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兵先生請聽我慢慢說。”
韓冰似乎看出了陸辛的疑惑，慢慢喝了一口咖啡，才輕聲道：
“之前先是孫黑子的樣本檢測報告送了過來，讓我察覺到了一些異常。”
“讓人感覺意外的是，孫黑子狀態已經糟糕到了這種程度，但是他的檢測報告卻顯得很正常……當然，因爲他長時間失眠的緣故，很多指標都非常糟糕，但仍然屬於人的範疇。”
“唯一一項，與普通人不同的，便是他血液裡的THC物質超標。”
“這種物質便是黑草裡面所獨有的，考慮到這個人本來就是癮君子，還說明不了什麼。”
“……”
說到這裡，她下意識的又去拿身邊的杯子，但杯子裡咖啡卻已經空了。
陸辛順手接近，給她倒了杯水，示意她晚上先不要喝那麼多咖啡了，韓冰點了下頭，接了過來，捧着杯子，繼續道：“在這之外，我又和紅蛇一起，仔細詢問了葉雪姐弟。。”
“這一次，我們儘量細緻的詢問，總算找到了一點線索。”
她的表情似乎也有點感慨，輕嘆了一聲，道：
“葉雪在爸媽失蹤之後，就一直照顧着弟弟，他們兩個吃住都是一樣的，似乎找不出一個受到污染，另一個污染淺些的原因，但仔細詢問後，我們還是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問題。”
“在她們的爸爸媽媽剛消失的幾天，家裡還有些食物，葉雪一直做飯，和弟弟一起吃。”
“但家裡的食物，很快消耗乾淨了，姐弟兩個，捱了一兩天的餓，直到第三天上，葉雪找到了爸爸藏在家裡的一盒餅乾，但只有幾塊，弟弟因爲比較餓，所以把餅乾全吃了。”
“出於照顧弟弟的心理，當時的葉雪，並沒有吃那盒餅乾。”
“……”
說到這裡，她將小桌子上放的那盒餅乾，推到了陸辛的面前，道：“就是這種，這是我在仔細詢問過後，又託羣……羣伯父的手下，想辦法找過來的，已證實和她們吃的是一種。”
陸辛拿了起來，只見包裝很粗糙，像是紅褐色的麪糰烤制而成，上面點綴着一點碎葉。
紅月時代後的產物，多是這個樣子，從外表上看不出什麼。
他有些不解的擡頭，道：“這又說明了什麼？”
“這種餅乾裡，有黑草的成分。”
韓冰道：“這本來就是黑草產業的其中一個鏈條。”
“嗯？”
陸辛臉色忽地一變，深深的看了這盒餅乾一眼。
如果連這種餅乾裡面，都有這樣的東西，那葉雪的弟弟吃了餅乾，豈不是……
“不僅是這種餅乾。”
韓冰又將那包香菸，還有那瓶飲料，推到了陸辛面前，道：“這裡面都有。”
“這些東西，本來就是黑沼城的一個大生意，他們想着靠貶賣黑草，更多的從其他高牆城與聚集點賺取利潤，所以他們纔將黑草研發出了不同的種類，僞裝了起來，躲避盤查……”
“簡單來說，黑沼城幾乎把這種東西，做成了一種工業體系。”
“……”
陸辛的臉色，已經愈發冷漠了。
出於什麼樣的心理，纔會搞出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還好，這一次出發前，韓冰考慮到了自己習慣抽青港某個牌子的香菸，因此給自己準備了一條，否則的話，自己也有可能會因爲煙抽光了，而去買黑沼當地的煙，那豈不是……
“黑草本身就是黑沼城最重要的產業，他們對黑草的開發已經達到極致了。”
韓冰的臉色也沉了下來，道：“香菸、飲料、特製的餅乾，甚至是他們平時做菜用的香料，都有不少用到了黑草的地方。這些東西里，有的是他們本來就生產了出來，試驗一樣，再銷往其他高牆城與聚集點的，也有一些是他們當地人見慣不慣，拿過來做調味料的……”
“但無論如何，這城裡的人，或多或少，都接觸到了黑草。”
“……”
陸辛不知道該說什麼。
聽着韓冰冷靜的講述，他甚至感覺，這座黑沼城，比精神怪物還要扭曲。
“即使是這樣……”
他想了一會，又道：“但這與他們受到的污染，又有什麼關係？”
“這纔是我要說的。”
韓冰停頓了一下，道：“就是他，讓我把這兩者聯想到了一起的。”
順着她的目光，陸辛看到了牀上躺着的那個人。
“單兵先生，你已經調查清楚了，這些人就是那種精神怪物的培養皿。”
“那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個問題……”
韓冰慢慢的，問出了一個問題：“他們培養精神怪物，養份從哪裡來？”
“嗯？”
這個問題有些突兀，陸辛甚至沒反應過來。
“這樣說吧……”
韓冰道：“那棟樓裡，有多少精神怪物？”
