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葬禮並沒有多少人來參加,悲涼之際我也覺得慶幸,這樣老爸路上也會清靜許多。
殯儀館的管事問我是火葬還是土葬,我說還是火葬吧,土葬還得佔個地皮,以後讓人挖了可不好。
火葬現場我也參加了,其他的幾人也各自站着,他們的親人等會也要火葬了,看着火光一直不停的往上竄動着,我眼睛忽然有些熱熱的,也許是煙燻的,我擠出了幾滴眼淚,然後就哭不出來了。
火葬結束後我就回到了棺材鋪,我和老爸的家,老爸跟我討論過他死後的事,他說什麼都不要給他燒,也不要給他戴孝,純屬浪費時間,如果有流言蜚語那也不要管。
我那時的回答我已經記不清了,大概幾句話過後就去吃飯了,但老爸的話我還記得,並且會遵守。
把棺材鋪清理好後,我就把棺材鋪給關了,我不想把這裡轉讓給別人或者出租,因爲這是家。
等打理好一切,我才把手機開機,那一天冒雨過來時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所以我是一個人過來的。
一開機就是一通電話,是段復的,我接通後就聽見他問我幹什麼,我照實答了,對面似乎是白宇搶過了電話他激動的喊着讓我回來,說彼岸花已經讓埋伏的開發商偷走了。
二話不說,掛掉電話我就去定了票,所幸加急火車來的快,但是要從B市到達S古城還是有一段距離,我摸出手機,打給白宇,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他的沖天怒氣。
就在我離開S古城的那一夜,一羣埋伏已久的開發商帶了百十來號人把他們放暈了,只剩下幾個精銳還醒着,白宇破口大罵幹掉了幾個人,但依然敵不過那剩餘的上百人,當晚,而墓穴裡的彼岸花也被洗劫一空。
那些人來的快,去的也快,又是黑夜,白宇和李一奇等人受傷,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人更是無力追擊,這是到嘴的肥肉給別人吃了!
“媽的!要讓我知道那羣小兔崽子是誰,非得砍死他們不可!”白宇又罵了幾句,火還沒熄,但明顯很快進入了狀態:“那幫孫子急,摘了一大半彼岸花,但也有十來朵他們沒發現,而且這個墓穴後面還有墓穴,估計那裡的彼岸花更多,挖了就發大財,但是裡面有鬼,十幾號兄弟都被嚇懵了……”
我大概明白了白宇讓我回去的原因,那就是做我最擅長的事——驅鬼,現在出現的鬼只是把人嚇暈,但是隨着挖掘工作的深入,陰氣會越來越濃郁,說不定還會放出不得了的傢伙,到時候了不止是死一兩個人的事了。
等到我再次來到那個墓穴時,整座山似乎都被碾平了,數座帳篷立着,近百人零零散散的站着,走着。
白宇站在老遠就往我這裡招手,我也加快了步伐,在那一個巨大的洞口停下。
大多數人都站在外面,他們看上去臉色都不是太好,有些印堂發黑,是遭遇鬼魂的攻擊或者陽氣流失造成的。
作好陣法後,我就把藥方交給了李一奇,讓他吩咐下去熬湯,再叫身體不適的人到陣法中來,我便盤坐下來。
周身鋪着紅線,我端起一碗血撒在地上,那些血便順着紅線流讓陣法裡,引得陣法中的幾人身體裡竄出幾道鬼影,被我收了。
接連着將附身的鬼收納後,我就讓白宇買些黑狗血,讓他們每人喝一口,算是把事情辦妥後,我就率先下了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快看到彼岸花的緣故,我的心跳也隨着腳步的前進而加快,前面越來越黑,段覆在一旁把手電打開,我們就繼續往深處走着。
這裡很安靜,雖然是挖掘後的,但也可以看見這裡原來是一個宮殿樣式的墓穴,裡面很寬敞,但同時也空蕩,回聲迴盪時更是激起一波波的寂寥。
驅鬼最好只有驅鬼人進行,不止是因爲鬼魂會傷及旁人的緣故,更是因爲驅鬼人要靜下心來並且保持純淨的靈力投射。
但是段復靈力也強,所以帶上他也是增加戰鬥力,裡面的鬼魂挺多的,但基本上都是一些散魂,插根香把它們都引來就可以逐個擊破。
忽然,前面的隧道涌入一股陰風,迅速呼嘯而出,我順着風向看去,是往外面去了,我暗道不妙,讓段復帶上一些驅鬼的傢伙出去,我則留下來繼續驅鬼。
段復很快就跑了出去,腳步聲也逐漸消失,寬敞的墓穴再次恢復寧靜,我看着這四周什麼都沒有,估計彼岸花應該是在某一個山洞裡,我順着陰氣的方向找着那主使的鬼魂,鬼跟人一樣也是羣居的,所以一般這種散魂能夠在這裡生存那麼久,都是有着一個能夠依附的惡鬼。
在心理作用的催發下,我掰斷熒光棒走進了那個狹小的山洞裡,一股熟悉感上涌,而我兜裡原本破碎的玉佩也開始散發着淡淡的光芒,我伸手把玉佩摸出去,卻奇蹟般的發現它已經重合了,而我並沒有使用彼岸花。
難道是……?
