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言情
莫影面冷色冷,語氣斬釘截鐵,顧還卿表示很憂傷——欠他的情實非她所願,可看樣子不欠又不行。
算了,蝨多不癢,債多不愁!她極富阿Q精神地想,欠一樣也是欠,欠十樣也是欠,欠就欠吧!何必斤斤計較。
……
其實她心裡滿滿的疑問,很想打破沙鍋問到底,譬如:爲什麼非他不可?花非花的用意何在?
但基於她不是龍未央,再基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她,三緘其口。
莫影上前,她退後
。
莫影躍起離地,腳踩在洞壁的凸凹處,一手按着洞壁,一手取下那顆嵌在石壁的夜明珠,隨即把手中一物塞進嵌夜明珠的孔洞,再飄然躍下。
“退!”
不用他提醒,顧還卿的身影已飄出老遠。
“轟!”
第二十八顆夜明珠之下碎石紛分,石塊滾落,“砰砰砰!”“咚咚咚!”之色不絕於耳。
等煙塵和石屑平息下來,顧還卿纔再次上前,那裡的洞壁已破開一個殘缺的大豁口子,從豁口望去,洞內火光幽幽,陰氣森森,宛若一個猙獰的怪獸張着血盆大口,正期待將人吞噬入腹。
還未進洞,便聞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燻人欲嘔!
顧還卿將頭扭到一旁,以平息胃裡的翻滾。
“進去吧,裡面就是童女陣,你要找的東西都在裡面。”莫影頭一低,率先從豁口進入。
所謂童女陣,不過是個八卦陰陽魚形狀的血池,池邊白骨森森,到處血跡斑斑,且橫七豎八地堆着幾具已腐爛的死屍。
而池子裡面的血液早已乾涸凝固,呈黑褐色,散發着令人作嘔的刺鼻臭味!再加上死屍散出的難聞腐臭味,整個陣內臭不可聞!
顧還卿有些難受地皺了皺眉,目光掃過那幾具已分不出男女的屍體,耳中卻聽莫影的聲音:“自花非花死後,血池的血水得不到及時的補充與更換,便成了這個樣子。”
花非花做事不計後果,這些白骨和這些死屍,只怕都是被花非花抓來放血的。
她一擡頭,看着洞壁上兩個巨大的十五連枝樹形銅燈,莫影卻道:“此燈設有機關,洞門一開則會觸動機關。”
顧還卿點了點頭,古人的智慧深不可測,不可小覷。
她掏出隨身攜帶的符,蹲在池邊,低頭打量血池,仔細尋找着四女的骨雕。
莫影的目光掠過她手中的黃符:“也是清虛道長畫的,你也信這個?”
顧還卿掏出火摺子,又從背後的箭囊取出三根香,在洞內找了一圈,除了死人便是骨頭,她只好又折回豁口處撿了幾塊小石頭來。
點上三柱香,用小石頭固定住,她虔誠地朝四方作了幾個揖,嘴裡道着“得罪”。
直至開始化符,她纔回答莫影的問題:“花非花作惡多端,爲了這個童女陣不知傷害了多少條無辜的性命,死者爲大,入土爲安,清虛道長慈悲爲懷,希望能超度這些無辜者,我也希望他們下輩子能投個好胎,有個美好的人生,能爲他們做點什麼,我求之不得。”
說完,她起身,又朝那些死人和七零八落的白骨做了幾個揖,道了幾聲“得罪”。然後又從箭囊裡取出三根香,遞給莫影:“驚擾了亡靈,你也上幾柱香,作幾個揖。”
莫影只看了她的箭囊一眼,便默默地接過香,按她說的一一照做,並低沉的向四方道了幾聲得罪。
顧還卿看到了姬琉璃的骨雕,因爲她骨雕上刻的女童模樣最清晰,年貌最大,與硃砂小時候的樣子有點接近,半歪在血池中
。
她戴上特製的手套,飛身掠過血池,攫出姬琉璃的骨雕,其上血跡斑斑,血塊淋漓,纏着幾個符篆,還綁着六七個個寫着生辰八字的銘牌。
她忍着噁心,拿出布巾把骨雕擦了擦,上面果然寫着姬琉琉的生辰八字,而那六七個銘牌,不出所料,寫着璃王和軒轅霏等人的名字及生辰八字。
莫影卻“咦”了一聲:“在兌位?”