陸辛不由得怔了怔，心裡暗算一算，道：“起碼幾百只，或許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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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冰道：“那作爲培養皿的人，又有多少？”
陸辛道：“也就二十來個。”
韓冰點頭，道：“一共只有二十來個人，精神量級加起來，也不過二三百。但是照單兵先生所見，那棟樓裡的精神怪物卻有幾百只，甚至更多。而且每一隻精神怪物的精神量級，都起碼在一百以上，那麼，培養出這些精神怪物來，整體精神量級，該是多麼可怕的數字？”
聽到這裡，陸辛才忽然反應了過來：“你的意思是……”
“是的。”
韓冰道：“這些人，只是培養皿而已，但是養料，卻是全城的人在供給。”
“這些人的睡眠，就是培養這些精神怪物的養料。”
“……”
“這怎麼可能？”
陸辛都一時無法接受，不是說他覺得韓冰說的不可能。
而是覺得，做這個結論，未免太武斷了些，兩邊是怎麼扯到一起去的？
“要解釋這個，話題就要回到剛纔的問題了。”
韓冰道：“黑沼城的人，以及每一個進入了黑沼城的人，幾乎都或多或少的接觸到了黑草，這已經與是不是主動接觸這東西沒關係了，他們連做菜都會放上一些，便註定了他們都會接觸並受到黑草的影響。黑草本身並不具備精神污染性，但黑草可以改變人的精神狀態。”
“黑沼城的人，都或多或少接觸了黑草，他們的精神怪狀，便有了一種普通的共性。”
“再加上我剛纔對這個人做了一些簡單的精神檢測，就發現，哪怕他一直躺在了這個牀上，哪怕是單兵先生就在旁邊，他的精神力量，居然也出現了一絲一絲提升的感覺……”
“我想這應該可以得出結論了。”
韓冰擡頭看向了陸辛，道：“他體內正在滋生的精神怪物，可以奪取周圍人的精神力量。”
“但是，它並非什麼樣的精神力量都能奪取。”
“能夠被它奪取的，應該只是服用過黑草之中，出現了異常特點的精神力量。”
“被奪取的後果，便是丟失睡眠。”
“……”
一口氣說了這些，韓冰才輕輕喘了口氣，臉色都變得有些壓抑。
“只有這個推論，纔可以解釋失眠事件在黑沼城的蔓延。”
“越是依賴黑草的人，越容易被奪取睡眠。”
“葉雪與葉小雨姐弟受到的污染程度不同，便是因爲葉小雨吃過那種餅乾，葉雪沒有。”
“而在家裡沒有了食物之後，葉雪一直帶着葉小雨唱歌賺錢。”
“期間，她們也多次接觸到了一些其他人給的燒烤、菜餚等飯店食物，而這些食物裡，便有一部分，用到了黑草作爲佐料，所以她們姐弟多少都受到了污染，但又因爲這些別人贈送的食物，葉雪多是讓給了年幼的弟弟，便導致弟弟遇到的失眠問題，比她更爲嚴重。”
“天和安保的B組隊長徐昆，在發現自己的失眠症狀，會影響到家人時，擔心會傳染給家人，因此躲在外面不敢回去。”
“但他其實不知道的是，家人並不是直接被傳染了這種失眠的狀態，而是因爲他在家裡吸食黑草，老婆孩子都跟着他吸入了其中一些，所以纔會受到污染。”
“……”
在陸辛都有些瞠目結舌的表情裡，韓冰冷靜的，甚至斬釘截鐵的做出了結論。
“我們現在還不知道這種污染的源頭是什麼，但基本上可以確定這種污染的邏輯鏈了。”
“在我這次出發之前，白教授對我特別補過課，精神領主級的怪物，可以形成大面積且穩定的污染，甚至是場域，但是這種污染，也是需要一定條件的，便如娃娃進行大面積的污染，需要受到污染的人都看到她，人魚的污染，需要那些被污染者，都聽到它的歌聲一樣……”
“每種大面積的污染，都有一個契機，可以理解爲邏輯鏈的關鍵。”
“黑沼城的失眠事件，邏輯鏈的關鍵便是黑草。”
“對黑草的吸食與攝入越多，精神狀態便越扭曲，也就越容易受到污染，而黑沼城對於黑草的濫用，導致他們幾乎全城的人都受到了黑草的影響，也就都有了受到污染的基礎！”
“黑沼城，借黑草擄來了大量的利益。”
“他們甚至還在計劃開發一種新的產業類型，讓黑草遍佈各大高牆城與聚集點！”
韓冰到了最後，臉上已出現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冷漠：“而現在……”
“他們就是在爲這種利益，付出失眠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