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忠很久沒吃酒樓的飯菜了。
他家被皇帝奪爵後,便不敢張揚,靠着老關係接濟一些,吃喝無憂,但吃得一般。
以前整個大明不管哪家有個好廚子,英國公府一句話,廚子就投身他家,心甘情願做他家的家丁。
結果現在,英國公府落寞。
府裡的好廚子,都被權貴人家瓜分了。
只剩下管家幾個忠心的,做飯肯定不好吃。
番子請示範青。
範青點點頭,給張忠一份。
張忠手指頭疼,想吃,但吃不進去,他兒子張傑卻吃得很快。
管家也想吃。
“說完再吃!”範青擔心他會自殺。
“哪個地下室啊?”
範青一愣,聽這意思,這種地下室工廠,不止一個?
拿出地圖,指給他看。
管家搖搖頭:“沒這間。”
“一共有幾間?”範青皺眉。
“兩間,都在阜成門下。”
範青和逯杲對視一眼,有意外發現。
“但是,景泰八年之前在用,景泰八年之後就廢棄了,一直沒用過。”管家說。
“爲什麼?”
範青問完也明白了,景泰八年之後,張家自身難保,哪裡敢偷盜軍械了?
所以,陳韶說,景泰八年沒有收到錢。
是英國公府也不做了這生意。
“小五,你帶着人,去把這兩個地下室控制起來,快去!”範青看向吃飯的小五。
小五趕緊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回東廠調人。
“一直都是誰在管?”範青問。
管家想了想:“是張克濤在管,張克濤是上任家主的乾兒子,但張克濤已經消失了。”
“上任家主?張𫐄?”
管家說是。
“消失了?去哪了?”
“在府邸被查抄的時候,人就消失了,有人說是死了。他喜歡賭,欠了不少錢,應該是被人幹掉了。”
範青讓人記錄下來。
“軍械銷售去哪了?”範青問。
管家笑了:“誰給價高就賣給誰唄,這點小事,我都不會過問的,何況家主?”
“就像是一個莊子,年底按時交錢就好了。”
“若這點小事還需要我過問,那我豈不被累死了?”
管家像在說丟了一粒芝麻。
“這是小事?”
範青皺眉:“軍械流到民間,會發生什麼?你也是當兵的,你不清楚?”
“跟我有什麼關係?這天下又是我的!”
嘭!
範青一拳轟在他的臉上:“虧伱是英國公府的管家,怎麼能說出這等禽獸不如的話來!”
管家反而笑了:“哈哈,你太天真了,你以爲權貴就在乎大明嗎?”
“我只是說出來了罷了!”
“哼,那些權貴做過的事,比我說的要恐怖一百倍,一千倍!”
“甚至,那站在朝堂上的袞袞諸公,哪個是什麼好貨?”
“你告訴我?”
“夠了!”範青厲喝。
忽然扭頭:“全都記錄下來!”
管家嗤笑。
他早就活夠了,他早就該追隨國公爺去了!
“本官問,你答,別說那些沒用的!”範青看向行刑的番子。
那番子放下筷子,抓起張忠的手,又剁下一根手指頭,丟在管家的面前。
“你不是要效忠張家嗎?”
範青眸光凌厲:“再說一句廢話,你的少爺就丟一根手指頭!”
管家臉上的笑容僵硬,旋即哭泣起來。
若張忠如先父那般英雄,就該揮劍自殺,看皇帝能把你怎麼樣!
他垂下了頭,屈服了。
“軍械去哪了?”
“鬼市有人高價收,他們有門路,我也不知道,都是張克濤在管。”
範青逼視他。
管家猶豫道:“民間那些地主老財,有錢有家丁,就是沒兵器,運過去,他們多少錢都願意買的。”
他說的只是表面!
想想,年年造反的反賊,哪來的兵器?
還有盤踞山頭的土匪山賊,哪來的武器?
民間、漠北的就不說了。
只有朝堂不知道罷了,民間軍械早就氾濫成災了。
而這些,都是大明第一公爵家裡放出去的。
範青又審問一些問題。
管家都不知道。
範青把他嘴巴塞上,準備送入詔獄,慢慢審訊。
至於張忠一家。
統統帶走。
管家瘋了,不是說好了,我全都說出來,你們就放過家主全家!你們出爾反爾!
