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第二次踏進夏家的院子,自然沒有人阻攔他,夏子珏也沒有這個意思。
夏子珏在彈琴,曲子不是名曲,旋律很平和,起伏不大,飄散在四方,有一種平原流水的感覺,讓人心裡熨帖。
乾隆細細的辨了辯琴聲中的感情,覺得自己選的時間不錯,琴聲如心聲,珏兒今天心情很平和。他捲了捲衣袖,打開摺扇扇風,直到因爲外面的大太陽而升騰起來的煩躁降了下去,才走了過去。
彈琴的少年寬衣廣袖,面向湖泊,往往水面有風吹來,少年春日的薄衫隨風捲起,飄飄欲仙,別樣風流,有魏晉遺風。
乾隆放輕了腳步,不想打擾了他的閒情逸致。
夏子珏不是不知道後面來了誰,不過他並無畏懼,依舊閉着雙目,雙手隨興撥動琴絃,體內真元慢慢流轉,吸納進天地靈氣,煉化歸入丹田,一次又一次。
自走到夏子珏身邊三尺遠,乾隆只覺得周身一涼,神清氣爽。
在一邊看着文件的方孚若看了一眼乾隆,又低頭和他的公事奮鬥,偶爾有一兩件不能決的就挑出來放在一邊,全然沒有將出現在此處的乾隆當一回事,看得跟在乾隆身後的吳書來連連瞪眼,但他只做不知。
不多時,夏子珏下按琴絃,息了樂聲,也沒轉身:“你這次來,又是做什麼?我實不想見你!”
“可是朕想見你!”乾隆並不在意夏子珏語氣裡的冷漠,他坐到了夏子珏旁邊,很近,衣袂相依,呼吸可聞。
“相見不如不見,你知道的,難道那件事發生之後,你我之間還有什麼好相處的?我惱怒於你,怕你也怨恨於我罷?”夏子珏睜開眼,眸子劃過一絲碧波樣光芒,一閃而逝,正是水之力凝聚未散的徵兆。
乾隆勉強笑笑,還覺得尷尬羞恥:“本是是朕自作自受,棋差一招,只能認輸!”他又湊近了一點,整個人幾乎就趴在夏子珏身上了,看得順子懵懂,方孚若兩眼噴火。
“你過於親密了,近則褻,望你自重!”夏子珏推開乾隆,站起身來。“洛兒,替客人上茶!還有,也請衆位大人喝茶!”
侍女拜了一拜,應了是,轉身去安排茶水點心。
又有數女,搬了座椅案几在旁邊,請乾隆入座。
乾隆看了一眼夏子珏,夏子珏毫無反應,又看了一眼,還是如此,終究挫敗的坐到新搬來的椅子上去了。
“珏兒如何和朕這般見外,太傷人心了?”乾隆今天顯是要將自己的形象破壞殆盡,“想當年咱們是怎樣親近,現如今難道你都忘了嗎?”
“昨日種種,我不想提——我還不想擔上弒君的帽子,被人追得滿天下跑!”夏子珏一反手,抓住身後某人伸過來的賊手。
乾隆遺憾的將目光自夏子珏背後黑亮的辮子上收回,看向那抓住自己的手。
“腕白膚紅玉筍芽,調琴抽線露尖斜!珏兒真當得上是冰肌玉骨,滑若凝脂,軟若無骨!”乾隆邊說着,身子就傾了過去,夏子珏只覺得身後一股熱氣襲來,某人已經抱了上來。“美人,寤寐求之,琴瑟友之!”
乾隆的手箍在腰上,一股熱氣之後升騰起難耐的麻癢,夏子珏身體經不住一顫,隨即恢復正常,身後傳來乾隆的偷笑。他扒開乾隆的雙手,有些無奈,這個身體正處於青春期,最是敏感,禁不住一點撩撥。
乾隆還在笑,他覺得自己從夏子珏身上勉強扳回了一局,當然,也只是勉強!比起上次夏子珏逗弄得他落荒而逃差遠了,一次兩次之後,乾隆佔不到上風。之所以夏子珏上次願意理會他,大概就是爲了要壓下他來。乾隆心裡想着,珏兒太過冷靜了,然而到底哪一面纔是真正的他,惡劣的、妖孽的、張揚的、是滿身風華惹人眼還是現在的寂寞梧桐待清秋?
“你來,有什麼事?”夏子珏卻已經倦怠,哪怕身後的這個人坐擁四海,尊貴無雙。
乾隆皺了皺眉毛,從心裡覺出不詳:一個少年,如何這般暮氣?心無所欲嗎……
他整了整心思,開口道:“蘿芙堂……”蘿芙堂作爲藥堂,最近幾年卻影響越來越大,特別是在下層民衆中贏得了萬家生佛的美譽,除掉它自然可以,但對朝廷的聲譽不利。
“蘿芙堂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不是嗎?”自從三年前,夏子珏就沒打算將蘿芙堂收回來。
“你就這般捨得?好吧,朕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蘿芙堂在如何說,畢竟是你的產業!”
