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嚇得跪在那裡,不停爲自己的粗心告罪!老夫人是她和桃紅姐姐兩個人一起照顧的,可桃紅姐姐明明老夫人身子沒有大礙,只要好好休養便好了呀。可如今這樣子,分明是已經病的很厲害了。
老夫人只是苦笑着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到處聲張。又接着對依然跪在地上不動的丫鬟說道:“丫頭,莫怕!起來說話,這事情與你無關,是我自己先前大意了!”
丫鬟不敢違抗命令,只能手忙腳亂的清理了老夫人嘴角的血跡,又遞上了一杯溫水,這才垂首立於老夫人身後,以便老夫人隨時差遣。
老夫人咳血的事情終究是被瞞了下來,但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江若芸。當丫鬟拿着那染着血的帕子遞到江若芸跟前的時候,原以爲會得到一通讚賞,卻不料江若芸看見那一抹殷紅,竟愣了一下!像是發覺了自己的失態,她將那帕子留下便將丫鬟打發走了。原本打算領賞的丫鬟被江若芸就這麼打發了,心中難免覺得失望。一面走一遍咕噥道:“真是的,表小姐一直等的不就是這一天嗎,怎地今日竟不見她眉開眼笑,倒像是有些擔憂的樣子的。也罷,不給我賞錢也便是了,他日老夫人若真的去了,表小姐莫要爲難我便是!反正主子們的心,咱們做奴才的總也猜不透的,索性聽命辦事就是了……”
一邊說一邊朝老夫人的房間走去,那邊還等着她伺候呢,可不能讓人發現她當差的時候做的這些個事情。
江若芸一直拿着那張帕子站在桌子邊發愣!
咳血了,看來她真的命不長了,若這樣下去,估計過不了兩年時間,她便會去天上跟自己的爹孃見面了。到時候,娘可以好好的質問一番她。活着的時候鍾家是官宦人家,又有那麼多的產業,娘惹不起她。可若是兩年後,鍾家的風光早已經不再,產業盡數敗落,那這位風光一時的鐘老夫人到了天上,便再也沒有跟娘耀武揚威的資本,到時候娘想要討回公道,自然是可以去討的。
只是,看着這已經有些乾涸的暗紅的血跡,想到她在咳出這些血的時候會有多麼的難受,自己的心爲何也會隱隱作痛呢?
這個人,是自己的仇人,可同時也是自己的姨媽呀!
她疼自己甚至超過親生孩子,這一點,江若芸再也清楚不過。從她當年剛一被接進鍾府,她便知道,姨媽是極疼自己的!
她會將所有女孩兒家稀罕的物件都未自己蒐羅來,不管自己喜不喜歡用不用得上,只要她覺得是旁人家的千金有的,便一定也要爲自己備上一份。而身爲鍾府真正的千金小姐的鐘宛柔,卻從未得到過姨媽哪怕半點的關注。
姨媽會爲了自己專門從洛陽請了廚子過來,只因爲自己吃不慣京城的菜!姨媽會在每年換季置辦新衣裳的時候首先讓自己挑過料子,然後纔給其他人選!姨媽會將自己哪怕很小的一個要求都放在心上,盡其所能的滿足自己!姨媽會在打雷下雨的時候專門將自己帶到她的房間,陪着自己睡,只因爲自己會害怕……
姨媽爲自己做的事情,其實還有很多很多,多到數都數不清……
但大多數時候,自己都選擇了忽視這些好!或者說,刻意的忘記這
些好!
因爲,江若芸擔心自己一旦想起這些好,便會影響了報仇得決心,便會忘記了自己當初決定留在鍾府的初衷……
現在,她的仇,開始報了,而這個人,也正如她所願,一步步的離死亡越來越近!只是,自己的心中,爲何沒有當初預期的那種喜悅與快感呢?或者說,是因爲她還沒有死,因此自己依然高興不起來!
江若芸一邊自欺欺人的想着,一邊卻不由移動腳步,朝外面走去!
她沉着臉叫人備了車,準備再出門一趟!
布莊眼看着就快完蛋了,這一次,她要讓藥鋪也一起完蛋,然後,是鍾家在京城的其他產業……
總之,她不能停手,她要搞垮鍾家的所有產業,這是她現在最需要做的事情!
夏月是在布莊被查封后才知道了鍾家布莊出事的事情的。
因爲那批布的事情,原本就讓一羣夫人們鬧得很不安生,布莊一度無法正常營業。江若芸象徵性的去布莊處理,結果她不去倒好,去了以後非但沒有安撫住那些夫人人,反而句句話說的極不好聽,讓現場的局面幾乎無法控制。
一旁看着的陳管事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自己能變成老夫人出來阻止這位表小姐胡說八道下去。說實話,他原本也沒指望這位表小姐真的能一出面就將此事平息,但卻也沒有料到江若芸非但沒有平息事端,反而讓事態變得越發嚴重。那些夫人們被她目中無人又極其囂張的話氣的恨不得當場就將布莊拆了,可江若芸卻絲毫也不害怕她們的威脅,只是閒閒地說着一些無關痛癢的話,令得那些夫人們越發的憤怒!
