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汀凝和洛雪趕到湖心小築時,看見豫王爺負手站在河對岸,漾起的春風吹得他衣襟飛揚。
走到豫王爺身後,王妃汀凝和洛雪俯下身子作揖:“臣妾拜見王爺。”
轉過身,眼神中的焦慮一閃而過。“都起來吧。”邊說邊伸出手扶起了洛雪。
冬雲是個懂事的丫鬟,她走到汀凝左邊,默不作聲的扶起了王妃。
回首張望,看見了被焚過的小築殘骸,孤零零的矗立在湖中央,在碧波春色中搖搖欲墜,洛雪的心暗了下來。小喜和襲衣呢?“可有人受傷?”
見王爺沒有開口的意思,管家走了過來說:“小喜的腿被掉下來的屋脊砸到了,現在由太醫爲她醫治呢。”
“嚴重不嚴重?我想去看看她。”說着,洛雪就想走,可是小喜究竟被送到哪裡了,她是不知道的。
“夫人,小喜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管家單腿跪了下去,低首:“夫人,屬下無能。”
見管家第一次跪在自己面前,洛雪暗忖是不是小喜真的出事情了?扶起管家,“別這樣,怎麼了?是不是小喜真的出事情了?”
“不是,是屬下沒有看護好夫人的湖心小築。”
管家的話,倒是提醒了洛雪,湖心小築是洵陽特意爲自己趕工的,凝結着他的心血,而自己全然沒有理睬,定是惹他傷心了。悄悄的走到王爺身邊,擡頭,看見他眉心間深鎖出的突兀,伸起手指輕輕壓下。
“該罰的人終究是要罰的。我要給你一個交代。”豫王爺再次開口,眼神裡夾着幾分凝重感。
“人沒有事情就好了,逐凌姐姐人呢?”想起剛剛管家隻字未提起逐凌和襲衣,洛雪不禁問着:“還有襲衣沒有事情吧?”
“都沒有事情了。你放心!”豫王爺岔開話題,“你剛纔去哪裡了?害的我以爲你在火裡。”
洛雪不確定的答:“好像是一片竹林……”
豫王爺露出幾許嚴肅道:“竹林?什麼地方的?”他走到王妃面前,“你們去的是什麼地方?”
王妃汀凝泛着淺淺的白色,沒有說話。洛雪意識到自己失言了,用手緊緊的拽住絲帕,擔心着。
“冬雲,你是在哪裡找到他們的?”豫王爺又走到冬雲面前,冷冷的問,言辭中的冰藍使人聽而寒之。
冬雲立即跪下,“回王爺,是主子後花園的竹林。”
聽到此話,看到汀凝的表情稍稍輕鬆了,洛雪也將心放下了。
“是這樣麼?”豫王爺想從洛雪嘴裡知道答案。
洛雪用力的點了點頭。“多虧了姐姐,要不也許受傷的就是我了。”
這時,五夫人素棋拉着六夫人硯書的手,走了過來。給豫王爺請安後,就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了湖心。
“嘖嘖,小築建好以後還沒有機會看,就這樣的毀了。”素棋不禁感言,滿是惋惜。
好似看懂洛雪心底的牽掛,硯書安慰着:“你不用擔心小喜那丫頭了。我已經遣人把她弄到頌梅軒了,我們都是病人,也方便大夫照顧。”
素棋又道:“洛雪妹妹你晚上住哪裡啊?”
“住我那裡!”還沒有容得洛雪反應,豫王爺的聲音就傳進耳朵。
餘光掃到了汀凝臉上的異樣表情,想到住進去就會和王妃朝夕相伴,甚是不自在。“洵陽,我擔心小喜,況且小喜的腿受傷了,我想住在硯書姐姐那裡去照顧她。”
經過深思,豫王爺沒有反對,“也好。汀凝,逐凌這個丫頭就交給你處理了。事情沒有籠絡清楚前給我好生看管她!”
王妃汀凝欠下身子,應着:“是,妾身知道。”擡起頭時,豫王爺已然離開了,不由得泛起星星兩兩的悲慼。“冬雲你在這裡幫我照應着,我去處置逐凌那丫頭。”
洛雪叫住了要走的汀凝,“姐姐,還是叫冬雲陪着你吧,你有身孕,身邊沒人不好。”
“那妹妹需要什麼,就差人告訴我,我會好生處置逐凌的!”承諾後,便帶着冬雲離開了。王妃汀凝的遠走的背影,倒是和豫王爺的有幾分神,同是帶走了一片屬於他們的沉重感。
硯書亦把手放到了胸口,卻是眉頭緊緊皺起,手指愈發用力的向下摳着,身體也開始往下沉。
趕忙扶住硯書,“硯書姐姐你怎麼了?”
