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笑聲中,八具“拜貼”擊破窗戶,被憑空擲入,那主理此處事務的威猛禿頭男子驚怒的發現,面前這白衣蒙面男子所謂的“拜貼”竟赫然是在外放哨的兄弟血肉模糊的屍體!
他剛欲說話召集人馬,眼中已被一片熊熊火光所充斥,那沸騰的熱意穿透了墨夜的盤踞,徑自在廳中所有人的皮膚上鋪開一層冷入骨髓的熱.
敵襲!
敵人已然潛伏入了我方大本營,我等竟然還未知覺!
一大羣若火光沖天而起般的剽悍男子,揮舞着雪亮的長刀,攜着潮水一般勢不可擋的聲威,激突了過來!
最可怕的是,除了腳步踐踏在地面,兵刃交集的聲音,這諾大的一羣人便再未發出過絲毫聲響!
禿頭壇主霍然搶到兵器架前,探手就引出了一根粗重非常的狼牙棒!旁邊那三人看着隨侍在寶玉身旁的典韋,兩人面上俱現出駭然之色.
在沙洲戰場上,這個兇暴似神魔一般的魁梧男人,實在在他們的記憶深處鐫刻下了永難磨滅的影象!
而禿頭壇主一棒在手,這整個人都變得不同了.多了一種神完氣足,淵停嶽峙的氣概,他狂吼一聲,阻在通往後堂的門前,大有一夫當關之勢.
此人能在鹽幫數萬幫衆中脫穎而出,坐到眼下的地位,自然絕非幸至.他知道如今莊中兄弟多已睡下,敵人又是有備而來.一旦任其攻入,勢必是一面倒的殺戮場景.眼下自己能多拖一刻就是一刻,堅守到莊外的援兵趕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寶玉一曬,略略擡了擡下巴道:
“米粒之珠,也放光彩?”
他身後霍然無聲奔出二十餘人,手中清一色軍方配置的神機連弩,二十餘支箭頭在閃動的燭火下綻射出幽冷的藍光,顯然其上塗了巨毒,一個個箭頭似一道道惡毒的詛咒,冷冷的覬覦着那禿頭男子的性命.
這禿頭男子倉促迎戰,身上未着任何盔甲,只待寶玉一聲令下,勢必被射得千創百孔!
典韋卻於此時在鼻中哼了一聲,微微踏前半步.寶玉知他見獵心喜,笑道:
“三招,三招內要解決掉這廝.”
典韋更不答話,粗壯的雙臂一振,包裹着雙鐵大戟的黑布頓時飄落.看着面前那個同樣使用重兵器的壇主,堅決渾厚的聲音洪洪發發的響了起來:
“殺你?何需三招?一擊足矣!”
這剛毅的語聲裡含有一種一擊必殺的威力,連這禿頭壇主以及他身邊的那些經過大風大浪,血腥屠戮的人物,心中卻都泛出一種無由的畏怯.
典韋一衝而起!
似夜梟大鳥,急速升騰,所帶起之勁風,令得廳中紅燭一齊熄滅!
殺!殺!殺!殺!殺!殺!
只聽“鐺”的一聲金鐵交鳴,炸成無數天鼓,當空齊鳴,無從散去,互相逼鳴,洶涌奔騰.
最終似退潮一般嫋嫋散去.
就連站得較近的寶玉,在聲音響起的那一剎那,也有一種撕心裂肺的極難過感覺!
燈火復燃.
典韋若天神一般魁梧的身軀依然挺立,那禿頭壇主竟已經被遠遠擊飛後粘到對面的影壁上,全身的骨骼彷彿盡皆粉碎,正緩緩的軟軟滑落,在雪白的牆壁上拉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口角更不斷有暗紅色的血液碎塊冒出,眼見得已是個死人!
一擊必殺!
寶玉淡淡道:
“割下他的首級,掛在一個高處,讓莊裡的人都看到敢和我們頑抗的下場!”
他發下這號令的時候,無論語氣語調都是說得淡如春水,不意內容竟是如此血腥!
此時他身後的那些部屬,早已如幽靈一般紛紛涌了入去.
驚呼,詫喊,痛嘶聲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莊子中的人大多都是今日敗退而回的殘兵敗將,大多數睡夢中就糊里糊塗的丟了命,僥倖逃生的人士氣本就萎靡到了極點.好容易鼓起餘力同殘存的人集結起來.冷不防便看見了懸掛在崗哨樓上的那顆屬於壇主的頭顱!
最可怖的是,還在勉強抵抗的那些人每同對手交手一招,就要聽見至少一名熟人傳來的瀕死的慘呼!
這樣一面倒的戰場,結局是再明顯也不過了.
“放火把.”寶玉漫不經心的交代了這句話,就象是淡淡的吩咐“喝茶把”一般悠閒從容.
火,很快便燒了起來.
沖天的火光.
火光燭紅了半邊天.
那一間大宅,着火的時候,不象是一進屋子,而似是一頭兇惡的荒獸,在火光中發出不願化作飛灰的哀號.
寶玉在門外負手而立,如雪的白衣在風中飄舞.他看着自己的手下在蘆笛的輕聲呼哨中,似平日訓練那般有條不紊的陸續撤出.讚許的點了點頭.
月光似久遠的寂寞一般湮息下來,濃雲蔽月,狂風與黑暗漫卷而至.樹葉爲風生生撕扯下來,狂舞着飛向天空.寶玉忽然灑然微笑,向着黑暗深處朗聲道:
“不知何方高人,竟能將在下的行動料中,失禮之處,還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