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謙終於發完了火,這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白名鶴也終於有了開口說話的機會:“於公您發火,是因爲我動了高棉,還是因爲沒有事先告訴您?”
“都不是!”于謙的語氣之中多了幾分沉重。
“那是爲什麼?”白名鶴反倒有些不明白了。
“白名鶴,說你無法無天,膽大妄爲,目中無人一點也不過份。你的天資大明排不到第一,就沒有人敢說自己是第一了。可你呢,你才從政多久。你作事縱然到眼下一帆風順,有你的才華使然,但也有極大的氣運在其中,更重要的一點是你並沒有遇到真正的敵人。以及你背後有大明撐着。”
“於公您說的極是!”白名鶴承認,于謙說的半點也沒有錯。
于謙又說道:“你可知道,高棉這事情上你錯了。你別說話,聽我給你講。”
于謙到沒有再罵人,于謙也算是明白了,白名鶴就是一隻順毛驢。
“先說你最大的一個錯,你讓暹羅成爲那一片的霸主。暹羅北戰緬甸、南戰高棉、東壓南掌,西邊對天竺也敢伸手。爲什麼?因爲有你白名鶴支撐着,你要知道人心不足。暹羅一但勢力成形,還能聽你的話嗎?”
不是似乎有理,而是是非常有理。
白名鶴也知道,政治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有一天難保暹羅不翻臉。可眼下,扶起暹羅卻是一個非常好的政治戰略。
“再說你第二錯,你心中根本就沒有相信過滿朝文武,你還真當自己是天下第一了?”
這一句,白名鶴尷尬的笑了笑,他還真的沒有把大明朝堂上那些人放在眼裡過。
“你最後一個錯。國戰不是過家家的小兒遊戲。既然萬歲支持你,那你就要從根上改變這一切。大明律並沒有限制對外作戰,太祖訓只說十五不徵之國。大明國策就是自守,你想要有大動靜,那就首先改了這個國策,你眼下身邊是不是已經無人可用了。楊善的口舌之功很強。但他沒有眼光,如果這件事情再有一個人幫助他,那麼高棉可能就是暹羅影子下面的一個殺手。”
前兩條白名鶴還有些不以爲然,可於謙這第三,真正把白名鶴說動了。
這第三條,深深的觸動了白名鶴的內心。
“聽說高棉王的女兒在手裡,你有何想法?”
聽於謙這麼一問,白名鶴有些意外了:“於公,在我心中你不是那種靠女人作文章的人。你這麼問讓我不理解了。”
“你愚蠢!”于謙冷聲一喝,伸手一指白名鶴,手指在顫抖着,顯然是氣得不輕。
白名鶴蒙了,真正不明白于謙這是爲什麼了。于謙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開始解釋:
“高棉王把女兒送給你,就是代表着他有野心。否則,還沒有上位就想盡一辦法在挖暹羅的根。他圖什麼。我已經從興安那裡打聽過,他這個女兒絕對是身份高貴。是他唯一的正妻的女兒,你現在回答我,你有何想法?”
于謙把話點到這份上,白名鶴要是不明白就真的沒資格坐在這裡了。
白名鶴咬着一隻雪茄,開始滿屋子打轉,心中思考着于謙講的每一個字。
“有了!”白名鶴爽朗的笑了兩聲:“我白名鶴果真還是很聰明的。”
“你這個傻貨!”于謙笑罵一句:“趕緊說!”
“我帶她去京城。然後在京城搞一次大比,文武全才。其中再玩一個暗箱操作,能娶她爲正妻的,至少也是大都督府的公子。我能支持暹羅,那麼她的夫家就可以支持高棉。接下來要怎麼玩,還不是在我們手中。”
白名鶴的這個提議讓于謙微微的點了點頭。
看到于謙點頭,白名鶴心中有了一種古怪的想法。
以前在後世現代的時候,許多關於中國古代的電腦遊戲,美女都列爲了寶物。而許多文獻之中,到了大明女子的地位並不高。
現在看于謙這樣的響噹噹的人物,腦海之中也從來沒有把異邦公主作爲一個有身份的人來看,而是當作了一樣物品。
似乎是感覺到白名鶴在想什麼,于謙開口說道:“被送爲質子的無論男女,都一樣。他們的身份就是質子。從成爲質子的那一天起,他們就不再是人,而是一件物品。那怕我于謙的長子送到番邦之時,也一樣。”
“原來如此……”白名鶴意識到自己想錯了。
于謙又說道:“身爲質子,自身也就沒有把自己當人看了。這裡沒有仁慈與殘忍的區別,只有你是否可以看清事情的本質。是讓我告訴你誰最合適,或者你選幾個人讓我聽一聽!”
