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只恨情深
姬十二實在看不下去了。
他從顧還卿出了屋子便一直跟着她,只不過未被她發現而已。
原本他是想着逐漸適應兩人的新關係,不再奢望跟顧還卿有個什麼,但他實在是太喜歡顧還卿了!對她怎麼也難以割捨。
顧還卿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牽動着他的心,讓他想放都放不下,於是仍舊派人注意着顧還卿的動靜。
一來是怕她到了新環境,換了新身份不適應:二是爲他那點不可告人的心思——他擔心顧還卿身邊會出現什麼狂蜂浪蝶。
當然,他明知這是不對的,如今縱是有成山成堆的狂蜂浪蝶對顧還卿窮追不捨,大獻殷情,他也無權過問,更無權干涉。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卻是另一回事。
總的來說,姬十二覺得自己病的不輕,明知顧還卿不可能屬於他了,卻依然無怨無悔地牽掛着她,時時刻刻都想知道她在幹什麼。
因此,但凡顧還卿有個風吹草動,他都能及時察覺……
顧還卿能甩掉別人,卻甩不掉他,他一路跟着她,將她臉上的彷徨與迷惘盡收眼底,甚至連她眼中的悽愴與哀慟也沒放過。
心裡不是不震驚!——顧還卿是那麼的開朗大方,積極向上,像顆小太陽一樣照耀着別人,溫暖着他,她的臉上,從未出現過如此脆弱而傷感的表情!
他所認識的顧還卿,無論處於多麼艱難困苦的情況,無論遭受多大的挫折,她都能堅韌不拔,從容面對。
然而這一次,她孤伶伶的柔弱身影,以及她不知何去何從的淒涼模樣,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在他心裡掀起了驚濤巨浪!——原來,她也有如此軟弱而憂傷的時刻,那麼的茫然無助……
他格外的心疼這樣的她,卻不能像以往那樣擁她入懷,輕聲細語的安慰她。
他也傷心,難過的恨不得死去!誰知這個時候,宮少陵卻出現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卿卿此刻正亟需安慰和依靠,宮少陵出現的正當時,況且他們之間原本的交情就不錯,外加宮少陵對卿卿本就有心。
屋漏偏逢連夜雨,唯恐宮少陵趁虛而入,他只好勤奮不輟的跟在他們後面。
他隱匿在暗處,看他們把酒言歡;看他們相談甚歡;看原本應該是情敵的男子正在一步步接近他原本心愛的女子,那感覺如萬蟻噬心!
他如玉般的五指用力扣進樹幹,指甲翻起,瞬間鮮血淋漓,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痛楚。
他承受着摧心蝕骨的折磨,如行屍走肉,想看看自己到底能承受到何種極限——以後,這種情況還多着呢!他沒了追逐顧還卿的權利,別人卻有。
他要早日習慣纔是。
儘管一再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一再提醒自己要面對現實,可所有的努力,都被宮少陵那一笑摧毀殆盡!
