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老曹看着被經血染紅的牀單,熱淚盈眶:“霞霞,你果真是個好姑娘!這年頭,像你這樣的好女孩真的不多了。我發誓我要一輩子對你好!”
不是不多了,是壓根就絕種了,這世上哪兒有美女到結婚還能保持童貞的,聞所未聞。
但好在大多數男人根本就不能分辯經血和開苞血有什麼分別,據我經驗來說,我估計開苞血可能更鮮豔一些,而經血顏色深一些,女人自己可能都分辯不了。
結婚後,我們着實是過了一段甜的跟蜜糖似的生活。
曹國慶的超市之所以掙錢多,是因爲超市裡面的許多外國產品都是他直接帶翻譯飛國外找老外公司談的。他就是國內最大的總代理,因爲壟斷,所以暴利。
雖然同樣是超市,面積也相差無幾,但其實很多超市是從老曹這兒拿貨賣的。所以老曹的超市是市裡最掙錢的超市,沒有之一。
在我懷孕一個月時,老曹那段時間基本天天在國外,他想要拿下一個知名品牌奶粉的代理權。
我們每月的國際長途漫遊電話費都要好幾萬,他是一天打十幾個電話絮叨:“寶貝,你吃了嗎?寶寶在肚子裡聽話嗎?今天有沒有便秘了?要少走動,多臥牀休息……”
坦白說,那時的老曹對我確實是一心一意的,還保留着農村人的很多淳樸本色。
懷孕36天時,我感覺下體出了點深褐色的血跡,我匆忙去了醫院。
醫生診斷:“hcg低,孕酮低,有先兆流產的可能,必須臥牀休息服用藥物,高度關注有沒有繼續流深褐色的血,隨時來院複查。”
害怕老曹在國外擔心,我沒有告訴她,那時我還是一個賢妻。
大概是受窮受怕了,我總覺得男人事業該是擺在第一位的,我絕不會像有的女人那樣沒事撒嬌要老公放下工作來陪,我總是勸他事業第一,家庭第二。
我不信什麼有情飲水飽,我只信貧賤夫妻百事哀。
雖然心理壓力巨大,我依舊每日裝沒事人一樣和老曹閒話家常,談笑風生。
懷孕45天時,又流了很多深褐色的血,這次再去醫院做檢查,已經監測不到胎心了,說明胎兒已經死亡。
我沒有問上天這麼不幸的事爲何發生在我身上,因爲嫁給老曹這麼好的事發生在我身上時我也沒問過它。
我坦然接受命運的安排。
當我躺在冰冷的手術檯上時,老曹來電話了,我掛着淚水,淡定的和他談笑風生,就像我不是在打胎,而是在打毛線衣一樣。
他當時大概是在一個北歐國家談生意,說出流產這事只會讓他擔心從而影響他的工作,我覺得說出來沒什麼意義。他就算拋下工作趕回星海也改變不了我流產這個事實,儘管我那時很脆弱,需要男人陪,但我還是覺得男人事業第一,所以沒有告訴他。
我一直是個很理性的女人。
手術時間很短,一個電話打完,醫生就說你可以走了,還問我要不要看看拿出來的胎兒。
我說不看,但還是不小心瞥到了那個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胚胎。
那可是我和老曹的骨肉啊,還不見天日就沒了性命,我淚流成河。
做手術的醫生好心道:“你是不是做過很多次墮胎手術?子宮壁很薄。”
我自覺不算是個隨便的壞女人,但是是那美麗的相貌害了我。長的漂亮的女生往往學習就不好,怎麼能好?每天都有層出不窮的男孩約你,遞情書,難免分心。
從讀書到工作,身邊都圍繞着無數的男人對我獻殷勤,我不可能一次也不動心,一動心就容易發生點什麼。我沒有亂來,都是正兒八經的戀愛,只是戀愛次數可能比一般女孩多些罷了。可這也怪不得我,都是別人追的我。
我和許多女孩子一樣,青春期時缺乏生理知識,所以我稀裡糊塗打了好幾次胎,那時誰能想到小小的打胎會影響到終生的幸福?
