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率領五小將去請羅虹、羅決,半路上遇見了一隻怪獸。他射了一箭,不但沒有射着,反而被怪獸把金-箭叼走。衆位英雄一看,策馬就追。跑到最前邊的,是雌雄眼常茂。他一邊追趕,一邊張弓搭箭,對準怪獸,“啪啪啪”,一連又發出三支。結果,一支也沒射中。
朱沐英、胡強、徐方、丁世英,這幫人也跟着發箭,全都落了空。就這樣,他們一邊喊叫,一邊追趕,等追出三裡多地,剛拐過一個山環,不料怪獸蹤跡不見。
書中暗表:這隻怪獸叫狻猊,性情刁悍,兇猛異常,只在深山老林出沒。常茂他們沒有見過,所以,就把它當成了怪獸。
常茂他們愣怔一時,又四處尋找。還好,雖然未找到怪獸,卻從草莽之中,找到了那支金-利箭。大家傳看一遍,十分高興。
這時,那些親兵也追了上來。只見他們一個個呼呼喘氣,熱汗淋漓。
朱沐英說道:“我看算……算了,別……別找了,咱們走……走吧!”
衆人也說道:“對,走吧!”說話間,搖鞭催馬,就往前趕路。
常茂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他緊勒戰馬,猛一回頭,對親兵問道:“哎,咱們皇上哪兒去了?”
親兵們紛紛答道:“啊,也跟來了。”
“在哪兒呢?”
這一句話,可點醒了夢中之人。大家回頭一看,朱元璋也是蹤跡皆無。立時,把所有衆人嚇得-呆呆發愣。
略停一時,常茂對大家說道:“還愣着幹什麼?快找吧!”
“對,快找。”
於是,他們調轉馬頭,撒開扇子面,一邊尋找,一邊喊叫:“萬歲——您在哪裡?”
在這崇山峻嶺之中喊叫,那是回聲四起呀!霎時間,“萬歲”之聲,震撼了山谷。就這樣,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天黑,也沒見萬歲的影兒。
常茂急得直拍大腿,垂頭喪氣地說道:“哎喲,這可要了命嘍!”
丁世英說道:“不要着急。也許皇上沒追上咱們,他自己回營去了。咱們光在這兒着急也無用,不如先回營看看。”
衆人一聽,七嘴八舌地議論道:“嗯,背不住。這兒離連營不太遠,皇上不瘋、不傻,難道還記不住路。走,回營看看再說。”
常茂他們回到連營一打聽,這回可嚇得冒汗了,原來皇上根本沒有回來。
軍師、大帥、滿營衆將一聽皇上失蹤,立時就炸了窩啦。徐達急忙升坐寶帳,細問詳情。常茂不敢隱瞞,只好實話實講。
元帥聽罷,心裡說,不好,肯定出了事啦。只氣得他渾身慄戰,顏色更變。他把虎膽一拍,厲聲喝喊道:“-!常茂,你們這些該死的奴才。命你們保護萬歲,就應用心伺候,誰讓你們節外生枝,去行圍打獵?像這等廢物,可殺而不可留。刀斧手,連那些親兵,都一起推出去,統統砍掉!”
徐達一向執法甚嚴。軍令傳下,刀斧手往上一闖,把這二十幾個人繩捆索綁,推出帳外,就要開刀問斬。
滿營衆將一看,趕緊躬身施禮,問徐元帥求情:“元帥,縱然將他們殺掉,也未能找回皇上,不如讓他們戴罪立功,再去訪查萬歲。”
“是呀!眼下,咱要大破金龍攪尾陣,正是用人之際。若斬殺自己的戰將,豈不是幹出仇者快、親者痛的傻事?”
“大帥,請高擡貴手,留情吧!”
