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敬宇向駐高平的置丞獻出國土的奏摺,僅僅只是用了兩天的時間,就從高平一直傳到了中都,消息傳遞的如此之快,完全得益於一個跨時代的發明——電報。
其實,朱明忠憑藉着曾經看過的書籍發明的電報,仍然顯得極爲原始,儘管已經前後用了數年的時間鋪設,但遠還沒有形成的一個網絡,並且沒有鋪設到全國各地。
限制大明電報發展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技術,有線電報的技術遠還沒有達到成熟。加之相對較高的成本,使得每年新修的電報線路總歸有限。不過儘管如此,朱明忠仍然堅定不移的推動着電報線路的鋪設,因爲他深知對國土遼闊的中國來說,“現代國家的政治組織的技術”還須以技術性地克服國土的空間距離爲前提。如果中國試圖從傳統帝國向現代國家轉型同時免蹈歐洲基督教大帝國解體時分裂爲多個民族國家的命運,那就要儘快克服國土的空間距離,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跨越式地”利用最先進的通訊和交通技術及科學管理方法——這就要求有一箇中央集權政府。
也正因如此,在過去的三年間,朱明忠一直在不斷的因時制宜的打造着他的集權式的政府,而與此同時,利用百姓的徭役所帶來的免費勞力,對全國的官道進行整修。官道的拓寬以及取直,再加上路面因地制宜的使用碎石、石塊、砂礓等原料進行硬化,就是在構建交通體系。至於從開封至潼關的鐵路,在未來一但馬拉列車變成蒸氣列車,就意味着先進的交通技術。
當然,相比於還沒有多少進展的列車,最先進的通訊——電報,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投入使用,不過至今不過只是鋪設了幾條重要的線路。南寧至長沙的電報線路就是其中之一,也正因如此,高平莫敬宇獻土的奏摺,正是通過快馬送至南寧,然後又從那裡發電報至長沙,從長沙經武昌至少安慶,又轉至中都。兩天的時間,其實大都是耽誤在高平至南寧的這一段路上。
在這封奏摺由理藩院報至內閣之後,自然又由內閣上奏陛下,然後在文昭閣就此事進行討論。
“陛下,莫氏獻土,雖說是受鄭氏所逼,可如此一來,我大明也就有了發兵安南的藉口……”
完全沒有任何異議,幾乎所有人都贊同吞併安南,之所以贊同,並不是爲了擴張,而是爲了天朝的顏面。
三年前,大明成立理藩院,只有所謂的安南拒絕了設置置丞的要求,加上他們又接受了滿清的冊封,雖然後來遣使謝罪,請求大明冊封,但卻被陛下拒絕了。
天朝的顏面非常重要。
那怕就是在清虜仍然盤據陝西的時候,也要保全天朝的顏面,否則,天朝必定會爲藩國輕視。尤其是在高平早就爲大明冊封的前提下,鄭氏對高平用兵,無疑就是在挑戰大明的尊嚴,如果不加以教訓,肯定會影響到大明的聲威。
“藉口!”
此時朱明忠沉吟片刻,然後開口說道。
“朕如欲發後一地,又豈需要什麼藉口?千百年來,不知多少古之聖君,僅僅只是把目光侷限於我華夏九州之地,卻不知道,這個世界如此之大,於華夏九州之外尚有更爲廣闊的天地,而我華夏九州若是沒有先秦諸夏篳路藍縷,以啓山林。撫有蠻夷,又豈有後來的九州之地?可自周天子之後,我華夏便再無分封,諸夏紛爭,天下生靈塗炭,後雖一統,可諸朝賢君卻止步於九州,視九州之外皆爲蠻夷之地,是瘴疾橫行的惡地,如此劃地爲牢,自困九州。以至於全忘記諸夏初時,我華夏九州又有幾處不是居有蠻夷,不是瘴疾橫行。篳路藍縷,以啓山林。撫有蠻夷,以屬華夏。非諸夏先賢如此,自然無今日之華夏,朕身爲大明天子,正是要重尋我華夏之天命,“撫有蠻夷,以屬華夏”,這正是我華夏之天命,我華夏與被賦予此天命,正百爲了讓天下蠻夷,受教於華夏,歸屬於華夏,如此纔有天下大同之時。或許這些地方在諸位愛卿眼中只是瘴疾橫行之地。但是於朕看來,將我大明教化施於蠻夷之地,正是我大明之天命!當然在吾等這一代還並不能親見天下大同之日,但卻可以重新找回我華夏之天命,令吾等的子孫後代不至於遺忘此等天命。朕需要諸位愛卿同朕一起攜手去實現我華夏之天命!”