“進了詔獄,纔是保護他。”
範青把人帶走。
他派人將所調查的一切送入宮中,包括管家供述出來的勳臣分贓鏈條。
而皇宮中。
朱祁鈺正在詔見湯太妃。
“太妃,什麼風把您吹來了?”朱祁鈺臉上帶着如沐春風的笑容。
論輩分。
她是自己太奶奶的輩分,和太宗皇帝一輩的。
湯太妃可不敢拿架子,恭恭敬敬行禮。
她是繼妃,天命缺一格。
慶王朱栴是太祖皇帝第十六子,乃九大塞王之一,所以被太宗皇帝一脈格外重視。
所以,她不敢仗着輩分高,就給皇帝臉色看。
朱祁鈺讓太監扶起她。
她卻堅持道:“禮不可廢,請陛下讓老身將禮行完。”
朱祁鈺頭皮發麻,這老太太不好對付啊。
行禮後,她喘着粗氣站起來。
馮孝搬了個錦墩讓她坐下。
她又跪下謝恩。
“陛下政務繁忙,老身本不願意叨擾陛下的。”
“無奈老身那不爭氣的兒子,多次忤逆陛下。”
湯太妃嘆了口氣,慢慢坐下:“老身多次教導他,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能仗着自己性子直,就數次忤逆陛下,這是錯誤的。”
“君君臣臣,爲臣子的,就要恪守臣子本分。”
“而且,身爲藩王,應該謹言慎行,做天下人表率,勸導天下臣民纔是。”
“可老身那個兒子,四六不上線,老身如何教導,都沒有用處。”
“所以老身入宮求陛下親自教導他。”
說着,湯太妃又跪在地上。
這是求保住王位來了。
朱祁鈺沒睡好覺,本就煩躁。
換另外一個人,他早就大耳瓜子招呼了。
偏偏湯太妃,打不得罵不得。
打敗魔法的,只有魔法。
他給馮孝使個眼色,快去請孫太后。
“慶王確實性子執拗些,但人還不壞。”
朱祁鈺斟酌道:“朕已經令漠北王做宗人令了,以後自然會管束好慶王的,太妃無須擔心。”
“謝陛下教導。”
湯太妃慢慢站起來,嘆了口氣:
“陛下呀,您是朱家的家主。”
“慶王雖然年長,但也是您的族人。’
“隨您打隨您罵。”
“只要您能讓其成才,成爲陛下的良佐,老身就死而無怨了。”
得寸進尺了!
還讓他成才,你怎麼不讓他直接登基呢?
還隨朕打罵,這不是反話嗎?
告訴朕,別打罵你兒子,讓他做個舒服的藩王,對嗎?
朱祁鈺強壓住不滿,輕輕點頭:“慶王畢竟是朕長輩,自然是不能打不能罵的,太妃放心。”
湯太妃卻又跪下了:“棍棒底下出孝子,陛下打罵那是爲他好,過些日子他自然心存感激的。”
沒完了!
朕都承諾了,不打了不罵了。
還要朕怎樣?
朱祁鈺不想跟她打交道。
這老太太仗着輩分高、年紀大,就欺負朕輩分小,是不是?
“朕都聽太妃的。”
朱祁鈺悶聲迴應:“太妃可不能再行大禮了,這是折煞了朕啊。”
湯太妃面色一僵。
老身不跪下,您能這麼快答應嗎?
老身豁出臉面,自然得求仁得仁,不跪能行嗎?
“陛下,老身還有一事相求。”
“請說。”朱祁鈺忍着脾氣。
湯太妃又要跪下。
馮孝眼睛尖,立刻扶住她,恭敬道:“皇爺已經說過了,老太妃不能行禮了,您都流汗了,再行禮下去,熱出好歹兒來,不划算的。”
湯太妃還想跪。
馮孝就頂着她,不讓她跪下。
老太太力氣再大,也擰不過馮孝啊。
“放開老身!”湯太妃皺眉。
噗通!
馮孝跪在地上,用後背撐住湯太妃,磕頭道:“太妃,您身子骨弱,請您坐下說。”
“放開老身!”
湯太妃氣壞了,你這太監這麼這般無賴呢?
老身就是要給皇帝下跪。
Www¤тт kǎn¤¢ ○ 馮孝就不放開,死死撐着湯太妃。
“太妃,和個太監置什麼氣。”
朱祁鈺打圓場:“您有什麼話,就坐下說。”
坐下,能有這麼好的效果嗎?
只要老身跪下,信不信你不答應,老身就跪在那不起來,看你能把老身怎麼着。
但,湯太妃被馮孝死死架着。
站着也不舒服,也坐不下,跪不下的。上不挨天,下不着地,十分難受。
她兩眼一閉,作勢就要暈倒。
一哭二鬧三上吊,她來個一跪二哭三暈倒,誰受得了這個。
“何事這般熱鬧呢?”一道端莊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救星來了!
朱祁鈺偷偷鬆了口氣,立刻迎出去:“給皇太后請安!”
孫太后被宮女扶着,慢慢進了寢殿,端莊大方,掠過朱祁鈺,淡淡道:“免了吧。”
“謝皇太后!”
朱祁鈺跟在孫太后身後。
湯太妃面容一僵,想跪下給孫太后請安,卻被馮孝死死撐着,跪不下去,也站不直,特別難受,急怒喝道:“放開老身!”
馮孝當做沒聽到。
朱祁鈺忍俊不禁。
孫太后瞟了眼被架着的湯太妃,嘴角不由自主地彎起,輕聲道:“湯太妃怎麼沒去仁壽宮,來這養心殿幹什麼?”
她落落大方地坐在主位上。
這是禮。
她是皇帝的嫡母,母儀天下的正牌太后。
湯太妃輩分是高,也得敬着太后,這位纔是天下地位最高的女人。
“回稟聖母皇太后!”