他太明白那一笑的意思了——宮少陵在笑自己的等待和守候沒有落空,他的心願即將得逞。
他再不出面,只怕宮少陵會迫不及待地抓住這個機會向顧還卿表白。
於是,他想也不想的截住了宮少陵欲脫口而出的話,也不管自己的身份到底適不適合出現在這裡。
果然,顧還卿擡眸望着他,語帶不滿:“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來的?”別告訴她,他剛來。
姬十二氣息一滯,她清瑩透淨的眸子比天上的星子還要熠熠生輝,酒意微醺,嫵媚嬌豔,慵懶迷人的模樣叫人幾欲窒息。可她跟宮少陵在一起時,臉上會露出恬淡安寧的笑,看到他,她臉上的笑意卻忽地消失。
彷彿他是什麼洪水猛獸,她避之唯恐不及。
他濃黑修長的眼睫毛微顫,斂下眼底那抹受傷的情緒,若無其事的撩衣坐到她身畔的屋脊上,嗓音清淡地道:“娘發現你失蹤了,怕你遇上居心叵測的歹人,特命我來尋你。”
說謊不打草稿!顧還卿以手托腮,側眸鄙視地睨着他,若真發現她不見了,軒轅黛派誰來找她都不可能派姬十二來。
首先,姬十二和她有理不清剪還亂的關係;其次,姬十二有傷在身,不適合出外奔波。
不過她也不戳穿他,只是撫着額頭,懶懶地道:“我好的很,倒勞你們母子費心了。”
她疏淡有禮的態度如同一根鋼針扎入姬十二的心尖。
他極力扼止胸中的痛意蔓延,用力捏緊身側的手指,吸了一口氣,正欲說話,卻見自他來後,一直但笑不語的宮少陵不慌不忙的起身,對他抱拳行禮:“王爺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本應焚香掃榻以待,以免怠慢了王爺,但因事出突然,若有不周之處,還望王爺見諒。”
姬十二漫不經心地覷着他:“宮少爺有心了,卿卿叨擾多時,已是打擾,他日我定備下薄酒淡菜相請,以酬宮少爺今日之情。”
宮少陵微微一笑,溫文爾雅:“王爺這話就見外了,還卿與少陵之間何須這般客氣?她能來,少陵高興之至,求之不得,只怕她不來。”
他的言外之意和他的心思,姬十二心照不宣,表面上他只故做不知,低聲對顧還卿道:“今日太晚了,我們先回去吧,若你想來,改日我再陪你過來。”
顧還卿真不想回去,無論璃王府多麼恢弘壯麗,莊嚴巍峨,她始終覺得陌生,比當初跋山涉水到牛家村還覺陌生。
她延宕着不肯離去,藉着酒意隨口找着理由:“我酒還沒喝完咧,點心也剩好多,你先回去吧,我長了腿,又不是小孩子,呆夠了我自然會回去。”
“你要喝酒,璃王府多的是陳釀佳醴,你想喝多少便有多少,但凡你開口,想要什麼點心沒有?便是璃王府沒有,我也會替你尋來。”知道她心情不好,姬十二耐心的勸她。
顧還卿拎着青玉小酒壺,垂眸默不做聲,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姬十二神情專注的望着她,漆黑如墨的瞳仁裡映的全是她翩然出塵的身影。
一陣帶着花香的風吹來,她身上的酒香和她身上如蘭似麝的幽香隨風一併鑽入他鼻端,他身子陡然一僵,只覺心跳加速,渾身發熱,呼吸都不穩起來。
年輕的身體不經撩拔,瞬間便起了反應。
他不動聲色的低頭,迅速瞄了一眼自己不爭氣的襠部,繼而去瞥宮少陵,本來是擔心他看出自己的異樣,誰知卻發現宮少陵正目不轉睛地盯着顧還卿,目光深情款款,蘊滿難言的情愫,而他俊逸溫潤的臉龐上的表情非常令人可疑,且鼻翼翕動,氣息微急,顯然也在浮想聯翩,想入非非。
他的俊臉頓時——黑了!
不顧自己已經擡頭的傢什,他倏地拉着顧還卿起身,劈手奪過她手裡的青玉酒壺往宮少陵一扔,面無表情地道:“我們走。”
“……”宮少陵忙接住差點掉到屋頂上的酒壺。
“哎你這人還講不講……”顧還卿正要指責姬十二太粗魯,目光無意中卻落在他拉着她手腕的手上,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手和心都在顫抖,這得多疼啊!
他到底有沒有痛覺?爲什麼又把自己弄傷?
她擡頭盯着他:“……你的手?”
“沒事,不小心弄的。”姬十二不以爲意的一語帶過,只催促她:“夜這麼深了,你不想我娘和大家擔心你到整夜未眠吧?”
