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記了下來。”
這句話說得端的是淡如春水,說得就好象在陳述一件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事情,可是這話內中包括的含義卻不言自喻。
一目十行!
過目不忘!
這兩件本來應該隸屬於天才的特殊能力如今竟同時在寶玉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體現!洪霆倒吸了一口涼氣,直到現在,他才終於從很大的程度上明白自己爲何會在這男子面前屢屢受制造,一敗塗地的原因!
看看此間事情已了,洪霆也起身告辭,臨行前他忽然想起一事,返身回來神情凝重地道:
“虎王的心得體會公子只是收藏倒也罷了,只是絕不可以自行修習!此事在我教中乃是衆多人等都知曉的秘密,據說不同的人看了藏於總壇中的聖本會有不同的感受體悟!據我所知,上一任虎王的三大絕技施展的時候,便與那個剛剛死掉的傢伙頗不一致!若外人按訣修習,照本宣科,輕則武功盡失,重的更會死得苦不堪言!”
寶玉微笑道:
“是麼?”
洪霆自然聽出了他言語中那不以爲然之意。他乃是何等身份,難得當一回好人,此時卻被誤解,心中一股怒氣涌了上來,冷冷道:
“公子若是不信,那就照本練習,定能修行成天下無敵的絕技!”
寶玉嘴角旁勾勒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既然如此,你可知道,明明只是一本秘籍心法,爲什麼修習的人照本宣科會練出來不同效果的武藝?”
洪霆未料到他有這一問,一楞道:
“聖本乃是我教武學的始源,神奇玄奧,難測究竟,我等資質平庸,自是不知。”
寶玉淡淡一笑,卻不說話,陪侍在旁的典韋冷冷地道:
“好一個聖本,你可知道你們這聖本的來歷?”
洪霆一擡眼,見了這同自己身型、氣勢都相差彷彿的魁梧男子,被問得一窒道:
“正要請教?”
“你們所謂的聖本,乃是在幾十年前,大羅教深覺自身武功不足,於是以巧取毫奪的方法,在三十年裡,連續謀奪十一家門派的奇功秘技,先後聚合九十三名絕頂高手之力,再以你們本身代代相傳的薪火神功將之強行融會貫通成眼下你們所研習的七大聖本!從此奉若神明,代代相傳!”
洪霆聽得這等旁人難以知曉的秘辛,饒是以他之能也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才道:
“你是誰,這些東西哪怕我在教中尊爲法王,也只是從上一代的口中聽得一些旁枝末節,你是怎知道這些秘密的?”
典韋嘴角**了一下,看上去分外有一種殘酷快意:
“你們剛剛開始的聖本修習應當是兇險非常吧,尤其是開始修煉的頭一年中,死傷者只怕十之**。”
洪霆深吸一口氣:
“不錯,當然老夫與三十七名教中的青年俊彥同時閱讀第二聖典的上卷,能夠活下來的只有三人!其餘三十五人紛紛都在半年內渾身血管爆裂而死!”
典韋聞言,眼中露出一絲不忍之色,口中卻淡淡地說:
“報應!”
洪霆面肌抽搐了一下,立即鬚髮蝟張,身軀似乎都龐大了一號,怒道:
“你說什麼!”
典韋冷冷一笑,更不說話,霍然閃身欺上,旁人頓覺空間都似乎震撼、扭曲了一下,很難形容得出那一瞬間兩股強大力量的交擊,就一如鐵錘在燒紅的鐵鉗上敲擊出燦爛的星花!這兩大以力見長的高手,頓時又力拼上了一記!只是這一次顯然是典韋吃了不小的虧,他踉蹌而退了數十步方纔站住腳跟!
寶玉見勢不妙,忙站到兩人中間沉聲道:
“法王暫且息怒,不過他的確有痛恨你們的資格!因爲他就是昔日被你們大羅教劫奪秘籍的一大世家的典家的殘存子弟!想當年典家上下兩百餘口,就只剩下了他一個!”
洪霆同典韋交擊一記,神威凜凜的聳立當場,早間的陽光映在他的身上,看上去更是豪邁難敵。他恍然一曬道:
“原來是典家的嫡系子弟,怪不得老夫方纔於竭力之際會爲人所趁,原來是栽在典家正宗的疊力神術上,也算是不冤了。”
寶玉出來打圓場的目的正要將話題岔開,當下微笑補充道:
“是那頭死老虎栽在了疊力神術與我近侍的合擊下,法王可沒吃什麼虧。”
其實寶玉表面上說得輕巧,心中也暗處慶幸那次暗算的得手…只見這方纔在車上還是傷疲之身的熊王轉瞬間便已恢復了大半元氣,以至於典韋以逸待勞與之相鬥還是處在了下風…大羅教法王的強悍可見一斑,那頭虎王壓制這熊王幾十年,顯然實力與之相較只高不低,焦大與典韋的聯手能將之一舉擊殺,實在是當時冒了極大的風險!
