又是一年歲尾,聖誕節的金鈴鐺歡快的在大街小巷輕響,細碎的雪花降落在這座南方城市,最終卻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以憐晨坐在椅子裡,靜靜看着擺在桌上的兩份禮物,目光溫柔。
春天的時候,以憐夕纔打過耳洞,他爲她準備了一對耳釘,彩金的三枚小星星串成一串,因爲雕工而閃閃發亮,帶着些許詩意的浪漫。
另一份禮物是給祥雲準備的、雖然他幾年前就跟着尹家去了H市生活,但他還是習慣性的,爲他準備了禮物。
今天是聖誕節,他的工作已經處理完成,78層除了幾個財會組的人還在忙着年底結算清點之外,已經幾乎走光了。
他之所以還坐在這裡,是因爲他在等消息,等一個關於莊家的消息。
比起平日裡的鎮定自若,今天的以憐晨顯得有些焦躁。
前一天晚上,他收到了東凌羽的消息,一切都已經部署完成,今日就會收網,如果事情順利,不僅僅是威爾家族的那些人,就連莊家也會被一網打盡。
勾結外地,古往今來都不是小罪名,一旦證據確鑿罪名成立,莊家便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從今往後,都不會再對以家造成任何的威脅。
桌上的外線電話突然響起來。
以憐晨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這個時候竟然還會有人打辦公電話。他接起來,聽到裡面的聲音,卻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晨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啊,今天是聖誕節,你也不回家嗎?”以憐夕的聲音從聽筒裡傳過來,清脆靈動,帶着小小的怨氣,也帶着一分期待。
想要禮物,想要見到以憐晨,可偏偏這個人遲遲不歸。
“我在等一個很重要的消息,今天一定會有分曉。”
“不能回家等?”
“不能。”
不是不能回家等,而是不願意以憐夕和Silvia知道他與東凌羽的合作。怕她們會擔心,也怕她們會嫌棄他手染血腥。可他早已決定,爲了她們,他會拼盡所有。
“那好吧,你一定要早點回來。”以憐夕的聲音裡有難掩的失落,似乎沒有聽到他答應馬上回家就不高興似的。
“乖,我答應你,只要已得到消息,就很快回去。”以憐晨寵溺的哄着以憐夕,眼睛則瞄向自己的手機。
如果有消息,東凌羽會主動聯絡他。他不敢打過去,怕毀掉所有的計劃。如果這一次東凌羽的計劃成功,不僅威爾家在HK的勢力會被一網打盡,就連莊家也會背上通敵賣國的罪名,從此再無翻身之日。
東家縱橫江湖十數年,黑白兩道皆是說一不二的人物,一旦認真起來,沒有什麼辦不成的事。雖然手段非常,但經過這麼多年的演變,也早已不是當年打打殺殺的程度。東凌羽佈局謹慎嚴密,就算是聰明如以憐晨也輕易找不出破綻。
佈局如豪賭,豪賭如棋,招招式式,步步爲營。
然而令以憐晨沒想到的是,在東凌羽那邊有消息之前,給他電話的會是北堂賢。
他已經幾周沒有見過北堂賢,吃住在公司,幾乎不回家,只偶爾與以憐夕一起晚餐時聽說他最近幾周都乖乖去上學,沒有遲到早退也沒有上課睡覺。雖然心裡奇怪他的突然轉變,卻也沒有太多過問,畢竟北堂賢是主意很正的孩子。
正值聖誕夜,北堂賢突然給他電話,不免有些突兀。平日裡這時候他都是剛剛睡飽,而夜裡的工作還在等着他打起精神去完成,通常是不會給以憐晨電話的。
“憐晨,你在公司嗎?我有事想跟你說。”北堂賢的聲音十分清晰,完全聽不出混沌,可見以憐夕聽說他調整時差的事情是真的。
“我在。”
還不等以憐晨多說什麼,北堂賢已經風風火火的掛斷了電話,只幾分鐘,便又聽到了敲門聲。
以憐晨沒有起身,對方就已經毫不客氣的推門進來,看到一室黑暗腳步一頓,隨即順手按亮了房間裡的大燈:“嚇我一跳,你怎麼不開燈?”
以憐晨看着北堂賢聳聳肩,站起身走到沙發上坐下,看着北堂賢也跟着坐下來,纔開口問:“什麼事這麼急的?”
北堂賢也不跟他囉嗦,開門見山,從自己身後的書包裡掏出一個文件夾,隨手遞給他。
以憐晨接過,翻開只看了兩頁就變了臉色,他擡頭驚訝的看着北堂賢,有點難以置信:“你查了白家?”