白名鶴呵呵一笑:“英國公,不二人選!”
哈哈哈!于謙爽朗的大笑着:“白名鶴,你真是個狠人。”
“那個忽悠英國公之前,於公您有多大把握得到六部的認可。十分把握,因爲你白名鶴作了一件我想像不到,卻足以震驚天下的大事。這件事情當時也嚇到我了,可細想之後,不能不說你白名鶴高明,只要你能讓萬歲下聖旨,我就有把握讓六部完全認可改國策,大明開始對外擴張!”
白名鶴有些不解:“什麼事?”
“養廉銀!”于謙一字一句的說了這三個字。
白名鶴還說呢,于謙竟然沒有對養廉銀這種事情發火,很顯然他是看到大明官場這種死結了,當官的窮到不貪財就沒辦法活的情況,他能怎麼樣。
以前大明國庫也沒有足夠的銀子,可眼下有了,大明可以考慮實施新政了。
胡濙是支持養廉銀的。
大明官員穿,清流更窮,有了這筆養廉銀子,胡濙就敢放開了收拾高谷這一派。
而且不用動手,只要有一點動靜,高谷這一派那些心中依然還有聖人言的,就會歸到清流這一派來,這是胡濙的想法。
“白名鶴,你要記住一句話。你很優秀,但大明京城的官員,許多方面比你強的人有許多,縱然還有些不如你的智慧與眼光,可幾個人加起來也遠遠比你高,你如果真的想將南洋劃入大明的疆域,你就一定要動用大明國戰級的力量。”
于謙所說的國戰級,那就是動用國家級的戰略級力量。
這個時候,無論是制訂計劃,還是去實施。那麼無數優秀的人才集合起來,這力量可不是翻一翻那麼簡單,這可是驚天的巨力。
國戰級……
白名鶴心中多少有些動容,如果真的按于謙所計劃,那麼很恐怖呀。
“白名鶴,換個地方作官吧!”這是于謙留給白名鶴的最後一句話,說罷,于謙轉身出去了。
換個地方,那麼換到那裡去呢?
白名鶴真的開始考慮了,首先京城不好,眼下去京城就代表着白名鶴要動京城百官的蛋糕,大明皇帝朱祁鈺是皇帝沒有錯,可他還沒有真正的掌握朝政,大明依然還是受到幾派勢力的影響。
而且宮內的亂事也不少,僅說自己身邊的苑君、懷玉兩人。說起來,就是兩宮皇太后的女兒,這代表着新舊兩派皇帝的娘呀,誰敢說這兩位娘沒有半點勢力呢。所以京城眼下是絕對不能去的,要去也等自己腰板再硬些。
那麼接下來最後的選擇就是江南。
江南幾地,南京城是曾經的都城、江蘇是大明新興工業的起源地、杭州灣可以說是大明眼下最好的天然港。還有後世的浦海,以及寧波兩港。
寧波是第一個被排除的,因爲寧波幫的根就是那裡,現在去了對其餘九幫不合適。
那麼其餘的四個地方,應該選在那裡呢。
白名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靠在椅子上默默的發着呆,心裡在權衡着利弊。
陷入沉思法中的白名鶴早就已經忘記了時間,一直到晚餐過了白名鶴還獨自一個人坐在書房當中,沒有點燈,就坐在黑暗之中的白名鶴可以說用了自己前世今生所有的知識,所有的經驗,在分析着于謙的話,以及自己未來要走的路。
用佛道兩家的話說,白名鶴現在是一個悟的過程。
今天白名鶴的父親到了廣東,孫苑君依禮應該去拜見長輩,可依大明禮卻是民先拜貴。身爲公主,孫苑君要在白名鶴的陪同之下是探家。可左等右等,白名鶴也不回來,孫苑君這個公主本就不是天生的。
依孫苑君心中所想,公公來到廣東,自己這個作兒媳的如果不是拜見就是失禮。
沒辦法,只好去親自去找白名鶴了。
白名鶴就在書房,這不是什麼秘密,至於白名鶴爲什麼沒有出來,也沒有點燈。卻不是普通護衛有資格知道的,孫苑君在門前敲了幾下,卻沒有聽到迴應,生怕白名鶴出點什麼事情,就準備推門進去的。
一看孫苑君這推門的動作,懷玉比孫苑君還快一點,推了門就衝了進去。
白名鶴似乎是睡着了。
其實不然,白名鶴是真的在沉思,端坐在椅子上一隻手平放在桌上,另一隻手託着下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