湯太妃被頂得越來越高,跪不下站不直,渾身難受,說話也不通暢,不得不咬牙喝道:“你放開老身!”
馮孝用後背頂着湯太妃。
不斷往高了扛。
老太太被扛得腳尖點地,說話聲音變細,不停哆嗦,額頭上全是密集的汗珠,心臟也受不了了。
孫太后掩嘴而笑:“哪來的猴兒,快下去!”
“奴婢遵旨!”馮孝趕緊磕頭,後退。
結果,馮孝撤得太快。
老太太噗通一下摔在地上。
四仰爬叉。
四腳朝天。
湯太妃哎呦一聲慘叫,擡眼就看見了養心殿棚頂。
朱祁鈺直接笑出了聲,好在老太妃摔得不輕,沒聽到。不然一個皇帝失儀,肯定會記下來的。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馮孝一邊請罪,一邊憋着笑。
湯太妃滿腦袋冒金星,穹頂來回晃悠,天旋地轉的。
關鍵這腰啊,好疼啊!
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啪嚓一聲,真疼啊。
等了好半天,咋沒人扶我起來呢?
疼啊。
渾身哪兒都疼。
她捂着胸口:“不、不行了……”
可還是沒人理她。
皇帝笑,馮孝也跟着笑,整個養心殿伺候的人都在笑。
朱祁鈺乾脆轉過去,笑出了豬叫。
孫太后用手帕掩着嘴,實在忍不住了,趕緊遮掩:“快快,給太妃扶起來。”
宮人手忙腳亂的把湯太妃扶起來。
湯太妃覺得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實在太疼了。
都多大歲數了,摔這麼一下子,感覺身體都散架了。
但爲了兒子,她還是咬着牙,跪下向孫太后請安。
朱祁鈺一回身,直接笑噴了。
湯太妃的屁股上,不知道誰淘氣,用硃筆抹了一片,像是摔個腚墩兒,摔紅了兩片輪廓。
養心殿宮人都在笑。
湯太妃整張臉漲得通紅通紅的。
不知是羞臊的,還是氣的。
“太妃快快免禮吧,您這入宮所謂何事呀?”孫太后板着臉問。
“回聖母。”
“老身是爲了那不爭氣的兒子來的。”
“想請陛下,多多調教慶王,免得讓他不走正道。”
湯太妃渾身都痛,卻還在堅持。
“原來是這點事啊。”
孫太后笑道:“哀家聽說,皇帝想令漠北王做宗人令,皇帝,可有此事?”
“回皇太后,確實有。”朱祁鈺不滿孫太后趁機攬權。
“那不就結了,讓漠北王好好管束他。”
孫太后笑道:“皇帝政務繁忙,這點小事沒必要勞煩他。”
“哀家爲您做主了,哀家下懿旨,讓漠北王好好管束慶王。”
“您看如何?”
湯太妃一愣。
這聖母皇太后,什麼時候和皇帝穿一條褲子了?
這母子融洽的樣子,着實令人作嘔。
“聖母……”
湯太妃懷疑孫太后是真的想管束慶王。
不是她所說的,要保護慶王。
她看向皇帝。
皇帝卻低着頭,看奏章,顯然是在趕她走了。
“還有何事?”孫太后也厭惡這些宗室。
爾等也想染指皇位?
土木堡之敗後,她竭力反對迎立襄王承嗣大統。
就是因爲襄王當皇帝,她算什麼?
朱祁鈺當皇帝,她還是太后,因爲她是嫡母。
“老身難以啓齒。”
湯太妃算髮現了,她的本事,在孫太后面前,根本就無用。
她想倚老賣老。
孫太后壓根就不吃這套,她也不怕名聲毀掉,天下人罵哀家又能如何?她還是太后,還是皇帝的嫡母!無法更改!
你去試試,誰敢罵太后!
罵了太后,就是在罵皇帝不孝,看看皇帝會怎麼殺?
仗着輩分高也沒用。
把孫太后逼急了,把張太妃請出來,那位可是仁宗皇帝的嬪妃,只比湯太妃小了一輩,但她的母家身份地位高啊。
所以湯太妃的法寶,在孫太后面前,毫無用處。
“都是一家人,哪有什麼不能說的?”孫太后笑容和藹。
“老身的孫兒和朱奠培那叛臣經常在一起玩,所以巡捕營就懷疑老身的孫兒也參與了謀逆。”
“老身不是爲了給孫兒辯解,纔來求聖母的。”
“只是想請聖母,招呼一句,別讓他在巡捕營裡受苦。”
“倘若他真的參與了謀逆,老身第一個不饒過他,請陛下明正典刑!”
孫太后笑道:“哀家還以爲是什麼事呢?”
“放心回去吧。”
“等你回去的時候,您孫兒也就回去了。”
“安心便是。”
“都是一家人,還審什麼呀。”
湯太妃下意識看了眼皇帝,她有點疑惑了,這天下做主的不是皇帝?