四女的骨雕按五行八卦排列,分別在乾、坎、艮、震、巽、離、坤和兌位中選擇適合她們的位置安放,而姬琉璃的骨雕在兌位。
“有什麼不妥嗎?”
莫影打量着血池沉吟:“離位空着,姬琉璃應在離位纔對,兌位代表沼澤。”
顧還卿一看,代表水的離位果然空着。她想了想,便道:“許是血池乾涸,骨雕移位了。”
莫影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分別撈出謝靜羽、雲緋城和東陵燕然的骨雕,顧還卿卻自己“咦”了一聲。
“怎麼了?”
“名字不對,不是……是姓不對……”顧還卿皺着眉,把骨雕移近燈火,仔細擦拭辯認。
“夜燕然?怎麼是夜燕然?”她百思不得其解,東陵燕然未認祖歸宗之前的芳名是鳳燕然,怎麼也跟“夜”字扯不上邊啊!
“看看她骨雕上掛的銘牌,她爹孃的名字及生辰八字應該在。”
對!經莫影一提醒,顧還卿立刻去翻銘牌——這童女陣就是施術者用骨頭把四位女童的模樣雕刻出來,她們的生辰八字也要刻上,再將刻了她們父母和親朋好友名字與生辰八字的銘牌綁在上面,輔以咒語、符篆及一些特殊的道具,然後泡在血水裡,好供施術者奪取這些人的運勢和運氣,乃至生命。
不管是姬琉璃還是其他三女,她們的骨雕上都綁着其生身父母的銘牌。
“夜璟……戚蘭……”顧還卿盯着夜燕然生身父母之銘牌,實在難以置信——這麼說來,她爹認錯了女兒?!
早說滴血認親不靠譜!看看,這非親生關係的血一樣融在一起!
莫影輕哼:“鳳燕然原來纔是戚蘭的女兒,而且她還是你的大仇人夜氏之女,看來你爹這次虧大了。”
顧還卿默默把夜燕然的骨雕放回專門用來收集骨雕的口袋,半晌無語。夜璟乃夜皇衆多皇子中的一個,因參與謀反,被假扮夜皇的花非花砍了頭,死了約有十個年頭,而戚蘭就是張桂蘭,不用說,也早死了。
這樣的兩個人,誰也無法將他們聯繫在一起,卻育有一女。
她嘆了一口氣,去看謝靜羽的骨雕,不出所料,其父是酈王東陵珺,其母蘇貴妃,她的全名——東陵靜羽。
這個,纔是她爹真正的女兒!
未免眼花弄錯,她又一再把兩人的生辰八字進行對比,果然連生辰八字也搞反了——謝靜羽纔是六月六生人,而夜燕然是九月九
!
“出洞吧!”她把骨雕放回口袋,轉身往豁口而去。
一片狼藉的豁口外卻站着一道熟悉而修長身影,正是一襲月色錦袍的姬十二,也不知他什麼時候來的,就那麼無聲無息的站在那裡,輕眉俊眼,長身玉立,瞳仁漆黑如墨,神情莫辯,恍若一尊完美無暇的冷玉雕像。
“你?你怎麼來了?”顧還卿被他嚇了一跳。
“替你掠陣。”他垂下眼,看也不看她身後的莫影,自然而然地接過她手裡的骨雕口袋。
顧還卿順勢把髒手套也脫下來給他,問道:“那誰看孩子啊?”
“拖家帶口帶着唄!”
“……”
顧還卿頗有些心虛,聽他這意思,好像把莫影的話聽進心裡了,就不知他偷聽到心頭血那段沒有。
“你什麼時候來的啊?”她略帶試探地問,又趕忙補充:“我是說進這個山洞。”
這裡是莫氏的地盤,這個山洞又如此重要,莫影不會沒有防範,姬十二不可能輕而易舉的闖進來,必是費了一番手腳,但願他被莫氏的人阻了一阻,沒有聽到莫影說的那些。
姬十二沒有回答,只是拉她往外走:“這裡氣味難聞,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咱們走吧。”
顧還卿點點頭,順着他出了豁口,又被他帶着往前走了一段,身後卻傳來莫影冷若冰霜的聲音:“莫風呢,你把他怎麼樣了?”