“憐夕那件事之後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在南楓,出入都不用接受檢查的車只有五大商族和你們家的。我問過憐夕和傅寒,他們都說當時那輛破面包車出去完全沒有停頓,門崗就放行了。”北堂賢點點頭。
那日他雖然沒有參與任何行動,但卻在事後將整件事問了個清楚明白。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以家人不可能派車綁以憐夕,就算真的有叛徒也不可能對傅寒一點都不防範,顯然對方並沒有把傅寒當做威脅。
不知道傅寒真實身份的就只有以家之外的人,很自然的,他的懷疑對象就轉移到了五大商族。事實上,他並不是只查了白家一家,但到最後,查出問題的卻只有白家。
“這麼短的時間內查到這麼多資料,你……”以憐晨想問他是怎麼做到的,但忽然又想起他家族屬性便住了嘴。
“哎哎,別亂想啊,這些資料都是有真憑實據的,完全依靠現代化手段得到,跟超自然現象無關。”北堂賢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想什麼,趕緊澄清。“我最近拜了個師父,還是學了點東西的,這些只是小菜一碟。”
以憐晨看着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偏過腦袋想了想,微一挑眉:“你不會是拜的東凌羽爲師吧?”
“你怎麼知道?”對面那孩子差點沒跳起來。
“以你的朋友圈和生活環境,除了他,也找不出第二個歪門邪道的能教你了。”以憐晨嘆口氣,東凌羽亦正亦邪,爲達目的常常用些歪七扭八的手段,他一點都不希望北堂賢把那一套都學會了。
“你放心,以本人的聰明才智自然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就不去用了,頂多招鬼嚇嚇人唄。”北堂賢攤攤手,知道好朋友在擔心什麼,趕緊下了保證。“我只是想幫你,沒打算混江湖。我要真去了,老爺子非得圈內通緝我不可。”
“謝謝。”以憐晨沒有再多說別的。有北堂賢這樣的好兄弟在身邊,他只覺得是莫大的榮幸,又怎麼會去挑挑揀揀。
“若說是白家和克萊爾家勾結可能有點過,但他們兩家聯手放出風聲企圖撼動以氏商界地位是肯定的。至於出手傷害憐夕,我猜是娜麗莎找了白菲。”題外話說完,北堂賢整了整神色,表現的十分正經。
“我也是這樣想。”以憐晨認真看完手裡的資料,輕輕合上文件夾。
“這些資料足夠你起訴娜麗莎,相信到時候克萊爾家會因爲這個被寵壞的蠢女人陷入徹底的困境,永遠無法翻身。”
北堂賢難得一本正經,以憐晨卻是認真看着他,半晌吐出一句:“這不像你說得出來的話。”
北堂賢險些吐血,但隨即他也一臉坦然的招供:“對,不是我說的,是東凌羽教我的。”
以憐晨有些驚訝。這與東凌羽之前與他說的是完全相反的兩條路,他對他說的是血腥暴力,對北堂賢說的卻是訴諸法律的正途。這樣自相矛盾的思維方式竟然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倒是難得一見。
正說着,以憐晨的手機響了,那個等了許久的消息,終於到來。
“凌羽。”以憐晨接起電話,語調有些激動。
“喲,叫這麼曖昧是想爺了嗎?”東凌羽在另一頭沒個正形,聽聲音似乎剛開了一瓶酒。
“事情怎樣?”
“放心,爺辦事哪兒有不成的。”東凌羽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輕輕搖晃着。“明天你會在報紙上看到莊家勾結威爾家販毒的新聞,但事實上莊二少是因出賣軍事情報被抓的,這種東西不會寫進去,但判處的時候會一併考慮,事情塵埃落定之後這件事也會被曝光出來的。”
“這麼說……”
“莊家完了,親愛的,你以後不用擔心會有人對你的家人和朋友不利。”東凌羽笑得妖孽。“看到了嗎,惹了你的人,都將不得善終。”
以憐晨突然就明白了東凌羽的用心。
不是雙重標準,也不是思想矛盾,只不過是因爲他還不夠果決,然而在這條路上,決策者稍微有一點迷茫就有可能導致手下兄弟的白白犧牲,他的猶豫會讓自己更痛苦。所以他教他暴力血腥的手段,要求他做到殺伐果決。
在這一個美麗的聖誕節裡,以憐晨終於得到了一個完勝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