於是,這些夫人們集體斷絕了與鍾府布莊的來往,成了別家布莊的新貴客人。而鍾家的布莊生意則一落千丈,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繁華景象。這些且不說了,後來更發生了一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讓鍾家的布莊生意徹底陷入了僵局,只怕再也難以翻身了。
原來,不是別的原因,正是幾本薄薄的冊子引出的事端。
不知怎麼回事,江若芸那日從陳管事處取得的賬冊及客戶往來記錄的冊子竟然在第二日不翼而飛,江若芸告訴陳管事這件事的時候幾乎將陳管事嚇個半死!
這些東西,對於布莊來說可是跟命一樣重要的東西,一旦丟失落在競爭對手的手上,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啊。陳管事一邊戰戰兢兢的趕緊着手派人去找回這些賬冊,一邊還得想辦法瞞着老夫人,老夫人身體原就不好,她這次的病來的兇猛,好些日子了總不見有起色,若是知道這樣的事情,只怕會受不了了。
陳管事又驚又怕,整個人快要忙的飛起來一般,心中對江若芸難免有諸多抱怨。想起少夫人剛進門時,布莊曾經也出過一次事,可少夫人硬是憑着自己的蕙質蘭心,非但將事情平息,還讓布莊因此大賺了一筆,在京城名聲大振。那時他以爲老夫人定然會將打理鍾府生意的事情交給少夫人,卻未料到老夫人卻再也沒有讓少夫人染手過鍾府生意上的事情,反而處處提拔重用表小姐。
對於這一點,陳管事原也知道自己作爲一個下人,並沒有權利說什麼,但同樣是布莊出事,少夫人處理的雲淡風輕事半功倍
,而反觀這位表小姐,卻只能讓事情越來越糟,幾乎快要不可收拾,這讓陳管事哀嘆之餘,真恨不得此刻少夫人能突然出現,給自己點撥一番,將這亂糟糟的局面來收拾好。
但這些當然只是陳管事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莫說那個時候夏月還不知道此事,便是知道了,以夏月的性格,也不會出手相助的。自她從鍾府搬出的那一刻起,便已經決定再也不會主動去管鍾府的任何事情,她只想安心的守着自己的家,等着自己的夫君歸來。至於鍾府,只要不發生禍及人命的事情,她是決計不會再踏進一步的。
陳管事忙的焦頭爛額,但卻沒有如願找回那些賬冊,他唯有祈禱那些東西千萬莫要落入競爭對手手中便已經是萬幸了。
但最後的結果卻讓所有人大跌眼鏡,那些賬冊確實沒有落入競爭對手手中,但卻被人張貼在了京城最顯眼的一面佈告牆上!
來來往往的人們將那面牆爲了個水泄不通,只因爲上面竟然有鍾府的布莊如此詳細的賬目記錄以及客戶往來的細節。這樣一來,鍾府的進貨渠道,價格,以及賣出後可以獲取的利潤多寡都一清二楚!而那些達官貴人們的這些年購買的布匹數目亦寫的清清楚楚,讓人一目瞭然!大家在驚歎之餘,卻將目光定準了鍾家的布莊。
原來這些布匹的利潤竟如此之高?原來那些貴人們做一身衣服所花的銀子竟已經能夠普通人家吃喝幾十年可能還花不完呢……
這樣的認知讓大夥都憤怒了,甚至有人提議去砸了這家坑人的布莊,省的以後再賺黑心錢……
而那些布莊的客人們就更是憤怒了,他們沒有想到自己這些年和布莊往來的記錄竟讓就這樣被貼在牆上廣而告之了,生氣之餘恨不得立刻讓人封了這間布莊才解心頭之恨……
於是,在衆人的憤怒中,鍾家的布莊先是被搶砸一空,而後便被官府以“哄擡物價”的罪名查封了!
一夜之間,京城最風光的福瑞祥布莊從此再也沒有機會開門營業了!
鍾家的布莊突然倒閉,在整個京城引起了不小的風波,同行幸災樂禍之餘卻也不免唏噓不已。要知道這鐘家的布莊在京城也算的上老字號了,經過鍾家幾代人之手才發展壯大,到了這一代,更是在鍾家老夫人的手中將之發展成了京城裡數一數二的布莊。
而如今,竟因爲這樣的疏漏竟然一夜之間關門歇業,這讓其餘布莊的老闆們確是得了一個好機會,可以趁機將鍾家布莊的老客戶們都拉攏過來。自古以來人都是攀高踩低的,之前生意比不上鍾家的幾家布莊,這陣子都卯足了勁想要多搶一些客戶過去。
陳管事迴天無力,竟然也舊疾復發,病了起來!如此一來,布莊的後續事宜更沒有人來打理了。江若芸將這些消息盡數封鎖,不讓老夫人知道。底下的人同她爭辯,她卻只是以老夫人今日身子很是不好,不能再受打擊爲由,盡數駁了回去。
而老夫人只覺得自己渾身乏力,頭暈腦脹,時時咳的喘不上氣來。在她跟前伺候的人盡數已經被江若芸收買,自然沒有人敢在她跟前亂嚼舌根。因此,儘管布莊的事情已經亂的一團糟,老夫人卻絲毫也不曾得到半點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