這話顯然是問姬十二,但姬十二恍若未聞,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反倒是山洞前面的拐角處傳來一道不怎麼正經的年輕男子的嗓音:“影啊,你的小風風在這裡。”
“……”
姬十二單方面反悔,不想讓顧還卿去破莫顏的機關洞了,拉着她一路直下瑤臺山,任顧還卿怎麼勸說也不聽。
而莫風竟然也像吃錯了藥,他與姬十二的意見出奇的一致,也極力勸阻莫影。
莫影卻固執己見:“莫顏的機關洞我一定要破!”
“這不能改變什麼!”莫風苦口婆心,繞着他不停的踱圈子:“莫顏就沒安好心,她恨龍御天,恨到骨子裡去了!這個機關洞,除了對龍氏後人不利,不會對她有什麼好處。”
“那我更要破。”
“祖宗,你能聽我一句勸麼?”莫風都快湊到他臉上去了,只差求他:“你和她之間的情絲早斷,你能不能別再這麼執迷不悟了!”
“我沒有執迷不悟,我只想求一個真相!我爹我娘,還有所有的人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當年,是他們把我帶到她身邊,要我陪伴她,引導她,不使她迷失本性,並口口聲聲稱她是我未來的媳婦兒!”
“可在她最困難最需要我的時候,他們又迷走了我,讓另一個人取代了我
!他們——究竟欲置我於何!地!”
“嘭嚓嚓!”莫影一拳重重地砸到樹幹上,砸得大樹驚慌搖擺,綠葉灑了一地,還倒黴地斷了兩根枝椏。他咬牙低吼:“我只想弄清這一切是爲什麼?我難道只是他們手中的傀儡麼?”
“你怎麼可能是傀儡呢?有你這麼高貴俊美的傀儡麼?”
莫風叫苦不迭,臉都快皺成苦瓜了:“整個莫氏唯你是從,迦南島也快唯你獨尊,除了沒讓你與她再續前緣,你幾乎得到一切,你還想怎麼樣?”
莫影冷笑:“我想與姬十二換,你能幫我辦到麼?”
“……”
“恕我無能爲力。”莫風抹額頭的冷汗:“打在孃胎的那一刻,你們的命運便各自決定好了,命運是公平的,他受病痛折磨,換如花美眷;你無病無災,享……”
“我無病無災,所以活該我換似水流年,你是這個意思嗎?”莫影面無表情的打斷他。
“不是……”莫風艱難地對他解釋:“你也會有你的如花美眷,只是你不能再一廂情願下去了,她忘了你是事實。用她的話說,往事只能回味,時光難再回。”
莫影便再次歪倒在樹幹上,閉着眼睛不言不語。
莫風有些心疼,於是拉了拉他的袖子:“影啊,怪只能怪命運,怪莫顏的鬼魂不該選擇了你,你被命運點名,你又能有什麼辦法呢!你……你想開點,世上的好女子又不止她一個,美麗的女人更如天上星羅,咱們莫氏還缺了美女……”
“給我一個女人。”莫影面無表情的打斷他絮絮叨叨的寬解。
“……啊?”
“給我一個女人,現在!”
“……啊?”
“我說給我一個女人,現在!立刻!馬上!”
“哦哦哦……好好好……”
再次回到古禹宮,仍住在麒麟殿,這裡離瑤臺山近,不比禹國帝都,需兩三天的車程。
不管是龍弘的兵馬,還是被他挑唆來的各路英雄豪傑都從洛湖山下撤走了,洛湖又恢復了風平浪靜的好日子。
古禹宮不管經歷多少風風雨雨,依舊莊嚴恢宏,盡顯古宮殿之泱泱大氣。只是經過了這次的事件,再經過了謝靜媚之死,整個古禹宮的謝氏族人的情緒都有些低迷。
顧還卿將從童女陣得來的一切都交給了清虛道長,並把東陵燕然其實是夜燕然,而謝靜羽卻是自己的妹妹的事情也一併說了。
她打算立刻飛鴿傳書給酈王,向他道明一切,讓他儘早認回謝靜羽。
此時清虛道長卻猛地一揚拂塵:“壞了,這姑娘只怕已遇害了?”
