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出水幕之後,眼前豁然開朗,秋高氣爽,豔陽高照,山洞裡的壓抑沉默一掃而空。
由於長時間處於黑暗環境,猛然見到陽光有些視物不清,待得視力有所恢復,姬仇方纔發現自己雖然藉助巨蝠離開了峭壁上的山洞,卻沒有徹底脫離險境,在瀑布之外的空中還盤旋了大量巨蝠,不下二三十隻,每隻巨蝠的背上都站着一個猙獰醜陋的逆血衛士。
由於沒想到姬仇會驅乘巨蝠飛出瀑布,故此在他出現之初那些逆血衛士都處於茫然狀態,但很快它們就回過神來,揮舞手中兵器向姬仇衝了過來。
雖然逆血衛士來勢洶洶,卻並未順利衝到姬仇附近,只因姬仇腳下的巨蝠受驚失控,正在厲叫亂飛,忽上忽下,左右飄忽,它們雖有巨蝠驅乘卻不得順利靠近,雖有利刃持拿卻無從下手。
形容處境艱難多用內憂外患,形容處境危險多用四面楚歌,姬仇此番是內憂外患加四面楚歌,身陷重圍不說,之前還吸入了大量毒瘴,此時體內火氣上涌,渾身上下猶如火烤炮烙一般難受。而腰間又插滿了刀劍兵器,行動多有不便,左手還抱了那條由陰陽雙魚幻化的赤鱗大鯉,右手還要抓拿巨蝠脖頸上的鐵鏈,即便大敵當前也騰不出手來揮刀拒敵。
最要命的是他不知如何控馭這隻巨蝠,只能如降馬鬥牛一般的隨着巨蝠的翻滾亂飛而劇烈顛簸。
這隻巨蝠完全不聽指揮,只在附近亂叫亂飛,一干逆血衛士雖然不得上前圍攻,姬仇也不得脫身逃走。
眼見自低空翻滾衝撞不得擺脫姬仇,巨蝠開始往高處飛,姬仇此時已經被那巨蝠顛的七葷八素,只能緊緊的抓着鐵鏈,任憑巨蝠帶着他往高處去。
巨蝠往高處飛,那羣逆血衛士就往高處追,姬仇不知如何控馭巨蝠,只能回頭張望,看那些逆血衛士都是如何牽扯鎖鏈的。
幾番攀升俯衝之後,姬仇摸到了些許門道,驅乘巨蝠和騎馬有些相似,後腳用力並拉扯鐵鏈就是攀升,前腳用力並拉扯鐵鏈就是俯衝,向左拉扯鐵鏈就是左轉,向右拉扯鐵鏈就是右轉,放鬆鐵鏈就是筆直向前。
學會了就要嘗試,但腳下的這隻巨蝠並不聽話,異常暴躁,輾轉翻騰,厲叫連連。
起初姬仇還不明所以,只當自己未曾掌握駕馭要領,待得發現試圖衝上來砍剁的逆血衛士臉上也多有驚訝無奈,便知道巨蝠的異常表現同樣出乎它們的意料,這便說明問題不是出在駕馭的方法上,難道是自己隨身攜帶的那些刀劍不小心刺痛了它?
想到此處便低頭下望,沒有發現巨蝠背上有傷口,不過倒是發現巨蝠的背上正在冒熱氣,而冒着熱氣的地方正在自己踩踏的位置。
短暫的愕然之後,姬仇恍然大悟,他此前吸入了大量毒瘴,這種毒瘴入體之後變成了炙熱的火氣,此時的他渾身上下猶如火爐一般滾燙,巨蝠之所以不聽駕馭瘋狂亂竄乃是被他雙腳所發出的熱氣給燙傷了。
發現了原因,便以意行氣,將遊離在雙腿的火氣反提上行,這一提不要緊,直接控制不住了,上行的火氣循着足太陽膀胱經直衝魂門穴,由於自身靈氣修爲不夠,不得駕馭毒瘴所化火氣,火氣直接卡在了魂門穴,進退不得,彷如岔氣一般痙攣難受。
岔氣是比抽筋還要難受的一種感覺,常見的岔氣已然令人痛苦非常,更何況是炙熱火氣所引發的岔氣,直接牽連膀胱和雙腎,險些尿了褲子。
高溫炙熱一去,巨蝠迴歸正常,不再翻滾掙扎,也不再繼續攀升,而是按照鐵鏈指揮的方向快速向西飛去。
到得此時姬仇方纔發現戰事並不止他這一處,逆血衛士也不止殺他的這些,大小不一的戰團足有七八處之多,最大的一處戰團在西南方向兩百里外,逆血衛士的數量至少是鎮魂盟修士的三倍以上。
就在姬仇強忍痛楚觀察戰況之際,突然感覺後背一痛,隨之而來的是金屬撞擊的一聲脆響。
轉頭回望,只見一把長刀正在向下墜落,這把長刀爲逆血衛士所有,想必是敵人追他不上,扔出長刀想要隔空傷他。
好在他背後別了不少刀劍,長刀飛來被刀劍擋住,未曾破皮進肉。
岔氣是最令人難以忍受的,此時上半身的炙熱火氣仍在遊離衝撞,而下半身提上來的炙熱火氣則卡在了魂門穴,上下不通,左右牽連,前進無路,後退無門。