顧還卿盯着他血跡乾涸,指甲殘破不堪的手指,眸裡瀲灩的波光微凝,半晌沒有動彈,直到姬十二又緊了緊手掌,她才麻木地點點頭:“是該回去了。”
宮少陵的注意力放在顧還卿身上,因此未留意姬十二的手,見顧還卿決定離開,便柔和地道:“你也別胡思亂想,這是一件大喜事,不適應也只是暫時的,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覺,明日太陽照常升起,你便會覺一切都是那麼真實了。”
顧還卿道:“謝謝你。”這是真心話。
宮少陵把早準備好的銀票若干遞給她:“我知道你如今貴爲公主,也不差這點銀子,不過這些是你該得的那一份,上次在留仙鎮我便想給你了,只是當時我身上未帶這麼多銀子,且沒想到會遇到你,這次既然有幸遇上,便一起給你吧。”
顧還卿正要拒絕——且不說兩座酒樓的盈利沒有這麼多,最主要的是她因各種瑣碎雜事纏身,一直當着甩手掌櫃,沒爲酒樓盡過半分力,都是宮少陵一個人在忙裡忙外,四處奔波勞碌,賺錢也是該宮少陵得,她真拿了,那纔是受之有愧。
宮少陵卻笑嘆:“你別太小看你自己的能力了,你便是什麼也不做,只負責提供點子給我,也能讓我財源滾滾,賺的滿盆滿鉢。”
“譬如你提議在新酒樓裡添上養生藥膳一項,並讓容淺幫着我調配各種美味的藥膳,我父親跟他的友人試吃之後,個個都讚不絕口。然後這些藥膳在我和我父親不遺餘力的大肆倡導和推進下,很快便打響了名頭。現如今酒樓生意火爆,每日賓客盈門,座無虛席。”
他眉宇間蘊上若有若無的驕傲,目光充滿自信:“短短時間內,我們的酒樓已遠近馳名,許多外地人都紛紛慕名而來,就爲能嘗一嘗我們的藥膳。而我已聽從你的建議,打算到幾個比較繁華的城鎮開分店,將美味的養生藥膳繼續推廣下去。所以……“
他頓了頓,一臉促狹望着顧還卿,略帶戲謔地道:”所以這些銀子都是你該得的,你不必有任何負疚,覺得你這個合夥人只拿銀子沒幹活。當然,你若真覺有愧,便多提供些點子給我。”
顧還卿的臉都給他說熱了,她的點子再好,若無宮少陵幫她實行,光靠她一個人搗鼓折騰,說不定折騰到猴年馬月都不見什麼成效。
就好比有的人腦瓜子靈活,主意一個接一個,點子也層出不窮,說起來也頭頭是道,門門兒清,可你真讓他幹什麼事,他卻會茫然無頭緒,不知從何着手,最後大多以失敗告終。
但是若有別人用他的主意,卻往往可以成功。
這就是實幹家與夢想家的區別。
顧還卿覺得自己頂多算一個夢想家,想到許多事情卻並不能付諸於行動,而宮少陵卻是不折不扣的實幹家,但凡她想到的,宮少陵都可以很好的實施下去。
她想通了,不過仍不打算接過銀票,開分店也要是大量投資的,哪有那麼快收回成本和盈利,等以後真正賺了,她再要這銀子也不遲。
然而未及她動手,姬十二已替她接過宮少陵手中的銀票,語氣淡薄地道:“那便謝謝宮少爺了。宮少爺能力卓著,點石成金,有宮少爺這個大財神幫卿卿賺銀子,卿卿以後的嫁妝不用愁了。”
“……”顧還卿瞪他,好好的怎麼說到這個上頭來了?
宮少陵的臉微微的紅了,咳了咳,道:“那我就不留仁位了,改日我定備下厚禮,去璃王府拜見黛宮主及仁位。”
顧還卿忙說:”好,那咱們後會有期。“忽然覺得自己忽略一事,遂問道:“那咱們的新酒樓叫啥名啊?”她離開時,新酒樓尚未開張,因此她一直不知道新酒樓的大名。
“顧宮,就叫顧宮。”
“……”顧還卿頓蚊香圈圈眼。
得,這酒樓要不火,她把頭割下來給人當球踢,多具王霸之氣的名字啊!簡直如雷貫耳——”故宮“!
宮少陵解釋:”本想沿用‘食來運轉’,但你說那是另一種經營模式,要等你有時間了才能好好研究擴大,新酒樓讓我再取名字。我懶得花心思,索性把我們兩人的姓合直來做了酒樓名。”
顧還卿覺得奇怪,男尊女卑的世道,怎麼把她的姓放前面?沒這道理啊?
姬十二斜睨着她:“你覺得‘宮顧”好聽?不嫌晦氣嗎?你答應,人家宮家人也不答應啊。“
”……“顧還卿。
宮故?她那個汗,額滴個天,她可真沒有詛咒宮家人的意思啊!
