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主打的就是一個人情世故!看我陶魯

孟鑑則看向同爲戶部右侍郎的高峻。

高峻是宣德五年進士,從戶部給事中,一步步升入戶部右侍郎,如今左侍郎有缺,高峻很快就能補入左侍郎的位置。

耿九疇則看向了高峻。

高峻渾身一抖:“跟下官無關,下官不知道!”

耿九疇揪住孟鑑僅剩的一隻耳朵,作勢要劃下來。

“你問高峻,問高峻!”

孟鑑慘叫。

耿九疇一腳踹開孟鑑。

兇厲地將年老體衰的高峻拎過來,把刀架在他的耳朵上:“說!”

瘋子?

這個耿九疇,不像文人,更像廠衛番子!

高峻哆哆嗦嗦道:“此事還需要問沈翼。”

沈翼本是南京戶部侍郎,被調入京中不久。

“你倒是會踢皮球!”

耿九疇揪住高峻的耳朵,狠狠一劃。

“啊!”高峻慘叫個不停。

耳朵被生生割下來。

高峻痛得滿地打滾,但耿九疇卻將刀刃架在他的脖子上:“再動一下?試試?”

高峻渾身抽搐,衝着耿九疇搖頭,不敢動了。

但太疼了。

“不許互相推諉,就你說!”耿九疇用刀身,拍高峻的腦殼。

高峻腦瓜子嗡嗡的。

“這是明賬,還有一本暗賬……”

高峻說,戶部真正的油水,在清吏司。

所以左右侍郎手裡,都會掌握一本暗賬,是地方進貢給戶部清吏司的暗賬。

明賬是給上面看的,暗賬纔是戶部自己看的。

耿九疇明白了。

難怪他主政戶部幾個月,卻總覺得上下都在敷衍他呢。

原來他沒掌握暗賬。

“以前暗賬掌握在誰手裡?”耿九疇要搞清楚。

“以前掌握在張尚書手裡。”高峻哪裡敢隱瞞。

張鳳?

耿九疇眸中閃爍着怒氣:“把暗賬拿來,查!”

“大人,您真要查嗎?”

啪!

耿九疇用刀身狠狠抽高峻的臉:“就因爲爾等這樣的蛀蟲,國家才連年虧損!”

“查!”

“今日本官必須查個清楚,給天下人一個滿意的交代!”

耿九疇豁出去了。

不查明白,他如何徹底掌握戶部?

別看他魯莽,其實耿九疇有自己的算盤,皇帝讓清理戶部是假,敲打文官是真。

其實是想徹底犁清各部,使得皇帝能徹底掌控六部。

這纔是真正目的。

暗賬在沈翼手裡。

他從地磚裡拿出來的。

耿九疇看向他。

沈翼跪伏在地:“大人,您也不是官場愣頭青了,這裡面的門道難道還不清楚嗎?”

耿九疇隨便翻閱兩頁,頓時怒火上涌。

“伱們瘋了!什麼錢都敢動?”

這賬目,讓人觸目驚心。

若呈報上去,戶部必然人頭滾滾。

“大人,沒這些錢,戶部官員如何支撐下去?”孟鑑癡癡地問他。

戶部所有官員,全都垂首不語。

“軍械之事,爾等參與多少?”耿九疇知道真的捅破天了。

“戶部絕無參與,絲毫都不曾參與啊!”

孟鑑立刻道:“這些都是孝敬,戶部上下最多睜一眼閉一眼而已,都沒有直接參與。”

比如,景泰五年,清查浙江,戶部明賬寫着清繳紋銀120兩,暗賬裡寫着清繳紋銀78萬兩!

錢呢?

不止戶部貪了,閣部、太監全都拿了應得的一份。

本來浙江官場應該大地震的。

卻因爲做了假賬,導致浙江上下平安無事。

這纔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唯獨大明不好。

可誰會管大明死活呢?

換口鍋照樣吃飯。

“孟鑑啊孟鑑,你也是人才啊,在廣州打過海盜,在山西查過邊儲,在湖廣總理軍餉,你是樣樣能幹啊。”

“怎麼會說出如此天真的話啊?”

“戶部,掌管天下財貨,睜一眼閉一眼,有多少國朝的財貨,會消失於無形啊!”

“你是進士出身啊!”

“宣宗皇帝如此愛你?”

“當今皇帝如此信你!”

“你怎能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這等不知羞恥的話呢!”

耿九疇嘶吼。

他環視整個戶部:“當年本官出京履歷地方,就是看不得朝中昏聵當道,朝廷昏庸無道,所以本官才遠走地方。”

“如今,本官重回中樞,本以爲大明豁然一新!”

“原來,都是本官自己騙自己啊!”

“是本官眼瞎!”

“原來,昏聵還是一樣的昏聵,只是在本官眼前,遮了一道簾子!”

“天下人都知道,唯獨本官這個戶部尚書不知道!”

“可笑啊可笑!”

“本官在奉天殿上,大言不慚,向陛下保證,結果才知道,我戶部纔是最髒的那個!”

耿九疇頹然坐在地上,淚流不止。

孟鑑自知沒有活路。

他傻笑幾聲:“誰不曾年輕過?誰不曾身懷理想,爲理想而奮鬥過?”

“可是,有理想,你就能不吃不喝嗎?”

“你就能沒有裙帶關係嗎?”

“你就能徹底泯滅人情關係嗎?”

“不能!”

“耿九疇,本官告訴你,不能!”

孟鑑朝着他嘶吼:“你不貪,家人能填飽肚子嗎?出行能講究排場嗎?出行入宅能不打點小廝嗎?”

“這些不是錢嗎?”

“誰家沒個三姑六少,誰家沒個草鞋親?誰家沒個不爭氣的族親?”

“他來求你謀個職位,你能不應嗎?”

“他來求你接濟些銀子,你能不借嗎?”

“他來求你幫襯幫襯,你能不幫嗎?”

“這天下,誰能聖人?誰能不求不借不幫不問?能嗎?”

孟鑑淚流不止,哭泣着說:“人活在世,誰不需要走個人情啊。”

“好!”

“不說私事。”

“就說公事。”

“你去吏部、刑部、禮部辦事,爲何別人對你笑臉相迎?爲何願意協助你辦事呢?”

“你以爲是攝於你的官威嗎?是害怕得罪於你嗎?”

“不是!”

“這是人情!這是用錢打通的交情!”

“沒有錢,誰會在意你的感受,誰會管你是否要辦公?誰會管這大明亡不亡!”

“大家都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罷了!”

孟鑑把所謂的人情世故,掰開了揉碎了,說出來:

“耿九疇,你來告訴我,戶部不貪,哪來的錢啊?”

“靠朝中的賞賜嗎?”

“你不覺得很可笑嗎?指的上嗎?”