“這個主,哀家是能做的。”
孫太后看向裝傻充愣的朱祁鈺,不滿地問:“是不是啊?皇帝?”
“全憑皇太后做主,朕都聽從便是。”
朱祁鈺裝作勤政,其實就不想看這老厭物。
湯太妃鬆了口氣。
又扯了兩句家常,才磕頭退去。
孫太后也站起來:“皇帝,哀家也不影響你辦公了。”
“朕恭送皇太后!”
朱祁鈺也站起來行禮,對孫太后救場,十分滿意。
果然,打敗魔法的,只有魔法。
馮孝貓着腰小跑過來:“皇爺。”
朱祁鈺笑噴了。
馮孝也忍不住在笑。
最後主僕哈哈大笑,養心殿所有人都在笑。
“皇爺,真把慶王世子放了?”馮孝收斂了笑容,問。
“放了吧。”
朱祁鈺指尖敲打案几:“傳旨,讓漠北王擔任宗人令。”
“皇爺……”馮孝剛要勸。
朱祁鈺擺擺手:“無妨,讓許彬代辦。”
馮孝恍然。
許彬可是想重獲皇爺歡心呢,自然會用心辦事。
“既然湯太妃想讓宗人府管束慶王,那便成全她,告訴許彬,去慶王府,抽慶王三十鞭子!”
朱祁鈺淡淡道。
打死湯太妃也想不到,她不來還好,她來了,反而兒子挨抽。
甚至,可能被抽死。
“奴婢遵旨!”馮孝要去傳旨。
朱祁鈺勾勾手指:“找個由頭,把慶王的親王位革了,看着礙眼。”
“奴婢會交代許彬的。”馮孝記下來,他會交代許彬,讓老厭物消失。
惹得皇爺不快,還有活着的必要嗎?
他甚至在想,宗室裡輩分高的,是不是都該消失呢?
朱祁鈺站起來,抻抻身體,沒有了睏意,就繼續處置政務。
過了很久。
“皇爺,淨室房的太監請您翻牌子。”馮孝回稟。
“幾時了?”
“回皇爺,申時了。”
朱祁鈺放下奏章:“今晚去看看貴妃,很久沒去了,你去宮中物色幾個顏色好的,稟報上來,朕改日看看。”
“奴婢遵旨!”馮孝喜笑顏開。
如今宮中三位受孕,皇爺就該趁此良機,多多播種纔是。
今年可是個好年頭啊。
而在宮外。
西廠。
“鄭廠公,可真有你的啊!”曹吉祥千算萬算,沒想到,自己也會被抓到西廠詔獄裡。
他以爲,鄭有義的第一把火,是燒湯序呢!
卻萬沒想到,是他!
但,曹吉祥的這個房間裡沒有刑具。
只有一張桌子,曹吉祥和鄭有義面對面坐着。
“曹大哥,兄弟只是正常審查罷了,不要有這麼大的牴觸情緒。”鄭有義臉上帶着笑。
“大哥?”
“你管本督叫大哥,卻一心想把本督送進去,把本督送進地獄?”
“你可真夠陰險的啊!”
曹吉祥咬牙切齒。
鄭有義還在笑:“大哥說笑了,兄弟這西廠番子,有些還是您幫着訓練出來的呢。”
“是本督有眼無珠!”
曹吉祥暗恨。
打死他也沒想到,西廠是專門查他們的!
查就查唄!
查本督幹什麼?
“曹大哥,情緒別這麼大嘛,公是公,私是私,你我私交,還是一樣的。”鄭有義笑着說。
傻子纔跟你私交呢!
你個陰險的王八蛋!
曹吉祥別過頭去,不想理他。
“那兄弟就問了。”
鄭有義問:“有人看到,你昨晚收了24萬兩的銀子,如何解釋?”
曹吉祥猛地睜開了眼眸:“你在本督身邊埋釘子?”
連具體數字都知道!
出賣他的究竟是誰?
“大哥,您想多了。”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曹吉祥真沒想到,西廠的勢力竟然這麼大,巡捕營被完全滲透了。
鄭有義收起笑臉,冷冰冰吐出兩個字:“回答!”
“原形畢露了吧。”
曹吉祥真沒想到,人畜無害的鄭有義,纔是最陰險的那個。
老子真是有眼無珠啊。
“回答!”
曹吉祥卻歪過頭去。
“曹大哥,大家都是爲皇爺效命的。”
“皇爺反覆叮囑吾等要團結。”
“兄弟可不想撕破了顏面,對你用一遍刑具,那可就不好玩了。”
鄭有義慢慢站起來。
如果曹吉祥不配合,那就得進刑訊室,向刑具低頭了。
“本督收的每一筆,都據實報給宮中,都知監都一清二楚,你可以去都知監查!”
曹吉祥終究低下頭。
這纔對嘛。
鄭有義臉上重新綻放出笑容:“兄弟就說嘛,大哥是做大事的人,怎麼會看上這點小錢呢?”
“少給老子戴高帽!”
曹吉祥真想打死他!