宮少陵也道:”正是這個理,且因爲後綴是宮字,那些軒啊、樓啊、閣啊、館啊都壓不住它,便直接叫顧宮。“
”……“顧還卿。
她只想對宮少陵說:I服了YOU!
回去的路上,姬十二將那沓銀票遞給顧還卿,顧還卿接過來嘆了一口氣:“等他明兒來了,我再還給他。”
“爲什麼要還給他?”姬十二帶着金屬質感的清洌嗓音如染冰雪:“我的銀子你不要,我娘給的你也不收,這是你該得的銀子,你也不要?你打算跟所有的人都撇清關係嗎?”
兩人是情人時,顧還卿並沒有跟姬十二分的這麼清,姬十二送的衣服和首飾,她都會收下,姬十二送她銀子,若她手頭不寬裕,她也不會矯情,只管坦然的花着。
不過,因爲她手裡不缺銀子,且花銀子的地方少,所以一般都不會要姬十二的銀子。
但那概念不一樣,自從兩人關係改變後,姬十二再送她什麼,她基本都會拒絕。
到了璃王府後,姬十二曾讓熊大送了她一匣子的銀票和幾斛珍珠,以及一些綾羅綢緞,就是擔心她手頭缺錢,而成了公主之後,需要打點的人和事物增多,手頭多點銀子和金銀細軟總是有備無患,也不會讓人看輕。
不得不說,難爲姬十二替她想的周到,奈何顧還卿卻婉拒了,她態度很明確,姬十二現在除了跟她有點血緣關係,已不是她的誰,她沒有再花他銀子的權利。
姬十二鬱悶極了,討厭她要跟他這樣壁壘分明,他說過,他的一切都是她的!可他拗不過她,也倔不過她。
後來又讓他娘送給她,她同樣沒收,只說自己有,打點下人什麼的無須她們操心。
爲此,姬十二心裡老不舒服的,顧還卿手裡是還有點銀子,可卻不多,且她顧忌着琉璃公主的身份未公開,又拒絕任何人的示好。
連他都不能照顧她。
正因爲如此,他才替她收下了宮少陵的銀票,不管怎麼樣,她自己賺的銀子她總該要了吧。
他鬱郁地吐了口氣,眸底有苦澀和不甘溢出,低低地道:“從明兒開始,各地會有許多聞風而動的人陸陸續續來王府拜見你,需要花到銀子的地方多如牛毛,我雖不喜歡宮少陵,但他這筆銀子來的正當時,你且先用着。“
”待你去京城見了我父皇,便會有自己的封邑和許多封賞之物,到時你什麼都不用愁,多的是達官貴人來巴結你,送你數不清的金銀財帛,你愛收便收,不愛收便不收,都由着你。”
他悄悄碰了碰她的手:“總之有我在,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顧還卿瞟了他的手一眼,實在沒有勇氣再看,她迅速撇開臉,只管加快步伐。
”……“她真當他是瘟疫了!
看着她絕決無情的身影,姬十二傷心死了,一臉黯然神傷,卻只能無力地任針扎般的痛意侵骨蝕髓。
次日晚上,軒轅黛見姬十二手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不由大感頭痛,說道:”兒啊,不過是一棵比較粗壯的樹而已,它再壯也是樹,不是鐵啊!你好歹一個有內功的人,給一棵樹傷着算怎麼回事?”