姬仇一邊驅乘巨蝠疾飛西南,一邊強忍痛楚急思對策,上次他無意之中催發三昧真火,是在機緣巧合之下連通了手太陰肺經,足太陽膀胱經,手少陽三焦經,足厥陰肝經,走的是高階的火發於心,而此番則是中階的火發於腎,不過與上次不同的是此番若能將火氣送過魂門穴,經絡便能永久連通,越階晉升三昧真火中階。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自己靈氣不足,無法控馭火氣遊走經絡,上下連通,經絡一時不通便痛一時,一日不通便痛一日,似這種岔氣的怪異痛苦別說痛上一時了,就是痛上半刻也令人難以耐受。
萬般痛苦之際突然發現自己左手還緊緊抓着那條紅鱗大鯉,此物乃陰陽雙魚所化,蘊含大量靈氣,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也顧不得多想,張嘴就咬,咬的是魚頭。
一口下去,紅白盡現,五味陳雜,雖然有魚血魚腦卻不是魚的味道,也不腥氣,入口亦沒有魚骨的堅硬,有些像茯苓糕,半軟不硬,味道說不出的怪異,苦辣酸甜好像都佔了。
難以下嚥倒不至於,但不好吃卻是真的,不過危急關頭他也顧不得那麼許多,確定吞服之後體內靈氣隨之快速增長便不再猶豫,大口咬嚼,狼吞虎嚥,與此同時還要控馭巨蝠加速疾飛,以防後面的那些逆血衛士追上來。
由於紅鱗大鯉個頭不小,也不能徑直吞下,只能一口一口的吃,魚頭最難吃,味道最怪,吃完魚頭,味道變了,魚皮是辣的,魚骨是鹹的,魚筋是酸的,魚肉是甜的,魚鱗是苦的。
起初姬仇還在疑惑不同部位的味道爲什麼差別如此巨大,但轉念過後便恍然大悟,這條紅鱗大鯉乃陰陽雙魚所化,感應天地靈氣化生,並不是真正的血肉,陰陽入口之後化生五行,酸甜苦辣鹹恰好應對木土火金水,分別補益肝脾心肺腎,也正因如此,紅鱗大鯉被吞服之後才能於瞬間轉化爲靈氣。
咸和甜是大部分人喜歡的味道,但單吃魚肉和魚骨也不成,吞下之後鬱結在胸,不得化爲靈氣,只能補下魚鱗,魚皮和魚筋。
姬仇並不壯碩,巨蝠身形巨大,載他甚是輕鬆,也正因爲他體重較輕,後面那羣逆血衛士才追他不上。
片刻過後,姬仇飛到了己方衆人與逆血衛士廝殺的戰團附近,戰事分爲陸戰和空戰兩部分,天上和下面的林中都有慘烈廝殺。
姬仇一直岔着氣兒,下半身幾乎不敢動,飛來此處是爲了尋求幫助,只要有人能幫他擋下後面這羣齜牙咧嘴的怪物,他就能從容吞服陰陽魚並嘗試晉升三昧真火中階。
在他距戰團不足百丈之時,己方有人高喊發聲,“師叔,快看,是姬仇。”
聽得有人喊出自己的名字,姬仇心頭大暖,正準備開口迴應,卻聽得有人高聲喊道,“小心,他衣衫不整,鮮血滿身,又驅乘血蝠,怕是已被天誅戾氣薰染。”
發聲之人姬仇認識,是神道宗領隊昔陽真人。
聽得昔陽真人言語,姬仇急忙高喊解釋,“沒有,沒有,我還是我,這巨蝠是我搶的。”
“你若神識尚存,爲何行那茹毛飲血之事?”昔陽子高聲喝問。
“這不是魚。”姬仇大聲說道。
見他驅乘巨蝠快速靠近,昔陽子厲聲呵斥“扔掉血食!”
姬仇自然不會扔掉吃了一半的陰陽魚,只得急切解釋,“這真的不是魚。”
血淋淋的魚在他手裡抓着,他卻堅持自己吃的不是魚,這可是失去神志的鐵證,見他堅持不扔卻仍在繼續靠近,昔陽子斬殺了一名逆血衛士之後反手揮劍,發出劍氣遙斬他腳下巨蝠。
姬仇岔氣難受,根本無法行走,自然不能讓昔陽子殺掉自己的坐騎,情急之下只得拉扯鐵鏈,驅使巨蝠斜翼側飛,堪堪躲過了昔陽子所發劍氣。
見姬仇保全巨蝠,昔陽子越發確認他已被天誅魔化,提氣發聲,警告衆人,“姬仇被天誅戾氣薰染,已然喪失人性,是敵非友,萬勿讓他近身。”
昔陽子高喊過後,衆人轟然應是。
姬仇有苦難言,但是眼下他既不能捨棄巨蝠又不能扔掉陰陽魚,說什麼己方衆人都不會信他。
此時追兵已經殺到,自己方衆人這裡得不到幫助,他只能勒拉鐵鏈,控馭巨蝠飛往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