天命昭昭!
在過去的一個月中,大明上下,幾乎所有士紳官員都在談論着“昭昭天命”,對於這個使命的討論,甚至蓋過的“分封宗室於夷地變夷諸夏”的討論,對於許多士子文人來說,這一天命所帶來的衝擊,甚至讓他們不知如何應對,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爲之沸騰。
歷史上,千年來,所有的士人都有一個最高夢想——“天下大同”。當然,天下大同只是一個願景。相比於此,“恢復周制”無疑纔是他們願望。
而現在在朱明忠的策劃下,通過清河書院內的學者,他成功的把天命、周制、大同,與擴張聯繫在一起,而核心的正是天命!
周制與大同,不過只是爲了實現天命。
什麼是華夏的天命——“撫有蠻夷,以屬華夏”。
就是爲了教化四方!
先秦諸夏,不正是通過撫有蠻夷,才令其屬於華夏,才奠定了今日的華夏嗎?
“天命昭昭”於大明境內所引起的轟動是極爲劇烈的,不僅僅是因爲這篇文章完全顛覆了人們的認識,同樣也讓無數失意的士子看到了另一個希望——“分封宗室於夷地變夷諸夏”,意味着諸宗室必定需要大量的官員,而對於因科舉廢除失去晉身之道的士子文人來說。他們看到了晉身的機會,儘管這與他們想象的有所不同,但是即使是爲官,也有可能被派至廣西、雲南等地,如此相比,南洋夷地,似乎並不怎麼遠。
當然,這也契和了儒者的精神——教化四方!這不也是聖人所教嗎?
一時間,在短短一個月中,無數的士子文人紛紛在報紙上發表文章,不僅僅再侷限於《明報》,許多地方報紙上同樣也是都是討論着“華夏天命”的文章。士子文人在那裡引經據典的討論着,而官方更是直接列出夷地資料,告訴他們那裡有人丁、有田地,並不是他們想象的蠻荒之地,也正是在這種討論之中,“昭昭天命”的意識迅速烈火燎原的散佈開。
而這種意識的沸騰,帶來了另一個好處——曾經因爲科舉被廢除對皇帝滿腹怨言的文人士子,紛紛轉移了目光,他們把目光投向了兩京的宗室,這也讓不滿的情緒得到了化解。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天命昭昭”實際上就是變相的擴張。但從陛下那番慷慨激昂的說辭中,他們仍然體會到那股於內心升騰出來的“天命”,甚至也爲之變得有些激動。只見衆臣齊聲拱手道。
“臣等誓死追隨陛下爲我華夏創萬事之基業!”
這個時候,人們已經不再用“大明”,而是用“華夏”,因爲大明只是一個時代,而“華夏”卻是這個民族,而那一天命,正是華夏的天命,而不僅僅只是大明的天命。
“諸位愛卿,想實現這一天命,並非僅僅只是把宗室分封到各地,勢必需要招討當地蠻夷,而且這必定一場曠日持久的徵,容不得半點兒急燥。雖說現在還未到我朝向西北全面進軍,驅逐清虜、收復陝西的時候,不過奪取安南的時機倒是早就成熟了。”
對於越南從來沒有絲毫好感的朱明忠說到這兒,雙眼突然閃過了一絲寒光。卻見他把目光投向李定國,然後問道。
“晉王,如若以晉藩之兵,奪取安南,你看怎麼樣?”
啊!
被問到的李定國,睜大眼睛看着陛下,剛剛回到朝中,已經就任兵部尚書的他,瞬間呆住了,他的心底甚至本能的想到了四個字“借刀殺人”。
是應該接受,還是拒絕?
“回陛下,晉藩之兵,亦是大明之兵。陛下如有差遣,晉藩上下又豈敢不從?”
片刻的呆滯之後,李定國回答道。
“臣身爲兵部尚書,雖議兵,但用兵之事,必須經由五軍都督府謀劃。”
李定國的回答,可以說是是無懈可擊的,朱明忠聽罷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又向理藩院尚書李仙根問道。
“李尚書,此次用兵安南,勢必會引起各邦恐慌,理藩院可有應對之法?”
大明吞併安南!
必定會在南洋引起恐慌,尤其在緬甸已經爲大明吞併的情況下。現在大明如果直接用兵安南,在南洋引起恐慌之後,會不會影響到大明在南洋的計劃?
“回陛下,臣以爲,南洋土王多有不臣,兩年前,理藩院於各邦設置丞院派置丞的聖旨均已發出,但各國鮮少迴應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