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權衡再三,終究還是穩妥的想法佔據了上風。他們已經佔據了城堡的城樓,也已經和後隊的大隊人馬取得了聯絡。只要鎮守城樓到明日一早,勝利便是囊中之物。
主動出擊雖可能奪得糧倉,但也可能露了破綻。這勞什子西吉斯蒙德雖是死了,但十字軍的統帥,終究是有號召力的。
蟻多都能咬死象,更何況人數上明軍還是處於劣勢。萬一明軍因過於輕敵一不小心翻車了,那貝爾德萊格堡這到手的鴨子,還真不一定就飛了。
但如果,張玉那邊,能夠成功取得十字軍主將的首級的話……
正這般想着,忽然外面傳來騷動。
朱棣的第一反應,是十字軍的攻勢又重新展開了,纔剛坐下沒多久的徐增壽也猛然一個激靈,拎着兵刃站起身來。二人帶着人手走出了城牆上的城樓,只見十字軍中,果然是騷動連連,人潮涌動。
只是這人潮,卻不是向着他們而來,而是毫無章法的,向四面鼠竄而去。
“這……這是什麼情況?”徐增壽懵了。
“必定是世美那邊有了斬獲!”朱棣則興奮道。他決斷極快,雖說上一刻還在想着穩妥爲上,而這時,卻已經當機立斷。
“留一百人,仍舊守住城門,其餘人等,隨本王出戰,驅散敵軍!”朱棣道。
敵軍陣腳已亂,而且,十字軍此時的士氣,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們使用詐敗誘敵的計策。即便是詐敗,在這般低迷的士氣之下,也只會變成真敗。
這種時候,已經可以爲了糧草,搏上一搏!
明軍如猛虎出閘,虎入羊羣一般朝着十字軍衝去,十字軍完全沒有抵抗,甚至大部分人丟下了兵器,怪叫着四散奔逃。其抵抗意志之鬆散,還遠在朱棣的估量之下。
場面實在混亂,朱棣無法判斷局面,乾脆直接讓人抓來幾個十字軍士卒,而後拉來那位當過間諜的色目親衛,問他:“你且好好問問,”
“這些西夷嘰裡呱啦的說個什麼?”
那色目親衛和那十字軍俘虜溝通了幾句,隨後便回稟朱棣道:“回殿下,此人說城堡內出現了逃亡,那些十字軍的貴族們已經從北門紛紛棄城逃亡,連監督他們的督戰騎士們,也已經全部逃了。”
“故而,他們也不願意繼續拼命。只想要逃出此地,回到歐洲去過自己的日子。”
“全部逃了?”朱棣眉頭皺起,想了想,旋即便吩咐道:“你教這些人用他們的語言大喊,願降服者我明軍可以不殺,教他們丟下武器,跪於地面,雙手高舉。”
又轉頭傳令道:“增壽,你帶着你的人馬,控制住願降的西夷。”
“其餘人等,隨本王來,將這些不願投降的西夷,全都驅逐出去!”
“張輔,你帶一百個弟兄,不要和跪地投降的西夷多做糾纏。回頭到了糧庫,負責保障糧食莫要被西夷逃兵運走。”
張輔與徐增壽等人轟然應命,他們也明白這對明軍來說是天賜的良機。朱棣的目的也很明確,他要趁着十字軍中失去指揮、士氣低迷的機會,將十字軍驅逐出去,以奪走十字軍的軍糧,佔據這座處在關鍵戰略位置的城堡。
至於逃竄出城的貴族老爺們……朱棣對他們並無太大的興致。斬殺了歐洲的大貴族西吉斯蒙德,已經足以將明軍的名頭進一步傳揚出去。
至於其他的那些蟲孑,逃了也就逃了,派人追擊,也只是浪費兵力。
留在這裡與明軍對陣的十字軍,本就多是十字軍中地位低下的僱傭兵、輔兵、甚至是侍從兵等,這些人本就士氣低下,現在貴族老爺和騎士老爺們一齊跑了,他們也就沒有了繼續奮戰的理由。
故而朱棣大旗所到之處,西方士兵們幾乎是望風而降,城堡的各個角落都跪了一大片。即便偶爾有些許負隅頑抗的傢伙,也根本擋不住如雪崩一般四散奔逃的同伴,以及精銳明軍的突擊。
衝殺到城堡中央的糧庫時,朱棣看到了,正在糧庫前浴血奮戰的張玉。糧庫前少見的還有一隊盔甲周全的歐洲騎士,在幾個殘餘貴族的指揮下,正與張玉所部的人馬鏖戰。見到了朱棣和張輔到來,那貴族畏懼被明軍合圍,立刻強行往街角後撤。張玉抓住戰機,死死咬住了這最後的硬骨頭,配合着朱棣,將這支由正經騎士組成的部隊徹底消滅。
直到割下了那領軍貴族的人頭,和張玉徹底合兵一處,朱棣這才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問來到他身邊的張玉道:“世美,你怎麼會在糧倉這裡。”
“不是教你去殺那約翰嗎?”
“殿下,末將當向殿下請罪。末將無能,教那賊首跑了。”張玉恨聲道。“那賊首油滑的緊,末將和弟兄們來到那正中的堡樓處,賊首的旗幟便已經不在堡樓之中了。”
“連帶着許多賊人之中的貴族,也隨着那賊首一併遠遁,四周皆是大亂,末將奮力追擊,也沒能追上。”
“只得退而求其次,謀求先保住糧倉……”
朱棣瞭然,那約翰定然是被他們這些突如其來的明軍嚇破膽了,又得知了馬廄被焚燬,故而顧不上戰馬,帶着其餘貴族們慌忙撤退。城中的這許多兵士,他們也顧不上了,恐怕也有故意留下來斷後的心思。
張玉雖然勇猛,人數畢竟不多,在那樣的局面裡沒有魯莽的繼續追擊,而是選擇先保全糧倉,這是十分正確的決定。
朱棣拍了拍張玉的肩膀,道:“世美,你當機立斷,非但無罪,還且有功。”
隨後命令張輔接過了糧倉的防守,自己則和張玉一起,繼續驅散着在城堡中紛亂逃竄的十字軍。
到得天色已亮時,這區區數百明軍,已經徹底控制了這座貝爾德萊格堡。大約有三分之二的十字軍逃出了城堡,絕大多數的十字軍貴族和高層都在其中。
留在城堡中的十字軍只有三分之一,但人數依然數倍於明軍。等到姚廣孝、馬哈木等人帶着後隊的明軍,急匆匆的趕來貝爾德萊格堡,看見戰鬥竟然已經落下帷幕,城堡內還四處都是跪伏於地、被綁住手腳的十字軍時,他們險些驚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