孟鑑笑着笑着,嚎啕大哭:“難道我就真的想貪嗎?”

“我就沒讀過聖賢書嗎?”

“我就天生是惡人?是混蛋?是貪官嗎?”

“不是!”

“耿九疇!”

“你不貪,你當聖人,那不得有人撐着你嗎?耿九疇!”

“是我,是戶部這些人,撐着你!讓你當這個聖人!”

“沒有我們,你耿九疇什麼都不是!”

“好!”

“我貪,我拿!我拋棄了聖賢書,我忘記了理想,我不配當人!”

“但那些錢都是大家分潤的。”

“我孟鑑拿回去多少?”

“你去看看我家!我二兒子的彩禮,到現在還湊不齊!連親家都瞧不起我!”

“我孟鑑是貪!”

“但我孟鑑貪得堂堂正正!”

“我無愧於天地!”

孟鑑嘶吼之後,一頭撞向了牆。

嘭!

血光迸濺,人軟軟滑到在地上。

耿九疇傻傻地看着孟鑑,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高峻眼淚止不住地流,擡頭:“尚書大人,孟大人沒說謊,爲了湊彩禮錢,他家小女兒嫁給了商賈。”

堂堂戶部右侍郎,進士出身的讀書人家,竟然把女兒下嫁給了商賈,孟鑑也是夠傻的。

耿九疇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本來也不是那種大清官。

但他認爲,皇帝雖然殘暴,卻是個有爲的明君,朝野衆正盈朝,天下應該煥然一新,大明蒸蒸日上。

結果,他才發現,天下還是那個天下,沒有因爲幾個人的努力,而改變的。

孟鑑確實沒拿多少,也就幾十萬兩銀子。

都不如地方一個知府貪得多。

但是,貪了就是貪了。

“把賬本覈算出來,本官要入宮稟報!”耿九疇神情萎靡。

而在廣西。

陶魯正在古零土司寨子裡優哉遊哉。

古零覃氏,算是半漢化的土司,但越是漢化,越是抗拒大明。

整個恩思府和田州府,都在古零覃氏的控制之下,擁兵二十餘萬,連朝堂都得安撫的存在。

覃樹曾經參與過太宗皇帝征伐安南,只是個小小的指揮使。

五十年後,卻成爲兩府之地的土皇帝。

“小大人,本官乃是朝廷欽封的指揮使。”

“兩廣總督爲何不分由說,忽然攻伐大明腹地。”

“難道要造反不成?”

覃樹反咬一口。

陶魯笑道:“我家總督大人剿匪,誤剿到了貴司境內。”

“但貴司寨主不願意放行,甚至收容匪類。”

“是以總督大人震怒之下,決定給那些土寨主點厲害嚐嚐!”

覃樹有點佩服這小子了,真會顛倒黑白。

明明十分年輕,在他面前,卻怡然不懼。

就這份氣度,一般人都沒有。

“此乃聖旨,總督大人也是聽命行事。”陶魯加了一句。

言下之意,就是方瑛也只是糊弄糊弄上面。

只要過得去,他便睜一眼閉一眼。

大明官員都這樣。

欺上瞞下。

覃樹懂了,方瑛要做樣子,需要他配合。

頓時讚揚地看着陶魯:“聽你口音,是本地人吧?”

“學生乃鬱林州人。”

“那和本官也算是老鄉,可曾婚配?”

陶魯登時一陣惡寒,趕緊說已有婚配,覃樹卻道:“吾家有一孫女,和你年齡相仿,正好可做你妾室。”

這把陶魯整不會了。

他不是瞧不起土人,而是明軍要剿滅覃氏,他怎麼娶人家孫女?

而覃樹也老謀深算,用親事籠絡陶魯,只因看陶魯年輕,以爲少年心性,用美人籠絡他,讓如此美少年爲他覃家賣命。

“小大人,莫要看本官長成這樣,吾家孫女可是出落得漂亮。”

覃樹讓人把孫小姐請來。

很快,一個小美人款款而來,說話是本地口音的漢語,還讀過書,可謂是知書達理。

陶魯清楚,若不同意,覃樹不會信任他的。

“那就謝爺丈大人美意了!”陶魯很不要臉,美人投懷送抱,他是樂意的。

覃樹則哈哈大笑。

有了親戚,就好辦了。

兩人相談甚歡。

“賢孫婿,此事你真能做主?”覃樹還舉棋不定。

陶魯承諾,古零土司出兵泗城府和慶元府,所有繳獲歸古零土司,總督府再支援兩千支火器。

“此乃總督令信,爺丈大人若不信小子,總該相信這令信吧?”

陶魯拿出令信:“而且,孫婿初來造訪,帶來二百支火銃,當做見面禮。”

覃樹如樹皮一樣的臉上露出笑容,大黃門牙還丟了一顆,偏偏他纔是兩府皇帝。

火器可是好玩意啊。

他寨子裡也有,但都是老掉牙的玩意兒。

“罷了,本指揮使願意出兵兩萬。”

陶魯臉色微變,笑道:“爺丈大人,我家總督想請您出兵十萬,一應補給皆由總督府補給。”

“賢孫婿啊,你是我古零土司的孫女婿,總該爲我家謀利呀。”

覃樹無非想多要一些好處。

他手裡有壯丁二十四萬人,打仗時都能推上戰場,他更想從明軍手裡得到一些武器,淘汰的武器就行。

陶魯無奈道:“既然爺丈大人如此說了,孫婿就再去求一求總督,爭取給貴司多些好處。”

“什麼叫貴司,是咱們家!”覃樹佯怒。

陶魯趕緊應答。

當天晚上,古零土司對陶魯熱情招待,還送給他兩個美人,解解乏。

他又返回總督駐地。

和方瑛定下計劃。

又奔波回到白山,一番交談,覃樹決定派遣十萬大軍襄助。

定在三日後開拔,覃樹讓兒子親自領軍。

陶魯則被留下來,美其名曰是和小孫女增進感情,其實是留下當俘虜。

但他這個俘虜,當得實在舒服,夜夜笙歌。

覃樹極爲謹慎。

擔心被明軍偷家,在大軍離開後,反而加強巡邏,並且多多派出探馬,確定方瑛率領大軍離開了恩思府。

而那個小使者,已經完全埋沒在女人堆裡了,沒什麼大志向。

到了約定的時間。

這天晚上,紙醉金迷的陶魯忽然睜開眼睛,一刀一個,把伺候他的兩個小美人送上了路。

這兩個小美人,是覃樹的間諜,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報上去。

覃樹還把他和他的部下分離,讓覃家僕人伺候他。

他把幾個僕人叫進屋舍,一刀一個,全都宰了。

然後鑽出了房間。

他在這寨子裡生活近一個月,全都摸熟了。

崗哨幾時巡邏,陶魯一清二楚,而且這條路他已經算過幾萬遍了,任何可能遇到的意外,他都在腦海中反覆推演。

他快速離開這間客宅。

和他的人匯合,他帶來一千人,但大多被安置在寨子外,帶進來的只有十幾個人。

“陶六,你去打開寨門,把咱們的人迎進來。”

“其他人跟本官走!”