尤其那張笑臉,看着就讓人反胃。
“俞祥家中的軍械,是從哪來的?”
豁然,曹吉祥瞪大眼眸:“是湯序出賣了本督?”
這件事。
他反覆斟酌後,給皇帝上了密旨。
再也沒有跟第三個人說過。
鄭有義根本就查不出來的!
一定是湯序,湯序受不住刑,招供的。
“回答!”鄭有義只有兩個字。
“湯序從鬼市上弄來的。”
“不是從軍中弄來的?大哥你就直說,這點小事,兄弟會幫你的。”鄭有義誘供。
曹吉祥瞪了他一眼。
如果他承認,鄭有義會毫不留情地給他上刑,逼他說出更多的秘密。
陷進去一步,就出不來了。
“都是湯序辦的,本督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鄭有義又問。
“這點小事,需要本督親自辦嗎?”
曹吉祥反問。
這就是曹吉祥的聰明之處,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說得越多越錯。
進了詔獄,聖人都能查出三斤毛病。
“爲何要栽贓俞祥?”鄭有義又問。
“你說呢?”
曹吉祥看着他:“鄭有義,大家都是辦皇差的,很多事情應該心知肚明,何必說得這麼明白?”
“大哥消消火,喝口茶。”
鄭有義不惱。
曹吉祥擡頭看着他:“本督清清白白的,想查,隨便。”
“但本督要提醒你,詔獄裡關着秦老漢,事關大局。”
“若是耽擱了皇爺的差事,誰都落不着好。”
“你自己掂量吧。”
鄭有義一樣看着他。
這個曹吉祥,一肚子秘密,但爲人奸猾,找不到突破口。
他不該直接審訊曹吉祥。
應該像一條毒蛇一樣,靜靜地觀察,等待機會,一擊必殺。
鄭有義倏地笑了:“大哥說得對,兄弟也是例行公事,詢問幾個問題,您就可以回去辦差了。”
“都問完了?”
曹吉祥後背全是汗。
他也摸不清西廠的脈搏,擔心真被抓到什麼把柄。
現在的強硬,都是裝出來的。
“大哥,火氣別這麼大嘛,喝杯茶,當兄弟給您賠個不是。”
鄭有義親自倒茶。
曹吉祥卻直接拂開,拂袖而去。
看着曹吉祥的背影,鄭有義就知道,虎頭蛇尾,審問過早,白費功夫了。
“廠公,怎麼辦?”
進門來問的,是鄭有義的心腹,叫鍾平,是他的親表弟。
“打草驚蛇了。”
鄭有義吐出一口濁氣:“第一把火沒燒起來。”
“要不咱們就不放他走,早晚能挖出點東西來。”鍾平道。
“想什麼呢?西廠是監察,不是流氓!”
鄭有義冷冷道:“你以爲咱們能監察廠衛,就沒人監察咱們嗎?以後做事要動動腦子。”
“標下知錯!”鍾平道。
“但你說得也沒錯,曹吉祥沒漏洞,不代表別人沒有啊。”
鄭有義很愛笑:“抓住龔輝這條線,把東廠給本公查個底兒掉!”
出了西廠。
曹吉祥在馬車上大發雷霆:“回去後細查,看看誰是人,誰是鬼!”
“敢背叛本督?”
“統統活埋!”
曹吉祥表情兇厲。
湯序被抓,還把他供出來了,湯賢和湯贊,肯定是不能信了。
他現在唯一的心腹,就是劉玉了。
“營督,就算查出來,他們也是西廠的人,若死了,西廠會找咱們麻煩的。”劉玉小聲勸解。
這口氣就窩在曹吉祥胸口,吐不出來。
“營督!”
“不如把這些人外派出去。”
“找個藉口,做掉!”
劉玉咬牙道:“不忠心的人,去哪都是沒用的,西廠就算知道,只要找不出證據來,也拿咱們沒辦法。”
“就按你說得辦!”
曹吉祥面露兇色:“昨晚抓來的人,全都給本督細審,一個都別放過!”
“標下遵令!”
劉玉開心壞了。
湯序一走,第一心腹的位置只剩下他了,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升任巡捕營指揮使。
他是曹吉祥的家奴出身。
所以他很清楚,要學會看清楚風向。皇爺的心思,纔是天下的風向,揣摩透了,才能辦好差事。
可剛到巡捕營,就收到口諭。
令他放走慶王世子。
“那個老厭物,求到皇爺那去了!”
曹吉祥一肚子邪火。
進了巡捕營,把朱邃坎提出來,掄着鞭子一頓狂抽。
要不是劉玉攔着。
把人都打死了。
朱邃坎帥氣的臉龐,完全被抽破相了。
“營督,消消火,消消火!”劉玉把鞭子搶下來,讓人把朱邃坎放了。
“本督的差事沒辦好,皇爺這是不滿本督呢!”
曹吉祥氣得哆嗦。
“昨晚,咱們往宮中送去那麼多銀子,皇爺怎麼可能不滿意呢?”劉玉安慰他。
宮中能滿意嗎?