徐達真忍心斬殺他的愛將嗎?那是氣的。見衆人求情,正好就坡下驢。他吩咐一聲,把常茂、胡強、丁世英、朱沐英、徐方和那些親兵,又都帶回帥帳。
常茂他們跪倒磕頭,說道:“謝元帥不斬之恩。”
徐達怒斥道:“-!非是本帥不斬,多虧衆將爲你們求情。死罪饒過,活罪不免,每人揍你們十鞭子,轟出連營。限三天之中,把皇上找回。如若萬歲有個好歹,再殺你們個二罪歸一。”
緊接着,一頓鞭打,把他們趕出帳外。這幫人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狼狽不堪。
丁世英把嘴噘起老高,指着常茂的鼻尖,埋怨道:“都怪你!你要不追,我們能追嗎?”
常茂口打咳聲,說道:“別埋怨了,咱先想想辦法,把我四大爺找回來。唉,這個老頭兒,跑到哪兒溜達去了?”
“還有什麼辦法?出營找唄!”
“對!”
話倒好說,可該到哪兒去找呢?大海茫茫,海里撈針哪!他們找了一天,撲空了;又找了一夜,也撲空了。急得衆人抓耳撓腮,坐立不安。
常茂無奈,想了個沒辦法的辦法。什麼辦法?打卦。他對衆人說道:“唉,咱們憑天由命吧!你們看着,我先把靴於扔到天上,等它掉下來以後,靴子尖指着哪兒,咱就奔哪兒去找,準保沒錯。”
大夥問道:“那能管用嗎?”
“你們懂什麼,這玩藝兒最管用了。”
“那就快扔吧!”
常茂把靴子脫下,往空中一扔,“嗚”!翻了個個兒,“啪嚓”落到地上。
衆人圍過去一看,靴口朝下,靴尖朝東。紛紛亂嚷道:“哎,東邊!走,奔東邊去找。”
常茂穿好靴子,領着衆人,便朝正東走去。
他們一直走到次日黃昏,眼前出現了一座高山。擡頭一看,啊呀,怪石嶙峋,十分險惡;低頭一瞅,山腳下曲曲彎彎,有一條小河。
這陣兒,他們又渴又餓,又困又累。看見河水,都想痛飲幾口。於是,翻身下馬,跑到河邊,雙手捧水,就喝了起來。
朱沐英眼尖。他沖水面一看,忙喊道:“哎,別……別喝。你們看,那……那是什麼?”
衆人閃目一看:喲,可不是嗎!水面上漂漂忽忽的,果然有一物。仔細觀覷,是具死屍。再一細看:一、二、三、四……啊呀,還有好幾具。這可把他們噁心壞了,直往地上吐髒水。
朱沐英貪玩兒,順手就拽過了一個死人。衆人圍過去一看,是被人殺死的。又拽過幾個一看,只見那些屍體,有的胸膛被刺透,有的脖了被砍傷。看樣子,死的時間不長。爲什麼?死屍完好,並未腐爛。
衆人看罷,紛紛議論道:“這是怎麼回事呢?難道說這兒發生過戰事?但是,看這些人的衣着,又不像軍兵。啊呀,說不定這兒有山賊?”議論一番,他們又開始搜索。
他們搜着,搜着,冷不丁就聽前邊樹林之中,有人嘆息道:“老天爺,你怎麼不睜眼啊?爲什麼‘修橋補路雙瞎眼,殺人放火子孫全’呢?想我路某人,從未做過壞事,爲何讓我攤上如此橫禍?我活着何用,乾脆死了得啦!”
衆人一聽,互相議論道:“噢?這是誰?”他們順着聲音往前又走了不遠,突然發現了一人。見此人年歲不過二十,已經吊在了一棵歪脖樹上。
見死焉有不救之理?徐方“噌”地一下,躥到近前,用匕首將繩索割斷,把他解救下來。所幸,這人上吊時間不長。衆人把他輕輕放到地上,撲拉前胸,捶打後背,略過片刻,他就緩醒過來。
此人略定心神,見身邊圍着不少軍兵,不由驚呼道:“你們——”
徐方一撲棱腦袋,說道:“別害怕。我說這位老兄,你沒事兒幹了,上吊玩兒啊?”
“廢話。有這樣玩兒的嗎?”
“那你這是幹什麼?”