陶魯打算學歐信,來一招擒賊先擒王。

覃樹不放心讓陶魯住自己家,乾脆安置在客宅裡,但陶魯對覃家卻知之甚祥。

哪道牆底下有狗,夜裡幾時有土兵巡邏,他都一清二楚。

都是從覃家僕人嘴裡套出來的。

陶魯年紀小,翻不過覃家大牆,乾脆從狗洞裡面爬過去,給狗送上餵了藥的雞腿。

狗不叫了,他再讓手下跳進來。

一路摸到了覃樹的臥房。

他用刀慢慢撥動門栓。

陶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覃樹的警覺。

當門栓響動。

覃樹立刻睜開眼睛,拿着刀,慢慢靠近門口。

但房門被推開的一刻,他立刻一刀刺過去,陶魯作勢一滾,刀尖刺破了衣服,胸口有點痛。

“來人啊!”覃樹厲喝。

兩個兵卒一擁而上,把覃樹按在地上。

陶魯則衝上去,把鞋塞進覃樹的嘴裡:“不許叫!”

覃樹怒瞪陶魯。

千防萬防,沒想到陶魯竟敢冒死刺殺他。

“放信號,讓人殺進來!”

陶魯則去帶兩個人去後宅,把覃樹的家人全都抓起來。

覃樹有兩個兒子,一個帶兵隨方瑛出征了,另一個則鎮守田州府,覃家老宅只有覃樹的幾個孫兒和孫女。

“賢孫婿,別開玩笑,放了老夫。”覃樹衝陶魯在笑,嘴裡的鞋不知何時掉了。

陶魯抹了把臉上的汗珠,天熱又緊張,一隻腳穿着鞋,一隻腳赤着,過於緊張之下,渾然不知。

放了信號,等待寨外的大軍進來。

“覃樹,你聽調不聽宣,陛下聖旨,要斬你覃家滿門,還恩思府、田州府朗朗乾坤!”

陶魯厲聲道。

而在覃府巡視的土兵,紛紛涌進來,陶魯則把覃樹薅起來:“誰敢過來,你們敢往前一步,本官就殺了他!”

覃樹知道,自己栽了。

但憑藉陶魯的一千人,動不了古零土司的根基。

“都退下,這是吾家內事,無妨事,都退下。”

覃樹衝陶魯擠出一抹笑容,十分有氣度:“賢孫婿,你想當這兩府之王嗎?”

“爺爺這就許諾你,讓你當兩府之王。”

“如何?”

陶魯在他肩膀上,劃了一道血線。

“你是誰的爺爺?”陶魯一口吐沫,噴在覃樹的臉上。

覃樹悶哼一聲:“難道你真不顧親情?”

“本官和你有個屁親情?”

“你張嘴賢孫婿,閉嘴賢孫婿!”

“卻把本官當犯人一樣管着,處處防備!”

“再說了,本官可曾納了你的孫女?”

“真是自作多情。”

“本官再告訴你,你派到本官身邊的幾個賤人,已經被本官手刃了!”

“你覃樹,就束手就擒吧!”

陶魯裝作面色如常,把自己渲染成殺人狂魔。

覃樹徹底看清了陶魯的梟雄之真面目。

他之前還以爲,這孩子被瑟娛衝散了心智。

卻不想,都是裝出來的。

“好!”

“不敘親情!”

“就說實力,憑你手下的一千多人,又能如何?”

覃樹也是梟雄:“本官再給你一個機會,放過本官,本官將你禮送出境,此事到此爲止!”

“覃樹啊覃樹,你可真天真啊!”

陶魯冷笑:“本官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和你鬧着玩呢?”

“少囉嗦!”

“讓所有土兵,放下武器,放本官部下進來!”

“給你一刻鐘時間,晚了,本官殺你個孫子!”

陶魯厲喝。

歐信的兇勁兒和瘋勁兒,他確實學到了。

覃樹不想死。

也不能死。

一旦他死了,一個兒子在外,一個兒子在田州府,恩思府必然大亂,後果不堪設想。

“好,放人進來!”覃樹在想辦法自救。

但是。

陶魯卻一刀紮在他大腿上:“想什麼幺蛾子呢?”

覃樹痛得站不起來。

院裡的土兵叫喚個不停。

陶魯聽得也一知半解:“再叫喚,老子再扎他一刀!”

土兵頓時消停了。

很快,陶魯手下進來。

這裡面只有五百是衛所兵,其他的都是各個寨子收攏上來的土人,做不到令行禁止,只能湊合着用。

“出去,把整個寨子點了!”陶魯下令。

用通天的火光,告訴埋伏在外面的兵卒,可以動手了。

覃樹親眼看到,自己親手建起來的山寨,燃起了熊熊烈火,他的族人紛紛逃亡,有的葬身火海。

“殺了他們!不要管老子!殺了他們!”

覃樹眼珠子血紅,如野獸般嘶吼。

陶魯卻將一刀紮在他另一條腿上。

鮮血,濺了陶魯一臉。

狀若修羅。

“試試啊!”

陶魯厲喝:“看看是老子先死,還是你家先絕嗣?”

“拖上來一個,殺了!”

陶魯在刀尖上起舞。

“老子還有倆兒子,死了幾個孫子孫女又如何?殺吧!”

覃樹衝着自己的人嘶吼:“給老子上,弄死他們!”

但是,土兵們不知該不該動手。

因爲陶魯抓着一個小孩子。

這小孩子前幾天還和他說笑來着。

他咬了咬牙,一刀割下去,一顆大好的頭顱,丟在那些土兵的面前。

用蹩腳的當地話,說:“誰敢往前一步,老子就殺光覃家人!”

那些土兵瑟瑟發抖。

陶魯得勢不饒人:“都聽老子的命令!”

陶魯更狠,抓了覃樹,還得讓古零土司的土兵,聽他的命令。

“不行!”覃樹可不傻。

陶魯又紮了他腿上一刀,衝着土兵厲吼:“跪下!”