西廠一查,巡捕營貪墨了幾百萬兩銀子。
宮中沒下旨申斥曹吉祥就不錯了。
沒看到現在,宮中沒傳出升官賞賜的聖旨嘛,就說明皇帝不滿意。
“淨挑好聽的說!”
曹吉祥喘幾口粗氣:“把人都召集起來,本督要馴話,巡捕營要自查。”
“讓他們清楚,皇爺賞賜的才能拿!”
“皇爺不允的,誰也不能往腰包裡面塞!”
“誰塞了,本督就把他的腦袋揪下來,也塞進他的腰包裡!看看他的腰包夠不夠大!”
巡捕營開始自查。
錦衣衛由三個副指揮使,管堯、宋湯和盧謙三個人在管。
此刻無比慶幸。
西廠沒查他們。
也是,昨晚他們也沒什麼貢獻,想貪也沒地方貪啊。
夜幕降臨。
朱祁鈺早早就睏倦了。
進入承幹宮,唐貴妃已經顯懷了,被免了禮節,被皇帝扶着入殿。
“陛下,太醫說臣妾還沒到需要扶着的時候。”唐貴妃面容微微發胖,身子也重了。
“不要刻意控制飲食,胖些也好,朕喜歡。”
進了大殿,朱祁鈺先讓她坐下,自己再坐下。
“謝陛下寬懷。”
唐貴妃可知道這些男人,誰喜歡胖的呀,都喜歡平的,那個大,可不是件好事。
“朕說的是真的。”
誰喜歡平的啊,還是微胖YYDS。
“臣妾心情不錯的,吃的膳食都是太醫精心搭配的,對孩兒是有益的。”唐貴妃壓根就不聽。
她還在煩惱,變大了,皇帝會不會不喜歡了。
朱祁鈺給她拿個棉墊,讓她靠着。
唐貴妃臉上掛着甜蜜的笑容。
“朕在前朝實在是忙了些,不能日日陪伴在左右。”朱祁鈺讓宮娥除了唐貴妃鞋襪,讓她放鬆些。
“陛下心裡惦記臣妾,臣妾便心滿意足了。”
“穿得這麼隆重幹什麼?多熱呀?”
朱祁鈺讓人除了她的衣服:“別在這打扇子,寒風入骨,對身體不好,朕不怕熱,都下去吧。”
唐貴妃看到皇帝臉上都是汗珠。
卻爲了她,不打扇子。
她讓宮娥把扇子遞給她,她幫皇帝打扇子。
“朕不熱。”朱祁鈺不許她扇扇子。
婦人養胎,不能受涼。
他嘆了口氣:“今日巡捕營來報,宜春王竟然取孕婦腹中胎兒的血,來煉製丹藥。”
“朕聽完,就想到了你。”
“若有人敢取你的血來煉丹。”
“朕恨不得把天下人殺光!”
朱祁鈺怒不可遏。
唐貴妃下意識捂住肚子,驚悚道:“取血煉丹?那腹中胎兒,可能活命?”
“曹吉祥說,孕婦無礙,民間婦人不嬌貴,懷有身孕也得勞動,想來是身體健碩的原因。”
朱祁鈺眸中閃爍着怒氣:“百姓已經生存得這般艱難了。”
“他們享受着那般富貴的生活,還不滿意,還要折騰百姓!”
“若非被巡捕營發現。”
“那幾個孕婦,哪裡還會有命?”
唐貴妃眸中涌現怒氣:“陛下如何處置宜春王的?”
“放血,至死。”
“若非你懷孕,朕不會如此感同身受。”
“看你腹中的孩兒,尚未出生,朕已經處處爲他打算了。”
“朕愛子女,將心比心,天下人誰能不愛自己的子女呢?”
“那被殘害的家庭,心裡是如何想的呢?”
朱祁鈺脫了外衫:“放幹了他們的血,都是便宜他們了!”
“要不是爲了朝局穩定。”
“朕就讓他們生兒子,然後取他們兒子的血,再煉製成丹藥,給他們吃!”
“這幫畜生!”
“還是人嗎?”
唐貴妃趕緊幫着皇帝撫平胸口:“陛下莫要生氣了,您已經處置了宜春王那樣的禽獸,大仇得報。”
“唉,朕總在想,如何規範天下人呢?”
“爲什麼非要等人受到了傷害,才能受到所謂的處罰呢?”
“就算行兇者受到了處罰,受害者的創傷,就能彌補了嗎?”
“就沒有防患於未然的辦法嗎?”