姬十二垂眸沉默,神情黯然而頹靡,當時那種情況,他壓根未想到用內力保護自己,只想用皮肉之苦來掩蓋心裡的凌遲之痛。
軒轅黛多少能明瞭他的苦楚,也不忍再雪上加霜,於是岔開話題:“爲謹慎起見,今日我命人關上璃王府的大門,沒放一個那些藉機想拜見還卿的人,不過還卿她自己見了宮少陵。”
姬十二驟然擡頭:“我怎麼不知道?”他防備着宮少陵這兩日要來,一直派人注意着,但並未收到宮少陵來王府的任何消息。
“故意瞞着你。”軒轅黛也不跟他拐彎抹角:”大門緊閉,還卿自己去後門見的他,他們兩人已約好,明日去看賽龍舟。“
姬十二臉色遽變,即刻就要衝出門,軒轅黛伸臂擋在他的前面:”你要去幹什麼?“
”我……“姬十二臉色蒼白的佇立當場,美目中的晦澀與痛苦都快溢出來了。
”這宮少陵挺好的,雖然不是什麼王孫公子,也無一官半職在身,配還卿是差了點,但宮家在大越也是鼎鼎有名的家族,富幾可敵國,且他是家裡的獨子,爲人生得俊俏英挺,瀟灑不凡,既無不良嗜好又有才氣,是許多人眼中的乘龍快婿。”
軒轅黛就事論事:“若我有女兒,我也極願意有個他這樣的女婿。“
”娘!“姬十二的手按住胸口,幾乎是從齒縫裡發出聲音:”您是不是不置兒子於死地不甘心!一定要這樣來刺傷我?“
軒轅黛嘆了一口氣:”不是娘狠心,是你不能再沉緬於往日舊事中了,你必須快點振作起來!還卿她比你早日認清事實,已決定跳出迷障,重新開始新生活了。“
顧還卿昨日回來後,想到姬十二手上慘不忍睹的傷,她的心裡就很難受,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不想讓姬十二再傷害自己,於是她痛定思痛——決定再不能這樣下去了!殺人不過地點頭,這樣折磨着兩個人算怎麼回事?何日是個頭?
她直言不諱的告訴軒轅黛,長痛不如短痛,爲了讓姬十二早日清醒,不再執迷不悟,她要開始一段新感情,藉以斬斷兩人之間最後的羈絆。
軒轅黛自然是贊成的,她也希望姬十二痛一陣子後,能大徹大悟,從此忘掉顧還卿,開始注意到別的女子。
顧還卿成了公主後,自然是不愁嫁的,便是有聶灝和聶家,也擋不住她尊貴的公主身份,且她還是個處子,屆時許多男子會對她趨之若騖,奉她若神明。
但如此一來,也分不出誰是真心誰是假心了——那些人也許是衝着璃王府而來;也許是衝着駙馬之位而來;也許是衝着滔天的富貴而來,更也許是衝着還卿的美貌而來……
當然不能以偏概全,其中肯定也不乏對還卿真心實意之人,只是如沙裡淘金,極難分辯。
軒轅黛就覺得宮少陵是個不錯的人選。
撇開他的家世不談,他與還卿相識於還卿落難之際,並不避人言可畏與還卿交往至今,便連當初受陶貴妃熏天勢力的威脅恐嚇,他也沒有趨利避禍,做個趨炎附勢的小人。
而是一直在暗中幫助顧還卿,對她算是做到不離不棄。
危難之時見真心!軒轅黛見多了阿諛奉承,搖尾乞憐的小人,對宮少陵的印像極好,覺得他不比那些龍子鳳孫和勳貴子弟差。
況且那些權貴子弟,有本事的大多野心勃勃,他們也不願意尚公主,因爲尚公主會限制他們的發展,對他們的前途並無好處——駙馬無非只是表面風光,並無多大實權。
至於那些願意尚公主的權貴子弟,又大多不成材,紈絝子弟居多,讓人看不上。
顧還卿倒沒有說什麼,宮少陵從未說過喜歡她,且以前宮家人明顯不能接受她卑微的身份,因此她從未往這方面想——省得人家罵她癡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
不過思來想去,除了姬十二,她似乎只認識宮少陵一個男子……囧裡個囧,行情太慘淡,她自己也頗爲無語,甚至捫心自問:姐也長的不差啊,爲什麼就沒人追?
關鍵是,姬十二喜歡把宮少陵當假想敵,覺得他對他威脅極大。
於是,爲了能讓姬十二死心,說不得只好向宮少陵下手了。咳,總不能向姬非晚下手吧……一來也是換湯不換藥,離不開亂倫二字;二來,她看到姬非晚就後悔的要把他塞回他娘陶嬪的肚子裡纔好……
反正這事就這麼定了,在宮少陵來約她時,她在軒轅黛的幫助下,偷偷摸摸的去後門見他,答應明兒跟他去看龍舟。
可姬十二一聽他娘這麼說,頓覺得山河變色,整個人都要不好了——顧還卿要移情別戀,那他該怎麼辦?