這些寨子裡的人。

一輩子都沒出過大山,從小就被土司馴養,最聽土司的話。

自然擔憂土司老爺的安危。

被陶魯這麼一吼。

竟然真的跪在了地上。 www★тtkan★℃ O

覃樹想說話,陶魯又把鞋底子塞進他的嘴裡。

“王受,你領着他們,和我軍匯合,快去!”陶魯讓王受帶着覃樹一個孫子,若這些土兵不聽話,就弄死他孫子。

那些土兵想救覃樹,只能聽命。

陶魯鬆了口氣。

他的任務,算完成了。

渾身都是冷汗,手腳都是軟的,一切都是裝出來的。

唯獨殺人時候的兇性,不是裝出來的。

他父親陶成,從小就訓練他的狼性,從殺雞開始,殺豬、殺牛、殺狼、殺人。

但這是他第一次做這麼大事。

身處敵營,能做到這一步,已經足夠優秀了。

天色濛濛發亮。

寨子的火漸漸熄了,而隱隱有砍殺聲傳來。

覃樹看向陶魯,問他哪來的明軍?

“總督確實已經離開了恩思府。”

“這支明軍,乃是家父從潯州府千里迢迢趕來的。”

陶魯終於露出笑容,他拿掉覃樹嘴裡的鞋底子。

“明軍哪來這麼多人?”覃樹大驚失色。

“打仗嘛,就如滾雪球,自然是越滾越多。”

陶魯輕描淡寫。

但覃樹卻大驚失色:“明軍把恩思府東面的所有土司,都推平了?”

“差不多吧,只是剩些藏在山溝裡的小土司,最多一年,整個廣西便是漢人的天下!”

陶魯滿臉得意,他父親憑此一戰,怕是能封爵了。

他也要入京進講武堂了。

前途一片光明。

他憑此戰之功,一定會得到陛下親自詔見的。

他要好好想想,如何應對陛下的考驗。

覃樹愣了好久好久,都沒反應過來。

土司間消息閉塞,互不通信。

所以,覃樹只以爲方瑛是打他來了,順便收拾幾個不聽話的小土司。

卻沒想到,大半個廣西,都被推平了。

愣了半晌,他掙扎着跪下:“陶先生!”

“能否看在吾孫女的份上,求求你,給吾子孫留一條活路!”

“吾子孫願意歸順大明!”

“願意歸順大明啊!”

覃樹是識時務的。

反正他清楚,大明要的就是一個名義。

只要歸順,最多讓他去京城居住,他兒子照樣管着兩府之地,照樣當着本地的土皇帝。

因爲皇帝不會在乎這等邊陲之地的。

“覃樹,你可能還不知道。”

“陛下的聖旨,是教化廣西。”

“讓廣西人皆說漢話,如內地無二。”

“更不許任何人不服王命,不許任何人擁有私人武裝,這是皇命!”

“你腦子裡的不切實際的想法,都收收吧。”

“這一仗,沒人能活!”

陶魯一字一頓告訴他。

覃樹張大了嘴巴,皇帝要幹什麼啊?

廣西這等不毛之地,皇帝也能看得上?

爲啥啊?

“只要在大明境內,就不容許存在任何人,聽不到皇命的!”

陶魯恭恭敬敬對着紫禁城跪下:“陛下乃如太祖、太宗一般的聖天子!眼裡不揉沙子!”

“而小子,不過區區一個鄉舉人罷了。”

“大明如我一般的人物,比你寨子裡的人都多!”

陶魯朝着覃樹笑了。

覃樹目瞪口呆,難以想象。

當年,大明徵安南時。

他遠遠看到了一眼太宗皇帝,至今印象極爲深刻。

那是他如日月一樣的大帝啊。

當今皇帝,又是一位如太宗皇帝一樣的皇帝嗎?

噗通!

覃樹摔倒在地上。

他知道,大明若想拿走土司的兵權,天下間沒有任何一個土司,會同意的。

必須硬打。

一座寨子一座寨子的夷平,一點點吃掉。

纔是徹底犁清土司的關鍵。

猛地!

他瞪大了眼睛:“那吾古零土司十萬大軍北征,徵的不是慶元府?而是我古零土司?”

“覃樹啊覃樹,你才知道啊!”

陶魯笑了起來:“你以爲吾父千里迢迢來這恩思府是幹什麼的?”

“他想獲封爵位,只能苦一苦土司了。”

覃樹張着嘴,好久好久,嚎啕大哭:“我是罪人啊!我是古零土司的罪人啊!”

這時,陶六回來。

說已經應了大老爺入寨了。

大老爺已經開始清剿附近山寨了。

陶六是陶家的家奴,和陶魯一切長大,伺候他的貼心人。

而方瑛。

在慶元府匯合朱儀,解救了朱儀,把有異心的土兵直接殺掉,整合了朱儀手中的勢力。

然後當天夜裡,攻伐古零土司的兵卒。

殺了整整一個晚上。

死者不計其數。

覃樹的長子歿于軍中。

然後一路往西,討伐泗州府。

與此同時。

陶成分兵多路,用半個月的時間,把整個恩思府和田州府犁清。

方瑛收到情報,立刻下令:“嬰孩者儘量不要殺,挑些資質好的,閹割後送入宮中,侍奉陛下。”

他一直都在這樣做,從大藤峽後,就開始物色資質的孩子,閹割掉充入掖庭。

陶成和陶魯正在拜別。

覃樹已經被處死了,臨死前,他苦苦哀求陶魯,不要殺害他的孫兒,給覃家留一道香火。

陶魯終究動了惻隱之心,將覃樹的孫兒覃益,閹割後,送入宮中,算是全了覃樹的心。

而盤踞在恩思府最大的土司,也徹底土崩瓦解。

方瑛、朱儀、陶成,率軍合計四十餘萬,繼續清剿泗州府、安隆司、鎮安府、歸順州、太平府、思明府等等。

“孩兒入京,不知何時才能侍奉父親了!”陶魯拜別陶成。

陶成是狼爸。

從小到大,對陶魯都是狼姓教育。

但離別時,還是淚灑當場,抓着陶魯的肩膀:“好男兒志在四方,聖命眷顧,乃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

“爲父想封爵,你想走科舉,爲父本不該攔着你。”

“但爲父有自己的理想抱負。”

“曾經爲父也是舉人,卻還是走上從軍之路,蓋因在交趾的那些年,爲父心有餘而力不足。”

“魯兒,爲父爲了封爵,對不起你了。”

陶成第一次和兒子交心。

他有預感,此生怕是再也見不到兒子了。

陶魯嚎啕大哭:“父親是舉人,兒子也是舉人,父親要從軍,兒子也從軍,此乃延續父親之志!”

“以後的日子,兒子不能在身邊侍奉,求父親注意身體。”

“您畏寒怕冷,不能爲了行軍而強撐着,您要爲自己着想啊。”

陶成拍拍兒子的肩膀,叮囑道:“爲父知道。”

“你去了京中,不比在家中,吃了些虧,倒也無妨,男子漢忍了便是。”

“在京中爲父不能做你羽翼。”

“你岳家雖有權勢,但人要仰仗自己,不能仰仗別人的權勢!這不是君子所爲。”

“知道嗎?”