他趕緊去掐手指頭,顧還卿也不淡定了:“道長此話怎講?”
清虛道長掐了半天,沒掐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對她說:“上次謝靜媚便死的蹊蹺,兇手範婆子雖畏罪自殺,可她卻是死於牽魂引,這種毒藥來歷不明,你曾說過爲花非花所有
。謝承屹已派人仔細查過,謝氏一族無人藏有此藥,只能是謝氏以外的人才有,而事發當時,若非酈王來的及時,殺謝靜媚的兇手便非謝靜羽莫屬了。”
顧還卿的心登時一緊:“道長的意思是……當時是有人故意栽贓到靜羽身上,想害死她?!由於我爹的到來,事情起了變化,那個栽贓之人慌了手腳,便用牽魂引毒死了範婆子,叫她當了替死鬼?”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貧道也一直認爲兇手不是範婆子,亦非謝氏中人。如今一看這骨雕,只怕有人……”
清虛道長未再說下去,顧還卿卻咬牙接口:“只怕有人早知道了這個事實,唯恐身份被揭穿,然後會失去現有的一切,所以不得不想法子殺人滅口!”
而這個人是誰,答案呼之欲出!
“但是,這個人手裡怎麼會有牽魂引呢?”這是顧還卿怎麼也想不通的地方。
“這個問題還待查,只是,我們發現真相太遲了,恐怕令妹已遭了毒手。”
顧還卿腳跟一旋,立刻飛奔而去,一路揚聲喊:“熊大,快給我爹飛鴿傳書!”
莫風命瑤臺山莫氏的本家們火速開動,去爲莫影找女人,愈漂亮愈好,最好來個天姿絕色,不能辱沒了莫影天怒人怨的長相。
大夥兒倒是齊心協力,爭相去找美女,不免驚動了慕明月等人,慕明月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無動於衷——左右莫影再需要美女,也輪不到她這個本家姐姐。
但戚蓉蓉母女卻神情不一。
戚蓉蓉面色泛紅,杏眼含春,風情妖嬈的臉上更添三分麗色,幾次輕咬紅豔豔的下脣,低垂螓首,手指把絲帕絞來絞去,欲語還休。
謝靜芬則捂着小鹿亂跳的胸口,眉眼飛揚,雙眼水潤潤的,一臉含羞帶怯的羞澀,坐都坐不住,不時伸頭望望門口的方向,微嘟的紅潤雙脣開開合合,儼然欲語還羞。
“謝姑娘,屁股上長釘子,就見你挪來挪去。”紅霞看着謝靜芬那坐如針氈的樣兒,便譏笑着挖苦她。
謝靜芬的臉上頓時又飛來一片紅霞,她羞澀地摸了摸自己發熱發燙的臉頰,嬌聲小氣地道:“少家主那種人中龍鳳,也不知什麼樣的女人才配得上他,我這不是想見識見識麼……”
“配?”慕明月似笑非笑地斜了她一眼:“只不過是找一個給他侍寢的女人,又不是給他找老婆,什麼配不配的,你未免想多了。”
謝靜芬臉上的興奮便淡了幾分,細聲小氣地道:“可少家主那麼高貴的人兒,縱是給他侍寢的女子也不能太過隨意和粗俗吧?”
“那是自然,怎麼也得是個姿色上乘的處子,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否則怎麼對得起莫氏這個稱呼?”
慕明月一聲驕傲的冷哼,頓時如一盆涼水從戚蓉蓉的頭上澆下來。她灰敗着臉,眯着眼睛咬牙切齒了一會兒,忽然轉了轉眼珠,拉住謝靜芬的手,對一旁一言不發的慕聽濤施了一禮:“慕大人,您看看我這閨女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