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會四更】
皇帝說擺宴,自然會有無數人去忙碌着。
大明皇帝朱祁鈺起身準備去後室小解,就在他走到門旁的時候,眼睛的餘光卻看到鄧海龍衝着白名鶴雙膝跪地施了一個大禮。
這個動作驚住了兩位大太監,更是驚了大明皇帝朱祁鈺。
白名鶴的震驚已經不能用語言來形容了,中華五千年一直是一個等級森嚴的社會。鄧海龍從二品武官,放在京城任誰都不敢輕視了。而且今年快五十歲了,比白名鶴在這一世的父親還大許多。
這樣的一個人給自己行跪禮,白名鶴都不知道怎麼樣形容此時的心情了。
“都跪着,等朕回來!”朱祁鈺推開門簾去了後室。
鄧海龍沒有動,白名鶴更是整個人伏在地上。讓一個長輩給自己下跪,這是要自己死呀。
少許,朱祁鈺回來坐在自己的御座上,卻是沒有立即叫兩個人起來。
“鄧海龍,你可知罪?”朱祁鈺又重提剛纔的話題,正是因爲這一句話才讓白名鶴進屋的時候看到鄧海龍跪伏在地上,冷汗直流。
鄧海龍轉過身,面對朱祁鈺跪下:“臣,無罪!”
如果是剛纔,鄧海龍肯定大聲請罪了,卻是因爲白名鶴那一滴血讓鄧海龍悟了。
大明皇帝代宗朱祁鈺不是頭一天當皇帝了,他如何看不出剛纔鄧海龍是什麼神情,此時又是什麼神情。當下就問道:“那你說說。你爲何無罪。”
“萬歲,依大明律。臣有三條罪可以被刑部問審。有兩條罪名可以被東廠問審。但臣依然要說,臣無罪。”鄧海龍頓悟之後,整個人的神情全部變了,不再是那種對什麼事情都一副漠然的表情,而是一種決絕。
朱祁鈺輕輕的敲了敲御案:“朕聽你講,你要是講的在理朕賞賜你和白名鶴一人一件寶物。如果不在理,要罰就一起罰。你現在還敢說自己無罪嗎?”
連座呀!鄧海龍堅定的心多了一份猶豫,自己不在乎生死。不代表不在乎白名鶴的生死。
回頭看了一眼白名鶴,卻聽白名鶴說道:“在海上,只有相信自己身邊的人,可以傲視大海之上百丈巨浪,纔可以面對強敵而絲毫不退。既然是戰友,自然生死與共!”
這個時候白名鶴絕對不會退縮,白名鶴怕死。但不是那種軟蛋。
“臣無罪!”鄧海龍堅定的回答着。
“好,就講你無罪!”朱祁鈺原本就沒有打算治鄧海龍的罪。可這個鄧海龍私自入京,不說他帶艦隊,只是他這個人私自入京就已經是重罪了。如果作皇帝的沒有一點理由,一但有人彈劾想赦免都不可能。
“刑部可審臣的罪名有三,一官員不可私自離職。二沒有兵部命令,非敵襲不可調動百人以上。三私開戰火,殺屬國要員!”鄧海龍說到屬國要員的時候,白名鶴當真不明白,他們把誰殺了。
鄧海龍繼續在彙報着:“依東廠審。臣隱瞞機密不上報是重罪,臣身爲軍職卻暗中參與商事也是重罪。”
“那麼。你爲何說自己無罪呢?”白名鶴反問了一句。
“萬歲,廣東每年有二百多百姓死於倭寇之手,廣東每年被搶去的財物最少值十萬兩銀子。廣東一個千戶所敵不過倭寇一隻三五十人的小隊,廣東一隻十條千料十帆戰般圍不住一隻二百料的帆槳共用的小船。臣的父親死在倭寇手上,臣屬下戰艦過千,兵源十萬。十三年了,十三年臣都不能給老父立碑。”
在白名鶴印象中那張臉永遠不會有表情的鄧海龍,只是激動的整個人都在顫抖。
“爲什麼?”朱祁鈺不明白,什麼時候大明弱到這個程度了。
“萬歲!”興安站了出來,深深一躬之後請求一個說話的機會。
“好你講!”朱祁鈺給了興安說話的機會。
興安再施一禮:“廣東每年死在倭寇的人數不止鄧大人說所的數,僅去年一年,倭人搶走的年輕女子就超過了四百人。搶走的財物十萬兩隻是一個保守的數字,想來鄧大人也是怕萬歲過於憂心。”
鄧海龍緊緊的咬着牙,一言不發的跪伏在地上。
興安繼續說道:“至於說一人千戶所打不過三五十倭人。不是因爲明軍無力,而是因爲傷無藥,死無恤。廣東各衛每年只有十幾萬兩銀子,如果只有陸軍也罷,水軍自正統初年不再有朝廷撥銀之後,已無修繕之資。出海作戰,船傷了甚至無錢修理。”
朱祁鈺點了點頭,也就是說廣東都司衙門用了整個衛所的收入,緊衣縮食養活着整個艦隊。朱祁鈺不知道養活一隻艦隊要多少銀子,可看鄧海龍身上那已經褪色的官服,想來日子並不好過。
“你爲何說,自己無罪呢?”朱祁鈺追問了一句。
“無一文貪沒,臣大膽所爲,上對萬歲忠心耿耿,下對廣東諸軍關懷備至。”
白名鶴心說,這理由不成立呀,你還是有罪的。
法律就是法律。再說法不外乎人情,可法就是法,至少白名鶴心中是這樣想的。
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白名鶴對大明律有了新的瞭解。
只看到朱祁鈺給興安打了一個眼色,深得帝心的興安立即站了出來:“
“萬歲,依太祖訓卷一,治道、孝思、經國三論;依太祖訓卷三,仁官、勤民兩論;依太祖卷四,戒奢侈、勵忠節、仁政三論。依卷六、武備、馭夷鍬、辯邪正、務實四論。廣東都司同知、水軍都督鄧海龍,小過有功!”