我立即問手術醫生:“子宮壁很薄會怎麼樣?”
“你去問你主治醫生吧。”
我被護工攙扶着在候診室坐了一會,待麻藥勁過去,我搖搖晃晃的走向主治醫生辦公室。
主治醫生是個60多歲快接近退休年齡面貌很和藹的婦女,我問她:“爲什麼我會先兆流產?以後還會嗎?”
醫生笑着道:“這不好說,流產的原因至少有數十種,比如染色體異常、病毒感染、母體全身性疾病、內分泌異常、不良生活習慣、精神壓力大、情感創傷……”
“難道確認不了是哪一種原因?那我下次再懷孕該怎麼預防?”
“一般來說很難確定具體是哪一種原因導致,有人是一種原因導致,有人是數種原因導致,這不好說。但據宮腔鏡結果來看,在你身上我至少找到了一種可能的原因,那就是你的子宮壁很薄,不知是先天的還是?正常的子宮壁應該是8毫米到10毫米,太薄太厚都不好,你只有4毫米左右。”
我沒有心情談及我的私生活,直接問道:“子宮壁很薄會有什麼後果?”
“子宮內膜過薄會沒有保護胎兒的能力,會造成習慣性流產。”
“也就是說,我還有可能接二連三的流產?”
醫生帶着慈祥和同情的笑,緩緩點頭。
我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我太瞭解老曹對於傳宗接代這事的重視了。從我懷孕至今,他每天至少十幾個電話問候肚子裡的孩子,口頭上說是想我,其實句句話不離孩子。
那時孩子還不成人形,懷着就跟沒懷一樣,我真感覺不到有什麼,所以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孩子踢你肚子沒有,打滾沒有之類問題。但他每天執著的都要問,還非讓我把手機貼肚子上給他聽胎動,實際上那時人耳根本就聽不到什麼胎動,醫生監測胎心也得靠儀器才成。
如果我不能生,毫無疑問,我會失去老曹,失去一切。
生育是一個女人最基本的功能,就像一個不會下蛋的母雞,誰要?一條不會叫的狗,誰要?
就算他不離婚,給我留個名份,他肯定也會找小三小四來生。
過去皇帝身邊的妃子都是母憑子貴,生下個兒子就立馬封賞升級。其實現在富豪身邊的女人和皇帝身邊的妃子差不多,一定要生育了地位才能穩固。
天底下又不是隻有我一個女人,我不能生,以他的財力,他不能找小三小四來生?
如果小三小四生了,作爲正室的我生不出來,位置能保得住嗎?能不被小三小四奪了地位麼?
所以當時我聽完醫生的話,整個人都傻了,如魂遊天外,只看見醫生嘴在上下襬動,說些什麼我其實完全聽不見。
我好不容易纔從一個農家女奮鬥成貴夫人,難道這一切只是短暫的泡影?
回過神來,我問醫生怎麼治療,有辦法治癒嗎?醫生說多運動,還有吃雌激素,維生素片,生長激素、低分子肝素鈣、阿司匹林、強的鬆等一大堆藥名。
我說,什麼藥最貴最好你開什麼藥,最大劑量,錢不是問題。
這一切我沒有告訴老曹,我仍然要每天強顏歡笑跟他彙報那個其實已經不存在了的寶寶的情況。
當我說着最近飯量很大,可見寶寶特別能吃時,其實我已經三天三夜滴米未進了。
只有女人才能理解流產的痛苦,肉體痛苦不算什麼,心理痛苦纔是最大的。
每當老曹問起那個死去的寶寶,我的心都在滴血。很多次我都處於崩潰的邊緣,想找個人傾述,但是誰也不敢說,只能獨自默默承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