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絮叨了,叫人去預備些東西。等下要是二哥來了,別見我就行了,真要是知道了就說我自己不仔細。最近忙得焦頭爛額,要是他知道這件事,還不知道要氣成什麼樣子。”管雋筠也不隱瞞什麼:“不過是歇上兩天,也容我好好想想。”
“小姐,這大小姐和丞相就是您命中的天魔星。遇到了就沒好事。”綺媗給她掩好被子:“奴婢進來的時候,看到別院送來的鮮魚。給小姐做碗鮮魚面來。”
管雋筠沒說話,靠在牀頭遠遠看見管岫筠一身豔麗的紅裝越走越近:“筠兒,這麼久不見你倒是越來越出息了,居然還能做好丞相夫人,先時倒是我小看你了。你搶了我的男人,今兒我就要奪回原本屬於我的一切。什麼南王妃都是荒謬,爲什麼去南中的不是你?!你把屬於我的東西還給我。”
“我沒搶你的東西,我沒有。”管雋筠捂着手上的舊傷:“如果可以選,我寧可去南中的人是我。”
“哼,你少在這兒假惺惺的。在皇上面前進讒言的人就是二哥,他只認你是他妹妹。我告訴你,我不會放過你的,還有二哥。”管岫筠擡手就是一耳光,眼看就要打上來的時候,卻被二哥拉開:“筠兒,小心。”
“哥。”看到二哥,管雋筠下意識躲到他身後,還跟小時候一樣。
“不怕她,哥哥護着你。”在二哥身後,卻隱隱看到諸葛宸跟管岫筠在一起。兩人還跟前次在大宮門遙見的情形一樣,一直都以爲已經百毒不侵,見到這一幕與當初女孩家的靦腆心思還是一樣。只是沒想到淚水不聽話的迸出來,因爲哥哥擋着纔不會被人看見。
恍惚了一下,好像有人在給自己擦眼淚。不是二哥,一下睜開眼諸葛宸坐在面前。手裡還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鮮魚面:“很痛?我不知道會這樣。”
“沒事。”綺媗那句話說對了,他和管岫筠就是命中的天魔星,凡事只要遇到他們就沒好的。剛纔見到的事情一點都不像是南柯一夢,好像就是發生在身邊一樣。管岫筠說的話句句都像是聽過,她過得不好必然會遷怒於人。
諸葛宸扶着她坐起來:“先吃點東西,我還要到外頭去。你哥哥來了,想要見你。”
“我這樣子,被他看見你預備怎麼說?”管雋筠推開他的手:“我不想在他出徵之前,再鬧氣。二哥已經爲我生了很多氣,我不想繼續下去。”
諸葛宸坐在旁邊半晌沒說話,手裡的面一點點冷下去:“先吃點東西,我看到綺媗端了來。不想她進來吵醒你,沒想到還是吵醒了你。”
“我不餓。”管雋筠再次推開他的手,很冷淡地看着他:“丞相,這裡不是朝堂,不用拿着你對待那些同僚的態度來對我,那些虛應的套子是你熟諳的,我不敢自詡有多瞭解你,至少比那些人知道得多。大可不必在我面前做出悲天憫人的樣子,二哥之所以每次對我不放心,就因爲我們都知道,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我嫁錯了人。你還要聽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但是我不覺得娶了你是一件錯事。”諸葛宸脫口而出,很認真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我跟你說過,就算是你恨我一輩子,我都不會放手。除非我死了。”
管雋筠扭過頭:“那就耗着好了。”舉起受傷的左手,諸葛宸趁她入睡的時候,又給她套上那枚琉璃指環。看到了毫不猶豫地褪下來,一下淬到地上瞬時粉碎:“不用再拿這些把戲來唬人,真有閒工夫的話,還是做你該做的事情好了。”
諸葛宸氣得臉色鐵青,金絲琉璃的碎片滿地都是:“你歇着吧,我忙完再過來。”放下手裡的東西,摔門出去。
管雋筠捂着受傷的手肘,盯着地上的碎片良久:“如意!”
“是,奴婢在這兒。”如意一直都守在門外,聽到她叫人趕緊推門進來:“夫人吩咐奴婢什麼?”
“把面端出去倒了,再把這兒收拾乾淨。”管雋筠起身到了窗下,望着窗外已經是滿樹繁花的秋芙蓉:“看到了什麼都不許說出去,聽到了什麼就當自己是聾子,記下了?”