只聽熊王也無意在此問題上糾纏,畢竟兩方此時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卻又道:
“照公子這般說來,我教的聖典,竟然是昔年的典家人在其中做了手腳?”
寶玉緩緩點了點頭:
“典家是十一家中最後遭難的,在此之間,典家的莊主…即我這兄弟的曾祖父便已察覺了些許風聲,他便未雨綢繆,經過一番仔細推敲之後將祖上傳下來的修煉的秘訣於極細微處進行了些微改動,殘存下了幾個重大的隱患…倘若你們不來攻他,自然他死前會將改動之處對子孫後代說明…可惜偏偏大羅教次年就找上了典家莊。”
“而最爲湊巧的是,當年大羅教拿到手研習之人又認爲典家的行氣秘訣的確神奧,將之去蕪存箐,寫入了你們聖典的煉氣總綱之中!因此,這幾大隱患便成功的殘留了下來,你們纔會出現有了那麼高的走火入魔的機率與紛繁複雜的流派。”
典韋此時已從那一擊中恢復了過來,恨聲道:
“只恨你們大羅教的那薪火神功也確有獨到之處,一些極其幸運的天資卓絕之士便能通過這神功,從先祖設置的那個致命陷阱中獨闢蘄徑,反而修成比原來設想中威力更是強勁的武功!手機訪問:ωар.ㄧΚ.Сn”
洪霆頓時恍然,心中不禁浮出一陣被威脅着的寒意,他望向面無表情的典韋,兩人對峙的時候,好象有什麼無形的事物在空中重擊一下:
“那麼,我想三個月之後,正宗的虎王三殺勢就將會重現人間了?”
洪霆冷冷地說。
典韋拍了拍背在身後的雙鐵戟,沒有出聲。他立在那裡也是淵停嶽峙,那種強烈的氣勢實在能夠挑起人的高山仰止的感覺。看着典韋的身影,一時間連洪霆也生出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感慨。
寶玉微笑着將懷中依然昏睡不醒的柳夢珍惜的放上了另外一輛馬車,對着遊長老與洪霆彬彬有禮的作了個請上車的手勢。洪霆先深深望向典韋,沉聲道:
“你的勁力雖然剛猛絕倫,可是終究缺乏後續之力,若能留上兩分餘地,那麼想來也不至於傷在我的手下。”
然而他轉身,
上車。
一步一步的上車。
一步步的離去。
一步也不虛浮。
絕塵而去。
待他遠去之後,典韋才苦笑着說:
“大羅教法王,果然名不虛傳!”
然後他一捂胸,一張口,哇的一聲吐出一口光亮燦爛的鮮血。
寶玉一揮手,阻止了搶上去想幫他的人。他知道典韋先施展疊力神術在前,後又爲了伸量着熊王的潛力與之力拼一記,所受的傷雖然不輕,卻也只是衝擊之傷,未及經脈。此時正是要典韋自身體會感知這高手氣勁運行方式的最好時機。
…
在回營的路上,寶玉便已沉睡過去…整整一夜殫精聚慮,機巧謀劃,真氣耗費也極巨,身心俱疲的他其實才真正是最累的人…別人只是勞力,而他只是勞心。
辛勞。
再醒之時,已是夕陽西沉。
驚醒他的,是人聲。
女人的聲音。
他所處之處乃是在軍營之中,軍營中哪來的女人,寶玉搖了搖還隱隱作痛的腦袋,掀開帳篷的門簾讓眼睛告訴了自己答案。
蘇小小。
落寞如一朵蒼白的小花的蘇小小。
同焦大對峙着的蘇小小。
她偏過頭,以一種輕微的聲音道:
“幫我個忙。”
寶玉也來不及問她在那鬼城一般的鎮上別後的情由,心中卻已浮起一種很奇特的感受,他以一種連他自己也難以說明的爽快方式道:
“好,你說。”
“皇上對納蘭擅自調動大內侍衛的行爲大發雷霆,我怕…,你能不能助他一臂之力?”
蘇小小用一種低速的語音顳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