陶魯磕頭表示明白。

“你去京中,要刻苦學習,莫要因爲一點小勝仗,便自驕自滿。”

“只有學習才能提高自己,每日還需三省吾身,爲父教導的,你一刻都不準忘。”

“爲父的資質很差,這輩子也就混個伯爵。”

“但你自幼聰慧,爲父又對你嚴加教導,你的未來,不可限量,爲父希望你能成爲名臣良相,名帥大將,流芳百世!”

陶成不停叮囑。

陶魯哭着點頭。

“見到陛下,萬勿代替爲父,向陛下問安!”

說着,陶成對着紫禁城跪下:“微臣陶成,謝陛下提攜之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恭恭敬敬行三拜九叩大禮。

陶魯淚如雨下。

因爲又來聖旨催促,他不能回家拜別母親,必須馬上上路。

他還要押解重要俘虜,和一些被閹割後的孩子,這些孩子要充入掖庭。

還有鎮國軍兵卒給家裡寄的信。

以及一些廣西特產,是方瑛獻給陛下的。

他率領隊伍,浩浩蕩蕩北上入京。

他一步三回頭。

想再看一看父親,再看一看家鄉,再回來時,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宮中。

朱祁鈺收到耿九疇送上來的暗賬。

耿九疇跪伏在養心殿裡。

“貪腐就是貪腐,哪來這麼多理由?”

朱祁鈺語氣不善。

但看完孟鑑的供詞,又結合廠衛的調查,竟有幾分唏噓:“孟鑑倒是大公無私,把所有鍋都搶過來,扣在自己頭上。”

“然後一死了之。”

“其人確實有才華,朕還外放他去做一任督撫呢,可惜了。”

“孟鑑已死,就不要深查了。”

“留個身後名吧。”

“唉,幾十萬兩銀子,竟都不夠花銷的,他家都幹什麼了?”

朱祁鈺忽然問:“耿九疇,你跟朕說實話,你一家一年花銷多少?”

“回稟陛下,微臣不曾算過,但估摸着,要百萬兩銀子。”耿九疇小聲道。

“這麼多?”朱祁鈺訝然。

“陛下,孟鑑說的對。”

“官員都有自己的排場,就如微臣現在是戶部尚書,比之前,光在排場上,每月就多花上萬兩銀子。”

耿九疇小心觀察皇帝的臉色,才道:“近來微臣又納了個小妾,妾室家裡也要給些的。”

“還有家族中的親戚,外家的親戚,逢年過節的,都要走動的。”

“家中的小廝丫鬟,都要打點的。”

“以及門親故就,都要走動。”

“微臣家裡算是節省的,否則一年得幾百萬兩銀子。”

這個數字,着實把朱祁鈺嚇了一跳。

別以爲養那些下人,都是紙片人,那都是吸金窟。

哪個不用銀子照顧到了,都不會忠心辦事,有些明知道貪,也得裝作不知道。

馴養下人,掌握人心,不是件容易事。

“就算朝中提高了俸祿,那也是該貪還得貪啊。”

“朕上哪弄錢,一年給他們發幾百萬兩銀子去啊?”

朱祁鈺知道,只要當官,就得貪。

不然怎麼體現和百姓不一樣呢?

優越感從何而來?

貪來的。

“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置?”朱祁鈺問。

“回稟陛下,戶部已經是蟲豸成羣了,既然查了,就一查到底!”

“把戶部那些老油子全都趕出去。”

“啓用新人,重新整飭戶部。”

耿九疇是想當真的戶部尚書。

他也在猜皇帝的心思。

皇帝沒處罰張鳳,就說明皇帝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

“朕打算改制。”

朱祁鈺的目的,是抓住閣部。

而不是處置一些貪污犯。

讓他們把錢退回來即可。

換上誰,還不一樣貪污?

只要把錢吐出來,國庫豐盈,皆大歡喜。

本人則去新建的省份任職吧。

耿九疇眸光一暗,就知道,皇帝沒有大刀闊斧的意思。

“耿卿莫急。”

“六部改制,和清查貪污,並不衝突。”

“戶部按照職能,拆分成戶籍司、農業司、財政司、軍需司、倉儲司和雜司六司。“

“戶籍司管戶籍;”

“農業司管田土;”

“財政司管稅賦、收支、俸祿等等;”

“軍需司管軍餉、軍械等等;”

“倉儲司管天下倉庫;”

“雜司管其他。”

朱祁鈺緩緩道:“把六部的清吏司拿出來,單獨成一司。”

清吏司是各部裡面負責監管地方的。

自己監管自己,有用嗎?

耿九疇聽出來了,皇帝要利用改制,徹底收權。

“右侍郎擔任各司主官,左侍郎負責協助尚書處理公務。”

“在司下設局,把六司再進行詳細劃分,劃分成各局,讓郎中去做各局的主官。”

朱祁鈺已經想很久了。

如何收文官的權柄呢?

改制,收權。

“陛下深思熟慮,微臣沒有意見。”耿九疇能說什麼?

只能說皇帝太過於貪權。

過於貪權,容易招來禍患啊陛下。

“明日早朝再議,朕先跟你通個氣兒。”朱祁鈺笑道。

翌日早朝上。

惹得巨大反響,朝中多數人反對。

“朕詳細劃分了內部職能,有錯嗎?”朱祁鈺輕描淡寫地問。

奉天殿內頓時消停了。

大家屁股底下都是屎,不經查的。

皇帝現在打出清查六部的旗號,就是等着看誰贊成誰反對,反對的就查,一查到底。

“陛下,細分職能確實可以。”

胡濙苦笑道:“但陛下又要清查六部,又要改制六部,北方在打仗,南方也在打仗。”

“陛下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朝臣也是有數的。”

“您能不能等哪方消停了,再執行下一個決策呢?”

沒錯。

朝臣一個個累得腳打後腦勺。

還心中恐懼,不知道哪天就被幹死了。

皇帝簡直不把朝臣當成人用。

“老太傅此言有理。”

朱祁鈺笑道:“那就改制結束後,休息一段時間,朕不折騰了。”

這話誰能信?

“此事就定下來,具體如何劃分,閣部重臣再商量,年底之前改制結束。”

朱祁鈺一錘定音:“尤其是清吏司,朕打算用都察院、監察司、清吏司,做糾察天下的職責。”

“具體的,閣部重臣再議,議好了遞上來,朕看完再行商議。”

不給朝臣反對的餘地。

“對了,李瑾又傳來捷報,其大軍已經到達和林,朕也在猶豫,是不是該停下腳步,消化現在佔有的領土?”

消化個屁啊!

那些草原,不毛之地,你用什麼消化啊?