因此他想也不想地道:”不行,我不答應!“
軒轅黛不溫不火地瞅着他不說話,關你屁事,又不是你娶媳婦,更不是你嫁女兒,要你點頭?
”此事不需你同意,只要你父皇、我、還卿沒意見,便沒什麼問題。“
”可卿卿又不喜歡他。“姬十二猶垂死掙扎。
”那還卿一開始就喜歡你嗎?還不是後來喜歡上的。感情這種事是需要培養的,只要宮少陵不覺得還卿的身份高不可攀,肯努力打動還卿,還卿一樣會跟喜歡上你一樣喜歡上他。“
”……娘!我是你抱來的吧?我八成不是你親生的。“姬十二覺得他孃的每句話都好像在敲響他的喪鐘,讓他生不如死,痛不可抑。
“否!“軒轅黛搖頭:”你是我親生的,這決無更改,當年有許多人見證了這個偉大的奇蹟。”
“……”姬十二。
軒轅黛和顧還卿的出發點是好的,感情的事如果不能繼續下去,的確不應該拖泥帶水,而是快刀斬亂麻,只有這樣,雙方纔能儘快忘掉對方。
只是她們錯估了姬十二的偏執,使得事情變的一發不可收拾。
端午那天,顧還卿早早起牀,在丫鬟的服侍下收拾妥當,隨後例行公事的去問裘浚風,闕奶孃醒來了沒有。
已經這麼多日子了,闕奶孃一直昏迷不醒,連裘浚風都百思不得其解,他給還卿的迷藥確確實實是七日醉,不是半月醉,更不是百日醉,爲什麼此人就一直不醒呢?
軒轅黛日日夜夜在研究那本手札,何以春在多方詢問璃王府的老僕,因爲啓程去京城的日子已經定了——就在這兩天,她們會帶還卿及一些能證實她身份的證據,一起去京城,讓慶隆帝親自見見還卿,進而肯定她的身份。
顧還卿不關心那些,她只對闕奶孃感興趣,她的第六感告訴她——闕奶孃一定知道初一的身世!
奈何闕奶孃就是不醒,跟個植物人一樣,用盡所有的法子刺激都不見效。
只能等,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於是她決定趁天色還早,去綢緞鋪找宮少陵。本來約好宮少陵來接她的,但她怕姬十二又出幺蛾子,還是自己過去保險。
結果仍不保險……
“顧姑娘?”大虎打開描金雕花木門,一看到她,那臉色就變了,話都不連貫了:”你你怎麼……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他的臉色給顧還卿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沒……沒……沒發生什麼。“
大虎越結巴,顧還卿越懷疑,忍不住推開他往裡走,一邊走一邊問:”沒發生什麼事你幹嘛吞吞吐吐?是不是你主子屋子裡藏了什麼花姑娘,所以你怕我看見?“
”沒……“大虎苦着臉道:”哪裡有什麼花姑娘啊?便是有,也是有心無力。“
“……”顧還卿看着他,非常嚴肅地道:”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的主子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難言之隱?”
“咳咳!……”
內室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接着是宮少陵虛弱無力的聲音:“大虎,請顧姑娘進來坐吧。”
宮少陵住在綢緞鋪的後面,宮家財大氣粗,所以綢緞鋪子的規模極大,是靖州首屈一指的華麗鋪子。
鋪子的後面則是一座環境格外優雅院子,院子裡有曲廊和涼亭,以及瘦骨嶙峋的湖山怪石,正是奼紫嫣紅,百花齊放的季節,這院子裡更是繁花搖曳盛開,花香嫋嫋,極是幽靜怡人。
繞過幾叢生得極爲茂盛的簇綠窩竹,便到了宮少陵住的主屋。
進了宮少陵的房間,雖然他不常來此地,但屋子依舊佈置的十分雅緻,陳設精美。
由於宮少陵的聲音不對頭,而且整個屋子裡瀰漫着一股濃濃的藥味,顧還卿也無心打量環境,只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病了?”