素棋用拳頭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怕是病又發作了!剛剛聽說小築着火了,硯書就讓我帶着她過來了呢。”
“管家,能不能幫我把硯書姐姐揹回頌梅軒?”身邊唯一的男丁就是管家了,洛雪嘗試着去求着。
“是,夫人。”說着,管家就把硯書放到了背上,快步的向着頌梅軒走去。
……
頌梅軒,太醫已爲硯書診斷完畢。屋子裡只剩下洛雪,素棋,還有昏睡的硯書。
“洛雪妹妹,你真厲害,連管家都請的動!”素棋放低了聲音,羨慕着。
“啊?什麼意思?”
“在王府裡,除了王爺沒有人能請動管家,連王妃都不行,我剛纔真擔心管家會黑着臉拒絕你呢。”
“事關硯書姐姐安危,我想就是陌生人也不會就此不理不管的。”
“你不知道有一回逐凌摔斷了腿,王妃命令管家把逐凌送回去,管家都不管呢。”素棋的眼睛裡透着幾分得意,“對了,剛剛王爺好像生氣了,你和王妃究竟去哪裡了?”
“不知道,走了很久忽然進入了一片竹林。”洛雪相信素棋不是有城府的女人,所以沒有半點隱瞞。
“那女人果然先開口了,她是不是告訴可琴的事情了?”
洛雪點頭。
“你全知道了?”
“知道的不全面,王妃剛剛要說,冬雲就跑過來說出事情了。”
“那你想知道麼?”
洛雪看着素棋,沒有說話。
“那我就告訴你吧。”素棋剛要講述,卻被硯書的咳嗽聲止住。坐到牀邊,“怎麼了,怎麼了?”
“咳咳,”硯書蹙着眉,吃力的說:“我想喝水。”
洛雪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水,遞給躺在牀上的硯書,“姐姐,可覺得好些了麼?”
“好多了,又害的你們擔心了。”硯書努力的叫笑容自然些,“小喜已經被我安排在東側的偏房了。怕是照顧我,都沒有來得及去看看她吧?妹妹,我已經無大礙了,你去看看小喜吧。”
忽聽硯書提起小喜,洛雪這才發覺竟忘記了她,謝過硯書,徑自奔向東側屋子。小喜躺着牀上,神情中夾着幾分痛苦,襲衣坐在她的面前,用手帕爲她擦着額頭滲出的汗珠。
“小喜,你怎麼樣了?”
見洛雪進屋,生硬的換了一種神態。“小姐,小喜沒事了。”
“襲衣,我來吧。”輕輕奪過襲衣手裡的帕子,坐到小喜身邊,小心翼翼的爲她擦着。
“小姐,小喜真的沒事了,你看。”逞強的拍了下受傷的腿,怎曉得痛苦難奈,頓時咬住下脣強忍着。
“小喜,你老實躺着。你這傷怕是兩三個月不能下牀了吧?”說到這裡,洛雪心中忐忑起來,“襲衣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起火?”
襲衣娓娓道來:“回夫人,我們回到小築時,二夫人已經在小築裡了,還滿身酒氣。她命我們將香爐中的檀香點上,便遣退了我們,大概一盞茶的時間,屋子裡就傳出了摔東西的聲音,我和小喜進屋,屋子裡的瓷器被摔得粉碎,欲要制止她,卻被她打昏了。”
“那爲何會起火?”
“待襲衣醒來,屋子裡已是濃煙遍佈了,二夫人當時也已昏迷,使出力氣搖着她和小喜,半天沒有反應,只得背起先二夫人向對岸跑去,回來時才發現小喜的腿被倒坍的屋脊壓住了。”
“襲衣,辛苦你了。”走到襲衣身邊,擡起玉手,爲襲衣抹去臉上的污濁。“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謝意了。”又把手放到她烏髮間,細心的順着她有些凌亂的頭髮,瞥見襲衣頭上只插了一支蘆葦管,道:“待以後,我定要送幾支好看的簪子!”
“謝謝夫人,襲衣……”
洛雪搶過她的話,“也許你覺得簪子首飾的是累贅,但女孩子就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現在說好了,以後不許拒絕啊!”
“那就謝謝夫人了。”襲衣勉強答應,她自是不能告訴洛雪,蘆葦管還有他用。
“小姐,二夫人點的檀香真的好香啊。以後咱們也點一些好不好?”小喜笑意漣漣的天真的看着洛雪。
洛雪復又做回牀邊,“好啊,小喜要乖乖養病,等好了我們就點。”
“可是,小姐,你知道那個是什麼香麼?”
“到時候問問姐姐就好了。”洛雪故作輕鬆樣,逐凌現在怕是恨自己恨得入骨了,否則又怎麼會動心燒了小築?王府的女人中,深深愛着王爺的非汀凝和逐凌莫屬了,汀凝是王妃,有着不可撼動的地位及還沒有出生的孩子,而逐凌呢,她什麼都沒有,唯有一份沉甸甸的愛,壓抑着自己,到底也算一個可憐人了。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