佔下來有什麼用啊!

朝臣一個個腹誹。

如今京中又多了幾百萬張嘴,漕運已經快支撐不住了。

若再一個勁地往北方運糧。

中原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啊。

王竑慨然跪下:“請陛下下旨令襄城伯停下腳步!”

朱祁鈺訝然。

“陛下,如今京畿口糧壓力巨大。”

“若邊境再一味往北推。”

“疆域是擴大了,咱們管不過來的。”

“食不厭精,不如慢慢消化掉熱河,再圖和林之地。”

王竑認真道:“微臣勸諫過陛下,陛下當知,今年全國糧食怕是都不夠食用,不能再浪費在路上了,北方應該停止移民,就地宰殺牛羊,準備過冬。”

“如今九月還沒到,過什麼冬?”朱祁鈺這就外行了。

九月的漠北,已經有寒氣襲來了。

儀銘給解釋一番。

朱祁鈺頷首:“是朕莽撞了,王卿說的正是。”

“確實該準備過冬了。”

“那逃離的韃靼兵,會不會襲擾邊境呢?”

王越瘸着腿站出來:“啓稟陛下,微臣以爲不會的。”

朱祁鈺看到王越,神采奕奕,那個自信的王越回來了。

“說來聽聽。”

朱祁鈺非常看重王越。

“陛下,韃靼鼠膽鼠輩。”

“據情報說,韃靼分散,要麼西移,要麼往東北跑,搶佔兀良哈的地盤,唯獨不願意和大明接壤。”

“所以微臣斷定,韃靼絕不敢打來。”

“反倒是西北,要防備瓦剌掠邊。”

“今年大明不好過,瓦剌也一定不好過。”

“宣鎮之戰,固然打疼了瓦剌,但也僅僅打疼而已。”

王越說完,諸卿頷首同意。

朱祁鈺笑道:“西北不必擔心,有範廣、郭登、寇深、王來、趙輔、龔永吉等人坐鎮,瓦剌來了也討不到好處。”

“就依王卿所說,讓北方各省、都司準備囤積冬糧吧。”

“方瑛上平廣西三策,朕看完,也不知道該如何安置上百萬的蠻兵啊。”

方瑛手下,已經有了上百萬土兵。

照他預計,明年開春,就能徹底夷清廣西。

剩下的就是慢慢教化。

不出三年,廣西就徹底成爲大明腹地。

白圭跪在地上:“啓稟陛下,方總督上的三策,俱是良策,但都難以實行。”

“教化,那些蠻兵連漢字都不認識,如何教化?”

“移民,如今湖廣缺人、雲貴兩廣閩都缺人,甚至西北還缺人呢。”

“給了廣西,各地督撫都得上奏章要人,中樞去哪弄人去呀?”

“再說遷徙。”

“用此策亂安南國,確實是好辦法。”

“問題是,安南國國泰民安,咱們把人放過去,萬一引起戰爭,憑藉廣西,如何打外戰?”

“今年大明絕對不能再打仗了,不止糧食無法支撐,兵卒也十分疲憊,也該休養生息,讓兵卒休息休息了。”

“三策都是極好的,偏偏中樞無法實行啊!”

白圭苦笑。

“白卿有何良策?”朱祁鈺看向他。

“微臣也沒有辦法。”白圭磕頭。

朱祁鈺則看向于謙,于謙也報以苦笑。

夷平土司容易,治理難啊。

“廣西缺人?”

朱祁鈺喃喃自語:“京畿不缺啊……”

胡濙臉色一變:“請陛下斷絕此心思!”

您是朕肚子裡的蛔蟲不成?

朱祁鈺苦笑:“老太傅,朕就想讓宗室去廣西。”

“絕對不行!”胡濙斬釘截鐵。

于謙也跪在地上:“陛下,宗室不可輕易放出京師,漠北可去,廣西是萬萬不行的。”

因爲廣西多山,又是土司盤踞的地方。

造反容易,平定難。

萬一弄出個南明,會產生極爲惡劣的政治影響。

朱祁鈺斟酌:“河南、山東無險可守,把宗室放去這兩省呢?再從這兩省移民去廣西。”

“陛下,如此移民,怕是耗費甚巨啊。”胡濙覺得可行。

一說錢,朱祁鈺都樂了。

那天晚上的繳獲,宮中清點到現在,還沒有具體數字呢,你說有多少錢?

“諸卿,爾等看這樣安置如何?”

“朕從河南、山西征召一批無家無業的壯丁,徵其從軍。”

“然後在廣西多建衛所,將其移入廣西。”

“不設軍戶,仍爲民戶。”

“其實就是把他們變成新廣西人。”

“而方瑛手下的蠻兵,也不解散,全都改爲正規軍,打散後,充入天下衛所。”

“尤其是南直隸、浙江。”

“再令衛所裡的光棍,去廣西娶土人女子爲妻;蠻兵則娶漢家女子爲妻。”

“這樣一來,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嘛。”

廣西移走百萬男丁,土司還算個屁啊。

朝臣目瞪口呆:“陛下,那些土人,如何配娶漢家女子?”

“那你說怎麼辦?”

“想令其漢化,只能娶漢女啊。”

“朕也捨不得,沒辦法。”

朱祁鈺很無奈:“而且遷移蠻兵,不知道還要鬧出什麼事來呢,只要他們肯離開廣西,問題就解開了。”

胡濙跪在地上:“陛下,此策怕是耗費極多啊,內帑確實有錢,但如此花費,未免太過浪費了。”

在朝臣眼裡,沒人把底層百姓的命,當成命。

尤其是那些土人。

按照朝臣的觀念,直接活埋,一勞永逸。

“出些錢就出些錢吧。”

朱祁鈺財大氣粗:“重點是江浙女子,怕是會嫌棄又醜又黑又不會漢話的土人啊。”

這倒是。

王竑卻笑道:“陛下之前下旨,令罪犯到漠北塞邊,這些罪犯家中多有妻子,不如將其妻賜予土人,一勞永逸。”

論狠,還得看你啊。

“這個辦法好,反正都是些罪人,去了漠北,也回不來了,要妻子也沒用了,乾脆嫁給那些土人。”

朱祁鈺還有一層深意,他要攪亂江南士紳的根基。

這些蠻兵,就是好人選。

“廣西也缺教化,傳旨從民間招募一些秀才,去廣西任官。”

“而山西、河南、山東空出來了。”

“把革除宗室的朱家人,填充進去。”

朱祁鈺也在緩解京畿的壓力。

“陛下,山西不行!”

胡濙認真道:“山西乃形勝之地,不能讓宗室進入。”

“那就去河南和山東,湖北可以吧?去湖北一些。”朱祁鈺道。

“陛下聖明!”