朱祁鈺倏地笑了:“愛妃,朕來你這,又說些前朝的事,叨擾你的安寧了。”
“臣妾喜歡聽。”唐貴妃慢慢坐起來,幫着皇帝撫平情緒。
朱祁鈺讓她坐下。
唐貴妃嬌羞:“陛下,現在可不行。”
“朕知道,就想這樣抱着你,抱着你腹中的胎兒。”
朱祁鈺在笑:“咱們一家三口,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多好。”
唐貴妃臉上盪漾出笑容,頭放在他的肩膀上:“陛下,天下間沒有兩全其美的事,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嗯,朕已經給那幾個婦人一些賞賜,再令她們丈夫,入皇家商行,謀個差事。”
“陛下天恩,臣民是能感受到的。”唐貴妃安慰他。
“朕是君父,不需要臣民感謝朕,朕就希望,天下人都善良些,不要做人吃人的事情了。”
朱祁鈺仰着躺下:“這是朕要當父親後的感觸啊。”
唐貴妃不解。
皇帝以前就有孩子呀,兩女一男,怎麼會說這話呢?
南宮。
現在叫漠北王府。
開了一道小門,許彬從裡面走出來。
晚霞燦爛,空氣香甜。
許彬聞到了自由的香氣。
這段時間,他不斷記錄漠北王的情報,傳遞給都知監。
算是積累起都知監的信任。
皇帝纔會派給他任務。
他先從都知監借了幾個太監來,又乘坐馬車,前往慶王府。
此時,慶王府上下沉浸在喜悅之中。
湯太妃豁出這張老臉,還是有用的。
起碼孫兒回來了。
“人沒死就行。”湯太妃是知道巡捕營那個地方的,孫兒是第一個活着出來的人。
“婆母,您看看這孩子被打的。”劉氏哭個沒完。
“是那曹吉祥,他鞭打孩兒的臉啊,臉啊……”朱邃坎也跟着哭嚎。
“閉嘴!”
湯太妃面露厲色:“就是你給慣的!好好的男子漢,被你養成個廢物!”
她捂着腰,差點被摔斷了。
又指着朱邃坎,厲喝:“還有你,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忘了?”
“你們這對母子,真是天生一對!”
湯太妃都不想管了。
劉氏趕緊收斂了哭容。
但看着兒子的慘狀,還是淚流不止。
“別哭了,哭哭唧唧的,聽着厭煩!”慶王呵斥。
劉氏才止住了眼淚。
朱邃坎斷斷續續道:“爹呀,我們回封地的,我不要在京師待了,不要待了……”
慶王趕緊捂住他的嘴:“你瘋了!什麼話都敢說!”
他驚恐地看了四周,確定都是自己家人,才鬆了口氣。
湯太妃則怒視劉氏:“看看,這你教出來的傻兒子,什麼話都說,這是要給整個慶王府帶來禍患啊!”
“跟我有什麼關係啊!”劉氏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
湯太妃沒聽清。
“兒媳說知錯了!”劉氏磕頭。
“你知道錯有什麼用!好好的男子漢,被你養廢了!”
湯太妃氣到爆炸:“你知道錯,就能挽回了嗎?慶王府怎麼娶你這麼個兒媳啊,我慶王府前世到底做了什麼孽啊!”
慶王趕緊扶住老孃,這是他的護身符啊。
沒看老孃入宮一趟,兒子都放回來了嘛。
劉氏跪下低着頭,眸中閃爍着怨恨。
“還有你!”
“怎麼一點記性都不長呢?”
“在宮中和陛下頂撞幹什麼?”
“胳膊能擰過大腿?”
湯太妃數落慶王,語氣明顯好轉了許多。
老太太疼兒子的心,一聽就知道。
“兒子知錯,以後再也不敢了!”慶王也心有餘悸。
都是爲了這個傻兒子。
全家弄得雞飛狗跳的。
以後可要長記性了。
“罷了,老身豁出去這張老臉,此事就此作罷。”
湯太妃揉着腰:“以後記住了,在京師要謹言慎行,絕不能再觸怒陛下了,否則,誰也保不住整座王府!”
“是是是,兒子再也不敢胡鬧了。”慶王趕緊認錯。
卻在這時,門房來報。
“啓稟太妃,宗人府派管事太監來府了。”
湯太妃皺眉:“宗人府?管事太監?”
慶王也不知道,沒聽說過呀。
“是哪個太監?”湯太妃問。
門房也不知道啊:“好像說是南宮來的。”
“兒子去見客。”
慶王必須得出面,總不能什麼事都勞煩老母親吧。
他走到前廳,衝許彬行禮。
“咱家見過慶王殿下!”許彬行禮。
“敢問公公造訪,所爲何事?”
許彬朝他樂了,笑得讓人毛骨悚然:“來人,把他抓起來!”
慶王登時變色:“本王犯了什麼罪?放開本王,放開!”
“宗人令漠北王傳令,慶王不能謹言慎行,不會管束子嗣,故宗人令代爲管教,鞭慶王三十!”
許彬宣讀傳令。
慶王目瞪口呆:“宗人府什麼時候來的宗人令?”
“慶王殿下還不知道嗎?”
許彬滿臉訝異:“是湯太妃入宮請旨,請封漠北王爲宗人令的,陛下寬仁,就降下聖旨。”
我母親?
慶王更傻眼了。
母親不是入宮爲他家求情了,怎麼變成去爲漠北王求情了呢?
湯太妃也從內堂走了出來。
“見過太妃!”
許彬規規矩矩行禮,旋即給都知監太監一個眼色,把慶王抓起來,打。
“慢着!”