“是,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如意記得綺媗教給她的話,不管夫人說什麼都答應就是了。夫人不會胡亂發脾氣,但是真的計較起來也不是誰都可以宛轉的。
“下去吧。”管雋筠擺擺手,在書案前坐下。腦子裡不住會迴旋着皇帝說過的話,再看哥哥的態度,這件事有多棘手可想而知了。
隱約聽到外面有人在說話,語氣也不像是諸葛宸說話的口吻。只是覺得語氣沉重急躁,總不會是二哥真到了內宅吧?雖然是嫡親兄妹,也不像是在家裡或是未嫁的時候,那樣無所顧忌。要是沒有諸葛宸陪着,他是不好到了相府內宅的。
拉開門,管昕昀一臉怒氣在門首站着,看到曲蜷着的手臂馬上明白了:“諸葛宸,是不是?”
“我自己不小心撞了,沒事了。”管雋筠擺手,屏退一旁的榮立和如意:“哥,進來說話吧。”
管昕昀哼了一聲,跨進屋內。管雋筠轉身要去掩門,管昕昀嘆了口氣:“行了,我來好了。真是拿你沒法子。”
打量着屋子裡的陳設,管昕昀良久才轉身看着跟在背後的妹妹:“筠兒,很多東西錯了是不是都無法彌補?”
“世上唯一沒有後悔藥,只能一步步往前走。不論錯還是對,都要走下去。”管雋筠給他倒了盞清茶:“哥,有些事兒我知道你心裡過意不去。可是也是我心甘情願去做的,若不然也不能有人能改變什麼。就由着我吧。”
“你看看你這樣子,叫我放心?!”管昕昀打量着清瘦的妹妹:“瘦成這樣,還要替他遮掩。你以爲你受的委屈別人都不知道?”
“哥,你願意我做寡婦?”管雋筠跟他對面坐下:“他去了軍中,只怕就是死路一條。皇上都許了我不讓他出事,難道哥哥就忍心看着我一世孤苦?我們家,沒有人不知道這種痛楚的,要不是這樣,母親何至於在家中生殉?至於大哥,更是叫人說不出的委屈。哥哥,這件事別人不懂,我們也不懂嗎?”
管昕昀愣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管雋筠點點頭:“哥,算了。他是稚兒的父親,這是什麼時候都不能變的事實。我不想在橫生枝節,皇上那邊好容易不追究了,就算是替我着想。”
管昕昀盯着她半晌:“若是父親還在,這件事豈止今日這樣!”
“若是父親尚在,我不會嫁給他,也不會是今日這樣子。”管雋筠眼圈驀地紅了:“哥,綺媗有次跟我說,要是沒嫁給他,而是找個真心對我好的,該多好。做什麼丞相夫人,哪怕就是鳳冠龍袍我都不稀罕。只是既然做了,那就安分守己好了。”
管昕昀看她淚容滿面,心底也不是滋味。還跟從前在家的時候一樣,把她拉到面前:“好了,是哥哥不好,這些事兒咱們慢慢來。要是真的不想在這兒,就回去住段日子。”
“剛過來幾天,怎麼好回去。”管雋筠很快止住了眼淚:“哥,你要是出去了就別想家裡這麼多的事兒,我知道該怎麼做。”
管昕昀嘆了口氣:“你就是太懂事,什麼事情都在自己心裡裝着,我也只能是見一半不見一半了。”
“稚兒呢?”管昕昀坐了很久都沒看見外甥:“怎麼不在你這兒?”
“看我不舒坦,乳孃抱到祖母那邊去了。”管雋筠不以爲意:“大了,就淘氣了。”
“你不也是一樣,不論是到了什麼時候,在哥哥面前你都是孩子。”管昕昀滿是憐惜地掠過妹妹的頭髮:“筠兒,要是能從頭來過的話,就是狠心把你嫁出去也不叫你跟如今這樣爲難。”
管雋筠澀澀一笑:“命中註定的事情和人,不管走多遠都會遇到。躲不掉的,算了哥。”
管昕昀站了一會兒,骨節捏得用力而顯得蒼白:“好了,二哥得先出去。雖說兄妹至親,到底在這兒呆久了不合適。”
“走的時候叫人來說一聲,哥。”跟在管昕昀身後送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