“不過是一點產業罷了,如果你還不放心,紫薇出嫁的時候就將蘿芙堂做她的陪嫁吧!”夏子珏知道當權者的心理,別看現在乾隆對着他一副心花花口花花的模樣,一旦攀扯上了江山社稷,隨時可能翻臉。
夏家蘿芙堂,乾隆還能容下,如果自己幕後勢力也被察覺,只怕立刻就要弄死自己了。
現在不過是乾隆不清楚自己的底細罷了!
乾隆聞言,摸着鼻子笑了笑,眼裡卻漫上一層陰霾:夏子珏當真是高深莫測,蘿芙堂,說丟就丟……
他心裡一時不知道是高興自己看中的人如斯不凡,難以馴服;還是基於統治者的本能對他起了更深的防範。
“紫薇的婚事,你有看中的人嗎?”乾隆也是意志堅定的人,一瞬就收回了思緒。
“我的要求已經說了,你是她的君父,後面自是你乾綱獨斷!”接過丫鬟遞來的手帕,夏子珏一點一點的擦拭剛纔抓住乾隆的手,從手心慢慢擦到手指,一根一根,擦得極是認真。乾隆看了,竟有些嫉妒起剛纔還被他贊過得手——夏子珏對他的關注竟還不如他自己的一根手指。
然而,只一瞬,他不再嫉妒。
“朕百般討好你,你就這般嫌棄朕?啊!”乾隆暴怒。
“難道你不知道魏美人何以得罪於楚懷王?朕的寬容不是讓你這般糟踐的!”乾隆一把抓住夏子珏,將他壓在旁邊樹幹上,看見他眼中一片迷茫,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乾隆一時間更是怒火燒心,對着他微張的脣就吻了下去……
一陣天旋地轉,夏子珏茫茫然許久,將乾隆那句話在腦海裡轉悠了好一會才明白自己爲何得罪了乾隆,也是,像乾隆這樣說一不二,唯我獨尊慣了的人,如何容得了別人嫌棄?魏美人做得還不如他明顯,還不是被割了鼻子。
在心裡嘆息一聲,自己終究是散漫太久了,居然在帝王面前這般不小心,雖說十五年前自己還是穆青的時候,帝王也不過是隨手可滅的螻蟻,但現在自己已經不是青帝尊,他只是夏子珏,生活在這是過去又不是過去的清朝。
“我不是魏美人,更不是以色侍君的彌子瑕!”夏子珏用手擋住乾隆壓過來的嘴脣,手中還拿剛纔擦手的那條絲帕,隔着這條絲帕,肌膚不相親。
“皇上,陛下,乾隆,如果你要男人,請到城裡南風館,那裡的小倌各種各樣,應有盡有,儘夠你賞玩了!”
“珏兒,如何這般作賤自己,那些庸脂俗粉、殘花敗柳連你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乾隆脣一動,含住了脣上的手指,溫柔的舔吻。
夏子珏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指,手帕也不要了,一揮手掃開乾隆,連連喚道:“備水,爺要沐浴!”他的目光看着沾惹了乾隆唾液的兩根手指,眼中的嫌惡宛如實質,他忍了忍,終究沒有忍住,一甩衣袖,快速消失在屋裡。
“好潔嗎?”乾隆捂着嘴,笑得別有深意:“這可不行哦!”
作者有話要說:本週二更,這週三更應該不會失約了,哦也↖(^ω^)↗
PS:戰國時人,楚懷王寵姬。魏王曾送給楚懷王美女。袖善待以示不妒。陰 教美女見王時要以手掩鼻。王問之於袖,袖以“惡王之臭”對。王乃割去美女鼻子。這個美女就稱作魏美人
彌子名瑕,衛之嬖大夫也。昔者彌子瑕有寵於衛君。衛國之法:竊駕君車者刖。彌子瑕母病,人間往夜告彌子,彌子矯駕君車以出。君聞而賢之,曰:“孝哉!爲母之故,亡其刖罪。”異日,與君遊於果圍,食桃而甘,不盡,以其半啖君。君曰:“愛我哉!亡其口味以啖寡人。”及彌子色衰愛弛,得罪於君,君曰:“是固嘗矯駕吾車,又嘗啖我以餘桃。”故子瑕之行爲必變初也,前現賢后獲罪者,愛憎之變也。
話說,我一直以爲彌子瑕是衛君的孌寵,結果今天百度了一下,發現還有別的解釋。當然,分桃都出來,就算不是,也是了 (分桃斷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