這個人遲疑片刻,問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當兵的。常言說,‘天下人管天下事’。快對我們講講,你若有個馬高鐙低,我們設法幫忙。”
這個人一聽,才把心放下。於是,便將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原來,他是洛陽人,叫路順德,以開布莊爲生。他媳婦姓顧,是開封人氏,前不久,回孃家省親。今天,他套着車輛,拉着顧氏,剛路過此地,迎面碰上了一夥強人。爲首者有兩個賊頭兒,不知他們從何而來。在一匹高頭大馬上,還馱着一人。那人被雙臂倒剪,捆綁在鞍鞽以上。這夥強人無意中碰到車輛,衝上前去,打開車簾,看見顧氏,便連車帶人搶到了山上。幾個車伕與他們伸手,都被強人結果了性命。接着,又將屍體扔在河中。路順德痛不欲生,這才尋死上吊。
書接前文。小兄弟聽罷,心頭不由就是一動。常茂忙問道:“哎,快說說,被捆在馬上的那個人,是什麼長相?”
“唉,我哪兒顧得上細看呢?反正,他腦袋上裹着塊黑布,看人家那意思是,不讓他往外看,也不讓外人看他。”
“穿什麼衣服,你看清沒有?”
“穿……好像是黃的,要不就是紅的,我記不清了。”
大夥一聽,心想,有門兒!真要是打聽到皇上的下落,可是不幸中的萬幸呀!常茂又問道:“你說的這事,過了多少時間啦?”
“至多一頓飯的工夫。”
“那,他們爲什麼沒把你打死?”
“-!我一看見出事,撒腿就跑。所以,他們沒逮着。”
“那你怎麼不報官府,跑到這兒上吊來了?”
“報官府頂啥用?他們連自己都顧不了,還能管得了我呀!我見落得家敗人亡,再活着還有個什麼勁兒呢?乾脆,上吊得了。沒想到,正遇見了各位英雄。”
常茂說道:“妥了,該你走運。今天遇上我們,你媳婦就算沒事了。”
路順德一聽,驚喜非常,忙問道:“什麼,你們能救我媳婦?哎呀,好漢爺,你們行行好吧,我媳婦可是個好人哪!她的膽子特別小,要是落到這幫人手裡……哎呀,我可怎麼說呢!”
徐方勸慰道:“不要害怕。只要你媳婦沒有死,我們就一定能把她救出來。”
此時,衆人又議論道:“此山叫什麼山呢?山上是賊窩子,還是賊窖?不過,既然有了眉目,那就該往前摸索。”打定主意,衆人抖擻精神,帶着路順德,順着盤山小道,向上摸去。
原來,這架山叫鍋盔子山。爲什麼叫這個名呢?它像一口鍋,在那兒扣着;又好像個頭盔,在那兒擺着。
話休絮煩。常茂他們往前走了一個時辰,隱綽綽聽到了驚鳥鈴響。徐方是步下的將官,對此深知其詳。對衆人說道:“哎,別走了,到了。”
朱沐英把小圓眼一翻,問道:“你怎麼知……知道?”
“-!前頭不是有庵,就是有廟。剛纔,你們沒聽見驚鳥鈴響嗎?”
朱沐英又問道:“什麼叫驚……驚鳥鈴?”