湯太妃皺眉:“許公公,打人總要有個理由,何況是鞭打藩王!”
“回稟太妃,宗人令傳令咱家行事,您若對宗人令的令意不滿,可去找宗人令分辨,咱家管不到那些。”
慶王已經被抓起來了。
把他吊在大門上。
“慢着!”湯太妃非得要個說法。
啪!
迴應她的,就是一道響亮至極的鞭響。
慶王慘叫一聲。
淒厲的慘叫聲,能傳出五條街去。
附近安置的全是宗室。
紛紛有人從牆頭上冒頭,迎上許彬的眼眸,全都縮頭回去。
反正慶王被鞭打,瞬間傳開。
“爾等豈敢放肆!”湯太妃急了。
若是普通鞭打,她也就忍下了,大不了將養幾個月,也就痊癒了,這口氣他們慶王府忍了,可以。
但是。
按照這個力度,三十鞭子,肯定打死。
“咱家看,是太妃放肆!”
許彬面露怒容:“此乃宗人令之令,太妃爲何屢屢阻撓?”
“咱家敢問太妃,太妃是以什麼身份,阻撓宗人令?”
湯太妃沒想到,這太監這般強硬。
她也失了方寸。
那鞭子實在太狠了,照着打死的方向去的。
“老身乃慶靖王的王妃,乃太祖皇帝的兒媳!你說老身是什麼身份?”湯太妃方寸大亂。
“那你姓朱嗎?”
許彬可是文官啊,在瓦剌大營裡,把朱祁鎮救出來的人,嘴皮子一流。
湯太妃一愣。
“宗人令,管束的是宗人府!”
“您湯太妃來頭再大,也管不到宗人府。”
“慶王只要是皇族,就得聽宗人府的!”
“誰敢有異議?”
“難道,太妃想造反嗎?”
許彬直接一頂帽子,扣在湯太妃的頭上。
啪!
第二鞭子落下,慶王就被抽暈過去了。
湯太妃臉色急變:“老、老身……”
她兩眼一閉,直接暈厥過去。
按理說,她是太妃,連皇帝都得給三分薄面的。
但是,許彬是太監。
禍國殃民的太監!
他要什麼名聲?
反而名聲越壞,他越安全!越能得到皇帝的寵幸!
“繼續打!”
湯太妃躺在地上,許彬看都不看一眼。
啪!
鞭打聲,打在兒子身上,疼在母親心裡啊。
湯太妃又睜開眼睛,剛要說話。
“太妃不是暈了嗎?”
許彬陰惻惻道:“難道太妃要詐死?陷漠北王於不義嗎?”
湯太妃忽略了。
許彬代表的是漠北王。
所有罵名,都是漠北王揹着。
不是皇帝揹着。
皇帝巴不得朱祁鎮的名聲越來越壞。
“你、你……”湯太妃一口氣沒上來,噗通一聲栽倒在地上,這回真暈了。
許彬還是不理她。
指着慶王:“打,加快速度!宗人令等着回稟呢!”
啪啪啪!
慶王是暈了,又被抽醒。
抽醒,又疼暈了。
“不能打了,不能打了!”慶王妃劉氏跑出來,哀求許彬。
許彬可不吃這套:“慶王妃,咱家是執行命令,您跟咱家這樣的貨色過不去幹嘛呀?”
“您真想救慶王,就得去找宗人令呀!”
劉氏傻傻問:“誰是宗人令?”
“漠北王呀。”
劉氏又懵了,漠北王府誰能進去呀?
進入百步之內,都會被射殺。
這是讓她去死嗎?
她傻傻地看着許彬。
許彬發現了,這王妃就是個傻子。
他瞥了眼真暈過去的湯太妃,計上心頭,壓低聲音道:“王妃,咱家給您指條明路。”
“公公大恩大德,慶王府永世不忘!”劉氏只想求許彬,放了慶王。
許彬往前走幾步,聲音很小:“王妃,您家的禍患,歸根結底,來自宮中。”
他看了眼湯太妃。
劉氏還沒明白,但順着許彬的視線看過去,就明白了。
宮中厭惡她的婆母湯太妃。
所以才鞭打慶王,以示懲戒的。
就是說,慶王和湯太妃中間二選一,只能活一個。
當然只能得讓慶王活着!
“可、可……”劉氏跟許彬說。
許彬卻退讓兩步,多的他可沒說,什麼都不知道。
劉氏腦補之後。
看向了暈厥的湯太妃。
眸中釋放出刻骨的恨意。
湯太妃這個婆母,可是不好侍奉的,她天天都被婆母苛責、辱罵、站規矩。
整個慶王府都笑話她蠢,甚至整個皇族都知道她蠢。
都拜你所賜。
我也是慶王明媒正娶的嫡妻!
我家也不是百姓人家!
憑什麼就你聰明,偏偏我蠢呢?
你瞧不起我,瞧不起我兒子,哼……
你這個該死的老厭物!
你要是永遠也不醒,就皆大歡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