“沒有……”宮少陵的聲音從一座十分大氣的山水屏風後傳來,缺少中氣:“還卿,今日可能無法陪你去看賽龍舟了,我要爽約了。”
“那倒不要緊,只是你究竟怎麼了?這麼大的藥味。”
宮少陵沉吟着,似乎在想着措辭,顧還卿微蹙起眉,大虎卻朝她擠了擠眼睛,又無聲地指了指屏風後面。
顧還卿眉一挑,三步並兩步繞到屏風後。
宮少陵正臥於一張寬大的錦榻上,臉色蒼白如紙,精神萎靡不振,連眼瞼下方都泛着淡淡的青色,見到她,急忙想伸手掩飾自己的臉色。
顧還卿卻一把攫住他的手腕,輕聲而嚴厲地道:“你怎麼了?昨兒不還是好好的嗎?一夜不見,怎麼就這樣子了?”
宮少陵忍不住又咳了幾聲,顧還卿倏地沉下臉色:“你受了嚴重的內傷?是誰幹的?”
“不是……”宮少陵仍不想吐露實話。
“你非要我自己去查嗎?”
宮少陵默了默,清潤明秀的眉眼漾出一股挫敗,他長嘆一聲:“是我自己學藝不精,其實怪不了別人,還卿你別問了。”
“別跟我說這些虛頭巴腦的話,究竟是誰?”顧還卿卻不容許他打混過去。
她雖然有許多事瞞着宮少陵,但在內心深處還是拿宮少陵當朋友的,如果宮少陵被人打傷,她袖手旁觀,坐視不理,那還算什麼朋友?
宮少陵卻一副息事寧人的態度:“是我跟人比武比輸了,你別追究了。”
比武比輸了?宮少陵又非江湖人士,也沒聽過他與人結怨,再說了,保護他的大虎他們都沒事,怎麼獨獨他這個主子有事?
前後一聯想,她漸漸眯起了明亮若水的雙眸,視線牢牢鎖住盯着宮少陵眼睛,慢慢地吐出三個字:“姬、十、二?”
“……”宮少陵。
昨晚,姬十二一身冷肅的踏月前來,束手在後,直截了當的問他是不是喜歡還卿。他沒有猶豫,點頭承認了。
爾後姬十二又問他會不會娶顧還卿,他回答,只要還卿願意,他當然願意娶她。
姬十二就說,沒問題,想娶顧還卿可以,但必須先跟他比武,倘若能贏他,那他定會義無反顧的支持他。
宮少陵問爲什麼?他卻說這是替顧還卿把關,測試娶她之人有沒有能力保護她,不論是誰想娶顧還卿,他都會一視同仁。
換言之,誰打的過他,誰就可以娶顧還卿,打不過,嗯哼……那你就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了。
看來想娶還卿,無論如何都要過他這一關!宮少陵身手不凡,自然不怕比武,何況他早就想和姬十二一決高下了。
於是兩個人找了個無人干擾的空地,狠狠的打了一場。
結果……不言而喻。
顧還卿頓時怒了:”姬十二,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姑奶奶嫁誰關你屁事?“
璃王府的客院。
裘浚風正在幫姬十二檢查傷勢,一邊檢查一邊數落:“王爺,別嫌下官囉唆,你本就傷勢未愈,卻一再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不是把手弄傷了,便是不要命的跑去跟人打鬥,把這好不容易養好的舊傷都弄的裂開了,身上也是一身的傷,內傷加傷的……如此這般,縱是下官醫術蓋世,卻也莫可奈何啊。“
姬十二垂着眼瞼不做聲,等裘浚風幫他擦去身上的血液,塗上藥膏,重新在傷處纏好布帶,他才重整衣冠,扣上低調而奢華的墨玉腰帶,俊顏淡淡地道:”只要臉沒傷到,身上有傷又有什麼要緊?誰還扒開我衣服瞧了?“
突然,熊大驚惶失措地推門進屋,一迭聲的鬼吼鬼叫:“哎喲!額滴個娘啊!少主救命啦!顧姑娘找你算帳來了……”
“姬十二!算你有種,今兒我跟你比武,倘若我輸了,往後我的婚事任你做主,如若不然,你以後就別管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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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萌見個諒,臨時遇到了點事,明兒把字補上,馬上就要揭曉真相了,就在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