興安說的是過,不是罪。
“小過之一,鄧海龍對萬歲,少了勸諫之德。小過之二,鄧海龍爲人子,十三年不爲父立碑,當重責。但念起大仇沒報,有事關夷屬事務,可輕責。奴以爲,功多,但卻不抵過。當杖責十!”興安以東廠提督而言,他此時說話就有着一種類似法官的身份。
白名鶴腦袋不夠用了,完全的蒙了。
這算什麼?這是在講法律,還是講人情,或者是在講太祖訓高於法律。
打十下板子算什麼,這對於鄧海龍這種武將來說微笑着就應付了,又不是白名鶴這種輕不得風吹的小身板。
而且說到罪名一項,最大的竟然是指責鄧海龍沒有給父親立碑。這是不孝之過,而不是私自調兵這種天大的罪過。這是給自己白名鶴一個面子,還是當真大明律就是這樣的呢。
白名鶴想的其實複雜了。
大明朝本身就是一個情大於理,孝大於法的社會,當然給白名鶴一個面子,也給那幾百萬兩銀子一個面子也是有的。
只要到現在爲止白名鶴還想不通,鄧海龍給自己這麼重的一個禮是爲什麼?
問也不好問,這會鄧海龍已經被出去打板子了。
倒是朱祁鈺一句話解了白名鶴一半的疑惑,大明皇帝代宗朱祁鈺對白名鶴說道:“一個將軍,一個久經殺場的將軍,哀莫大於心死。縱然有些許過錯,卻依然是忠心大明,忠於朕的,朕胸懷天下!”
白名鶴聽懂了一半,那就是鄧海龍之前肯定發生過什麼可怕的事情。
但還是沒有明白,行大禮的真正的原因,只是隱約猜到了一些。
倒是大明皇帝話中另一半意思白名鶴懂了,忠心的人可以活得長久,一些小錯誤也不是不可以包容的,但要學會一個限度。
鄧海龍被架出去打板子,這就是在告訴白名鶴,過了限一定會被收拾的。
當真的宴會,吃得還不錯,可惜這裡是皇宮自然不敢放開了吃。
出宮之後,白名鶴直接被送回府,鄧海龍則被要求回到天津衛約束部下。生出半點亂子,都要受到重責。
出宮門的時候,興安在大明皇帝賞賜給白名鶴的那禮物上拍了拍:“白名鶴,雜家要告訴你。這一次不說萬歲爺對你的看重,僅是這一份禮物。你就要把九鎮的事情給萬歲辦的漂亮了,用你自己的話說,裡子面子都能不能少!”
“萬歲不賞,我也要用心辦事的。”
興安笑了笑,白名鶴倒是很會說話,順手將一張紙條塞在白名鶴的衣領中。因爲白名鶴還捧着萬歲的賞賜呢,手自然是不能鬆開的。
“回吧!”
白名鶴回到府上,天都已經黑了。可是于謙等人非但沒有離開,于謙還親自要求白安給自己準備晚餐,不要求豐盛,只要能夠吃飽就行。
于謙是必須要等到白名鶴的,有些事情沒有白名鶴親口的承諾,于謙不安心。
白名鶴回來,帶着的其實是兩把劍。
一把是名傳於世,聲名顯赫的,甚至可以說除了那虛無飄渺,傳說一樣的軒轅神劍之外。中華大地第一神兵,在大明的的傳說之中,這把劍是擁有靈性會自動選擇主人的劍,更有興亡皇朝的暗指。
看到湛盧劍的瞬間,連沉穩的于謙都不談定了。
湛盧現,天下興!
而另一把劍,卻讓白名鶴無法淡定,那怕名氣與湛盧無法相比,可這把劍卻對於他來說,有着非凡的意義。因爲這把劍名:鉅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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