朝臣磕頭。

“西北地廣人稀,寇深總給朕上奏章,說甘肅貧瘠,人太少了。”

“朕打算把些宗室派過去。”

“諸卿意下如何?”

朱祁鈺其實就問胡濙。

胡濙認真思考。

關中之地,已經徹底沒落了。

就算有宗室試圖造反,成功率也小,關鍵西北正有被染綠的風險,讓宗室去西北做士紳,說不定是好事。

北方除了山西外,都可以讓宗室去。

“陛下。”

“老臣以爲治理西北,當首治宗.教。”

“西北胡漢雜居,多爲胡,少爲漢,甚至已有胡化的風險。”

“陛下以宗室填充西北,乃是扭胡爲漢,是大好事。”

“只是老臣覺得,當將佛道移入西北,和宗室一起去,讓漢風席捲西北。”

“若想大治西北,甚至還要改其教義。”

胡濙說得很小心。

因爲西北很複雜,距離京師較遠,不浴王化。

重點是西北土地貧瘠。

無法支撐太多人口。

就算移民過去,土地也承擔不起。

想治理,難之又難。

“邢國公呢?”朱祁鈺看向于謙。

于謙猶疑:“微臣不敢妄加置喙,不如您詢問寇督撫,看看他的意見。”

“也是,移民之事不急。”

“朕就讓寇深說說,該如何大治甘肅。”

朱祁鈺笑道:“王卿所擔憂是對的,宗室及其龐大的姻親關係,聚集於京師,如今京外又有百萬民夫雲聚。”

“京畿的糧食壓力實在太大了。”

“酌情外移,看看哪裡缺人口,就往哪裡填充。”

看得出來。

皇帝心情極佳。

因爲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通過改制,皇權進一步膨脹,文官集團從副皇帝,跌落成打工仔,皇帝能不開心嗎?