“就是房檐上掛的鈴鐺。人們怕鳥兒往上頭拉屎,就想了這麼個辦法,風兒一吹,鈴擋擺動,‘噹啷噹啷’一響,就把它驚走了。但凡有驚鳥鈴的地方,一般都是古剎禪林。你們先在這兒歇會兒,待我上前看看。”
衆人等候不提,單表徐方。這個小矬子,要講衝鋒陷陣,攻打前敵,他不行;要講高來高往、飛檐走壁,那可是他的拿手好戲。只見他穩了穩兵刃鐵棒槌,斜挎百寶囊,往下一哈腰,“噌噌噌噌”,順着驚鳥鈴聲就疾奔而去。
時間不長,徐方果然發現眼前有一座古剎禪林。這座廟宇,可真不小。廟前有兩溜石碑:大的高過一丈,小的也有八尺。裡外有五道山門,角檐翹起,掛着驚鳥鈴,緊閉着門戶。
徐方細看多時,圍着大廟轉了一圈兒。心中一數,共有五層大殿。他二次又來到正門跟前,攏目光擡頭再瞅,見上面有塊橫匾,上寫“黃羊古觀”。
徐方心想,既然我來到廟前,就得探個明白,看看那夥賊人在不在此處?想到這兒,他轉到西牆,腳尖點地,較足丹田氣,“噌”!輕似狸貓,飛身跳上牆頭。徐方站穩身形,往院內一瞅:大殿和配殿之中,有點點燈光。側耳細聽,好像有人說話。
徐方想,要知心腹事,但聽背後言。嗯,待我上前偷聽。想到此處,他雙腿一飄,輕輕落到院內,往下一哈腰,“噌噌噌噌”,奔燈光來到窗外,側耳一聽,這回才聽清,原來是女人的聲音,而且並非一人。
這陣兒,就聽有女人破口大罵道:“你這個人呀,骨頭是什麼長的,難道就不怕捱揍?再那麼嘴硬,非打死你不可!趁早答應了算啦,省得皮肉吃苦。”
“不答應就掐她!叫她罵人,叫她嘴硬!”
緊接着,又傳出“噼裡啪嚓”的聲響。
徐方不知其情,用舌頭舔破窗櫺紙,睜一目、閉一目,使了個木匠單吊線,往裡瞧看。見屋內捆着一個女人,眼睛紅腫,面色憔悴,衣衫撕裂,青絲蓬亂。在她四周,站着四五個五大三粗的潑婦。這幾個人,描眉畫鬢,抹粉插花,戴着耳墜,滿臉橫肉,收拾得十分妖豔。她們手中都拎着皮鞭和鐵尺,指着被綁之人,又打又罵。
小矬子徐方看罷,頓時明白了一切,不由五內俱焚。心裡說,見死焉能不救?他打定主意,見左右無人,輕輕把右腳擡起,“啪”就把窗戶踹開,緊接着,飛身跳入屋內。
窗戶突如其來一響,把屋裡的人全嚇傻了,亂喊亂叫道:“啊?誰?”
這時,就見徐方晃着明光徹亮的匕首刀,衝到那幾個妖婆面前,說道:“不許動!哪個敢動,就攮死他!”
“好漢爺,饒命啊!”
“別嚷!我說你們是想死啊,還是想活?”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喲,她們還轉文呢!
徐方說道:“既想活命,那就都趴在地上。快!”
徐方瞪着眼睛說話,誰敢不聽?那幾個女人顫顫抖抖,就趴到了地上。
徐方拽過兩牀被褥,將她們矇住。然後,轉身來到被綁之人面前,忙問道:“你可是路順德的家眷?”
這女人睜眼一看:面前站着一個矬子,狗鷹胡,小圓眼,其貌-人。也不知他所問何爲,戰戰兢兢地說道:“你……”
“別怕,我救你來了。快說,你是不是姓顧,你丈夫是不是路順德?”
“啊,你怎麼知道?”
“妥了,到外頭再說。快,跟我走!”現在,徐方也顧不上那“男女授受不親”的戒律了。拉着顧氏,就往外走。
怎奈,顧氏的兩條腿都癱軟了,怎麼也邁不開腳步。徐方着急,背起顧氏,一晃身形,跳出屋外,三躥兩蹦就離開了黃羊古觀。
再說常茂衆人。這陣兒,這幾個人急得直蹦。按說,徐方走得時間不長。因爲他們心情焦躁,卻覺着度日如年。他們正在東張西望,忽見小矬子徐方跑下山來。
常茂一個箭步迎上前去,忙問道:“大哥,皇上在那兒沒有?”
徐方喘着粗氣,說道:“別急。快,先接一把。”說着,把顧氏放下。
路順德見媳婦回來了,迎上前去,兩口子抱頭痛哭。
徐方擦擦汗水,說:“咱辦完一件說一件。快,你們夫妻逃命去吧!”
夫妻二人千恩萬謝,趕路而去。
徐方將剛纔之事,對衆人述說了一遍。然後,周身上下收拾緊襯,他要二次再探黃羊觀。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