這種熟悉的感覺和玉佩的癒合都在向我彰顯着一件事的發生,即使那是一件最不可能發生的事,但我還是擡起頭,握着玉佩輕輕喊出了那個名字:“陸沉。”
不遠處似乎有一道黑影,他挨着山洞,在我話音剛落時動了動身子,但很快就轉身離開了,只不過他還留了一句話。
他說,陸沉會回來的。
那個黑影並不是陸沉,但他跟陸沉有着關聯,而一直跟着我的女鬼明顯也開始騷動,她說道:“陸沉去了冥界一趟後還留着一縷散魂,幾年修煉再加上你一直護着他的鬼心——這枚玉佩,我想他很快就能回來了。”
我沒有猶豫的轉身,什麼都沒說就把玉佩給收了回來,知道他還在就夠了。
把剩餘的鬼魂收完後又作了個法,我就出去了,一個人鑽進了帳篷裡,心裡久久不能平靜。
知道陸沉能夠回來我怎麼會沒有任何動容?
這些年我一直記得他,記得他的一切,包括他那雙漂亮的眼睛以及長長的黑髮,還有那宛如梅骨般的冰冷的十指。
我閉上眼睛,漸漸的睡着了。
老爸已經去世了,恐怕過幾天我就該去參加儀式了,交替接引人的儀式。
白宇他們還在賣力的一邊指揮,一邊挖墓,而就在幾天後,白宇從墓地跑出來,臉上像是哭又是像笑,昂起頭朝天大喊着,其他的人也紛紛竄了出來。
這一天,成千上萬朵彼岸花被發現,那裡像是一處世外桃源,連綿不絕的紅色花朵開滿整個山洞,彷彿無窮無盡。
他們發財了,當晚開始歡慶了三天三夜,我卻看着他們被燭光照亮的臉和一雙雙發亮的眼睛,一股怪誕的感覺油然而生。
白宇興許是喝醉了,酒意上頭就吆喝着要把彼岸花賣出一個大價錢,然後請兄弟們都住別墅,氣氛瞬間被引爆,酒杯碰撞的聲音相互交錯。
李一奇喝了點酒,臉上有些紅潤,他徑直拿起一杯酒往正在嬉笑的白宇臉上潑去,聲音帶着一些哭腔:“白宇,你當真覺得發現這麼多彼岸花是好事嗎?”
白宇只當他發瘋,周圍人也笑他,但我知道,李一奇不是發瘋,他一直是清醒的,並且是這裡最清醒的一個人。
燭光描摹着他堅毅的臉龐,李一奇的聲音卻沒有再顫抖,落字鏗鏘有力。
他說,彼岸花能通生死,能夠保平安,延長壽命,讓人發財,這些就是彼岸花聞名的緣故,但是今天過後,彼岸花被放到市場上,同時將會在日後成爲人手一朵的玩物,不再是寶物。每個人都會因爲彼岸花引發更強烈的爭奪甚至戰爭,整個世界都會引來翻天覆地的變化,激發每個人的貪慾和自私,原本正常的人因爲沒有服用彼岸花而變成了被排擠的異類,難道這是你們想看到的嗎!?
白宇打斷他,嬉笑着說道:“兄弟,別想這麼多有的沒的,發財出名不就是我們一直以來的目標嗎?今天哥們開心,被說這些喪氣話。”
其餘的百十人聽後也捧場,鬨堂大笑,李一奇只是抓住白宇的肩膀,眼神灼灼:“我就是因爲作爲沒的兄弟才這麼說的,我不想以後看見你變了,發財的確是我們最初的目標,但是如果高處不勝寒,而且你如果真的把彼岸花放到市場的話,我就和你絕交!”
白宇明顯也冷下了臉,拉着李一奇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我也沒再注意他們那裡,人有悲歡離合,這番爭執足以讓他們兩個分散。
而且我也贊同李一奇的說法,彼岸花被譽爲寶物,當寶物不再是寶物,那人們的價值觀將會顛覆,就像一個人他不再是一個個體,而是分裂成無數個相同的存在個體,那麼誰能肯定他還是他,而他卻不是他?
人的慾望本就可怕,如果被彼岸花激發,那更是瘋狂,恐怕整個世界都會被吸入那可怕的漩渦,並且沉迷其中。
如果以後每個人都能夠活到一百多歲,彼岸花卻沒了,下一代又爲之爭奪,幾十億人口老齡化增長更加迅猛,仔細想來真是恐怖至極。
這其中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但每一條都指向彼岸花如果流出將會是不利的,但是那幾百朵的彼岸花已經被另一方人給奪走,他們用於什麼我們卻不知道。
最後只有白宇一個人回來了,他表情明顯有些淡淡的惆悵,但還是很快調整好了心情和兄弟們繼續拼酒,李一奇走過我身邊時停頓了一下:“於泠,你是好人,我不奢求彼岸花被永久封存,只希望你能夠保白宇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