看得出來,皇帝的目光已經移到了北方。

第290章 二十四天滅一國,火焰山上遇阻第184章 不要說賞無可賞,朕讓你于謙做當代第106章 陛下待朝臣,如慈父般溫暖!第163章 滿都魯詐死?是示敵以弱?還是天佑第353章 政策放寬容易,收緊難第192章 抽絲剝繭,京師地下的秘密!上刑,第204章 主打的就是一個人情世故!看我陶魯第63章 搞錢!徵收保護賦!願有來生,還做你第401章 燕國大順國越國襄國豫國:金融和戰第349章 帝制和資本,矛盾體和歡喜冤家第245章 來,伺候本官出恭!尹輝,快請坐,第445章 景泰七十年,大限將至:胡濙的秘密第126章 爲大明立膽 立心 立魄 重塑金身!(第320章 必須將漢化推行下去,瘦馬案餘波第418章 道法之爭,老皇帝圖窮匕見,殺不殺第398章 郕國吳國篇:與死神共舞,毒物縱橫第393章 隋國篇:揮動翅膀的樞紐國第36章 封爵換兵權,朕要斬破這牢籠!(求收第205章 不遵聖旨的後果,就是殺無赦!築京第354章 史上最嚴出口禁令,出許進不許出!第288章 朝鮮建省,經濟論第430章 老朱家,沒一個好東西第347章 沒有文集的官員,不配爲官;辣妹子第88章 流民如虎,僧道是馬蜂窩,惡人還需惡第88章 流民如虎,僧道是馬蜂窩,惡人還需惡第98章 京中百官,家中有女者,皆入宮伺候!第30章 不必審了,夷三族!第157章 人菜癮大又愛裝的朱祁鈺!第404章 蜀國楚國荊國篇:佛國和撤皇帝制的第172章 朕不殺人,心裡難受,去把和張瑾有第72章 跪下,做朕的狗!嘎哈通,你配做朕的第88章 流民如虎,僧道是馬蜂窩,惡人還需惡第348章 大明有變廢爲寶 點石成金的能力,爲第389章 皇帝正在奪走孩子們的童年,歷史最第260章 用佛道儒解釋四龍臨朝,欲收回解釋新書《大明泰昌:朕就是千古聖君》求支持第89章 午門前,殺個昏天暗地!壞蛋集中營,第423章 德法荷英:人口空心化和勇士們第46章 朕都替英國公蒙羞!第289章 請陛下上路,獻皇后於後庭第166章 看于謙將計就計,送韃靼軍上西天!第82章 那東西留着沒用了,切了就切了,送去第348章 大明有變廢爲寶 點石成金的能力,爲第147章 蓋棺論定,細數朱祁鎮七宗罪!鞭打第175章 壯哉于謙!大明邊境北推萬里!第310章 鹽商爭着搶着閹割自己,明中六大奇第122章 寧願讓天下百姓餓死,也要給你家造第147章 蓋棺論定,細數朱祁鎮七宗罪!鞭打第54章 上架感言!第21章 這不行那不行,這皇帝當的有甚意思!第273章 釋奴令,漢兒不爲奴!第118章 黑化吧,于謙!成國公不老實,就換第70章 收走永壽宮炊具,給皇太后加點肉!驚第46章 朕都替英國公蒙羞!第283章 烈火焚空,暴擊倭寇!官啊官,心裡第110章 叫朕天朝大皇帝!你的頭,不配朕收第265章 狡詐VS狡詐,看誰技高一籌!第248章 用磚頭蹭頭皮,大侄子,叔這是幫你第372章 朕是老了,不是提不動刀了第33章 朕殺不死朱祁鎮,還戳不死你?(求收第414章 巡視南方,天壤之別第195章 親王爵不輕授,殺人不過頭點地!(第306章 士紳的屁股,烽煙四起以報之!第137章 她還要幫着漠北王造反嗎?第50章 報復來了!內帑被盜!第194章 鞭死荊州王,把寧王凍成冰雕,碎碎第86章 楊信戰敗,瓦剌洶洶!迫不及待,收攏第66章 朕的姐姐真是人憎狗嫌啊!火器疑蹤!第243章 含刀審訊,看我的彈指神通!(月票第1章 奪門前夜第87章 你敢欺(輕)辱(bo)哀家?第102章 胡濙,你來決定,朱軫是死是活!要第148章 求求陛下了,快削藩吧別 別抽了,疼第103章 捧殺,助陛下成爲太祖皇帝!第413章 引水 填海 加高三大工程,氣溫升高第397章 建立紫光閣,宋國篇:島嶼上的平頭第148章 求求陛下了,快削藩吧別 別抽了,疼第81章 陛下,陳循的心是黑的啊!這纔是皇權第95章 蛐蛐喜歡吃你!黑吃黑,大人,跪下!第277章 年富破敵,蓋世功成,大治可期,皇第351章 畫王八和外交論,武力征服到外交斡第87章 你敢欺(輕)辱(bo)哀家?第188章 大明變冷,疆域南推!朕被缺糧搞怕第359章 白話運動,新大陸和奧運會第339章 地獄之門和天堂之路第10章 太子,萬貞兒不錯,留下侍寢吧第284章 中樞震怒,朕要把南直隸上下全部殺第34章 朕賜你天子劍,可敢殺他?(三千字求第92章 這光頭,摸着上癮!血濺奉天殿,先殺第12章 把高閣老舉高點,讓叛軍看到第29章 摳了眼珠子!陛下乃千古仁君!第329章第142章 錢王妃流產,朱祁鎮的手段!第116章 公主薨逝,你們駙馬爲什麼不跟着去第150章 朕想聽到,湖廣熟天下足!第239章 元宵節,殺人夜(中秋快樂!)第385章 打造大明花瓣式產業結構,地區間平第262章 楊府尹,收一收你的屎尿屁,味兒太第101章 宮中選美!查糧行動!糧食,好多糧
第290章 二十四天滅一國,火焰山上遇阻第184章 不要說賞無可賞,朕讓你于謙做當代第106章 陛下待朝臣,如慈父般溫暖!第163章 滿都魯詐死?是示敵以弱?還是天佑第353章 政策放寬容易,收緊難第192章 抽絲剝繭,京師地下的秘密!上刑,第204章 主打的就是一個人情世故!看我陶魯第63章 搞錢!徵收保護賦!願有來生,還做你第401章 燕國大順國越國襄國豫國:金融和戰第349章 帝制和資本,矛盾體和歡喜冤家第245章 來,伺候本官出恭!尹輝,快請坐,第445章 景泰七十年,大限將至:胡濙的秘密第126章 爲大明立膽 立心 立魄 重塑金身!(第320章 必須將漢化推行下去,瘦馬案餘波第418章 道法之爭,老皇帝圖窮匕見,殺不殺第398章 郕國吳國篇:與死神共舞,毒物縱橫第393章 隋國篇:揮動翅膀的樞紐國第36章 封爵換兵權,朕要斬破這牢籠!(求收第205章 不遵聖旨的後果,就是殺無赦!築京第354章 史上最嚴出口禁令,出許進不許出!第288章 朝鮮建省,經濟論第430章 老朱家,沒一個好東西第347章 沒有文集的官員,不配爲官;辣妹子第88章 流民如虎,僧道是馬蜂窩,惡人還需惡第88章 流民如虎,僧道是馬蜂窩,惡人還需惡第98章 京中百官,家中有女者,皆入宮伺候!第30章 不必審了,夷三族!第157章 人菜癮大又愛裝的朱祁鈺!第404章 蜀國楚國荊國篇:佛國和撤皇帝制的第172章 朕不殺人,心裡難受,去把和張瑾有第72章 跪下,做朕的狗!嘎哈通,你配做朕的第88章 流民如虎,僧道是馬蜂窩,惡人還需惡第348章 大明有變廢爲寶 點石成金的能力,爲第389章 皇帝正在奪走孩子們的童年,歷史最第260章 用佛道儒解釋四龍臨朝,欲收回解釋新書《大明泰昌:朕就是千古聖君》求支持第89章 午門前,殺個昏天暗地!壞蛋集中營,第423章 德法荷英:人口空心化和勇士們第46章 朕都替英國公蒙羞!第289章 請陛下上路,獻皇后於後庭第166章 看于謙將計就計,送韃靼軍上西天!第82章 那東西留着沒用了,切了就切了,送去第348章 大明有變廢爲寶 點石成金的能力,爲第147章 蓋棺論定,細數朱祁鎮七宗罪!鞭打第175章 壯哉于謙!大明邊境北推萬里!第310章 鹽商爭着搶着閹割自己,明中六大奇第122章 寧願讓天下百姓餓死,也要給你家造第147章 蓋棺論定,細數朱祁鎮七宗罪!鞭打第54章 上架感言!第21章 這不行那不行,這皇帝當的有甚意思!第273章 釋奴令,漢兒不爲奴!第118章 黑化吧,于謙!成國公不老實,就換第70章 收走永壽宮炊具,給皇太后加點肉!驚第46章 朕都替英國公蒙羞!第283章 烈火焚空,暴擊倭寇!官啊官,心裡第110章 叫朕天朝大皇帝!你的頭,不配朕收第265章 狡詐VS狡詐,看誰技高一籌!第248章 用磚頭蹭頭皮,大侄子,叔這是幫你第372章 朕是老了,不是提不動刀了第33章 朕殺不死朱祁鎮,還戳不死你?(求收第414章 巡視南方,天壤之別第195章 親王爵不輕授,殺人不過頭點地!(第306章 士紳的屁股,烽煙四起以報之!第137章 她還要幫着漠北王造反嗎?第50章 報復來了!內帑被盜!第194章 鞭死荊州王,把寧王凍成冰雕,碎碎第86章 楊信戰敗,瓦剌洶洶!迫不及待,收攏第66章 朕的姐姐真是人憎狗嫌啊!火器疑蹤!第243章 含刀審訊,看我的彈指神通!(月票第1章 奪門前夜第87章 你敢欺(輕)辱(bo)哀家?第102章 胡濙,你來決定,朱軫是死是活!要第148章 求求陛下了,快削藩吧別 別抽了,疼第103章 捧殺,助陛下成爲太祖皇帝!第413章 引水 填海 加高三大工程,氣溫升高第397章 建立紫光閣,宋國篇:島嶼上的平頭第148章 求求陛下了,快削藩吧別 別抽了,疼第81章 陛下,陳循的心是黑的啊!這纔是皇權第95章 蛐蛐喜歡吃你!黑吃黑,大人,跪下!第277章 年富破敵,蓋世功成,大治可期,皇第351章 畫王八和外交論,武力征服到外交斡第87章 你敢欺(輕)辱(bo)哀家?第188章 大明變冷,疆域南推!朕被缺糧搞怕第359章 白話運動,新大陸和奧運會第339章 地獄之門和天堂之路第10章 太子,萬貞兒不錯,留下侍寢吧第284章 中樞震怒,朕要把南直隸上下全部殺第34章 朕賜你天子劍,可敢殺他?(三千字求第92章 這光頭,摸着上癮!血濺奉天殿,先殺第12章 把高閣老舉高點,讓叛軍看到第29章 摳了眼珠子!陛下乃千古仁君!第329章第142章 錢王妃流產,朱祁鎮的手段!第116章 公主薨逝,你們駙馬爲什麼不跟着去第150章 朕想聽到,湖廣熟天下足!第239章 元宵節,殺人夜(中秋快樂!)第385章 打造大明花瓣式產業結構,地區間平第262章 楊府尹,收一收你的屎尿屁,味兒太第101章 宮中選美!查糧行動!糧食,好多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