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醫院裡的病房裡,戴碧霞已經醒來了。病牀邊守着陳天藍、陶憶蕙,其他人都不在。
走到她的病牀前,陸湛面上佈滿焦慮,但嘴裡卻一時間不知如何稱呼她,喊‘戴總’不合適,喊‘媽’喊不出來,於是他直接關切的問道,“你現在好點了嗎?”
戴碧霞此刻的氣色非常之差,眼神疲憊、嘴脣毫無血色,頭髮也有些蓬亂,那有氣無力病怏怏的模樣,跟她平日裡漂亮強勢的氣質形成強烈的對比,連陸湛看了也挺不是滋味的。
“天湛,你怎麼也來看我了?”戴碧霞聲音虛弱,但嘴角含着安慰的笑容,她強撐着說,“我……沒什麼大礙的,可能是太勞累了,吃點藥多休息就好了。”
一邊的陶憶蕙,如今知道了陸湛跟陳家的關係,她還是挺心虛的,儘量避免不說話,不引起他的注意,稍微埋着頭,站在牆角邊。
陸湛心軟了,他在病牀邊坐下來,靠近戴碧霞,“……那就別太累了,給自己多放幾天假吧。你突然這樣一病,挺讓人擔心的。”
“哎,被辦法啊,”戴碧霞嘆息着說,“公司那麼大,很多事都需要我親力親爲,你爸又不管事,經常跟我意見不合,你弟弟妹妹又沒出息,如果我也撒手不管,那咱們的公司就危險了啊。”她滿帶希望的凝視着他,“天湛,如果你能過來幫媽媽分擔一些,我也就輕鬆多了。”
陸湛別開眼光,被她這話弄的又是一陣心煩意亂。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泛泛的安慰,“你跟陳總現在都是年富力強,多溝通一下,很多問題還是可以解決的。”
“舅媽,”安靜的陶憶蕙這時又忍不住過來討好,“你目前最主要的是調養身體,至於公司,不還有我這個總經理幫着打理嘛,別太費心了。”
戴碧霞沒理陶憶蕙,眼神只是放在陸湛身上,期待着陸湛能夠有所轉變……
但是陸湛看她沒啥生命危險,又站了起來,冷漠的說,“時間不早了,我也就不打擾您休息了,願你早日康復。”說完,他就緩緩轉身,要離開。
“天湛……”戴碧霞不捨的喊住他,壓抑的、困難的問,“難道,你就這麼討厭我這個母親嗎?剛剛來坐了幾分鐘就迫不及待要走,真的不願跟我多待一秒嗎?”
“對啊,哥,你多陪陪媽吧,她病成這樣,你瞟一眼就要走,於心何忍?”
但是陸湛只是短暫的停頓了下,就那麼堅定的,頭也不回的朝門口走去,留給大家一個冷然決然的背影……
陳天藍看不下去了,她跟着追出去。兩人一起來到醫院外面的廣場上,陳天藍眼看他就要上車,她攔住了他半開的車門,問道,“哥,你知道媽得的是什麼病嗎?”
陸湛疑惑的看着她。
“她剛查出來,患上了食道癌!癌症啊!”說到這兒,陳天藍就痛哭失聲。
“……”陸湛也頃刻震住,他一直覺得戴碧霞還不到五十歲,每天精神氣都那麼好,跟年輕人沒什麼兩樣,怎會跟癌症沾邊?不管怎樣,聽到這個病,他冷漠的心,還是被狠狠地刺痛了下。
“怎麼會這樣?”他問,“是早期還是晚期?”
陳天藍已經泣不成聲,她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應該是早期吧,醫生說只要堅持好好治療,也有治癒的可能,要她平時保持良好的心情,不要有壓力,多注意休息……但是你看她現在,哪裡可能保持什麼好心情?她每天爲你牽腸掛肚,性格又要強,放不下公司,她怎會沒有壓力呢?繼續這樣下去,就算是早期的癌症,也有可能會擴散惡化下去……”
他開始不淡定了,遲遲沒有上車的舉動,就愣在那兒,左右爲難着。他現在對戴碧霞感情的確不深,可是內心深處他當然還是希望她健康平安的……突然聽到這麼個噩耗,他像是被敲了一記悶棍,隱隱作痛。
“哥,我說句實話你別覺得難聽。其實媽患上這個病,真的跟你是脫不了關係的。你想想看,自從你4歲失蹤,她的心態就開始發生變化,每天活在對你的痛苦思念裡,又因此跟爸爸感情不和,多年來費心盡力的找你,在各種失望中煎熬着。後來好不容易找到了,卻又是別惹冒充的,被騙了五六年……還有最後,她在得知你的身份前,又對你發生了那種不堪回首的感情,還差點跟你做了那種事……再加上現在你又死活不肯認她,在這接二連三的打擊下,你說她怎麼可能不患重病?”
陸湛被說得眼眶有些發熱。他不禁低下頭,無言以對。
“我們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個大概了。”陳天藍繼續說到,“我在媽眼裡是沒有分量的,而且我自己也沒什麼用;我二哥也是純粹的廢物,終日花天酒地惹是生非,除了花錢和闖禍,一無是處,很是讓人頭疼。另外,爸爸跟媽多年來一直貌合神離,分居很久了,而且爸在外面是有女人的,心思只放在公司和外面的女人身上,把我們家當酒店一樣……所以,媽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你身上,只要你回來了,她會幸福很多……你究竟明不明白?”
他倏然嘆氣,自嘲着,“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還有這麼大的作用。”
“天藍,你說得這些我都能理解,只不過站在我的立場上,要進入你們那個家,還是有很多難處。你先照顧好你媽吧,我有空可以再來探訪,不過現在得回家了。”是啊,雖然陳天藍苦口婆心說了那麼多,他還是鐵石心腸一般的驅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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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時候,深夜12點,陸尋依舊在牀上等着他。
“你媽怎麼回事,好了嗎?”她問。
“沒事,聽說就是感冒而已,他們太大驚小怪了,不過就是騙我過去見一面,”他言辭間很是無所謂。
“哦,”陸尋信以爲真,但還是說,“你應該留在那兒陪一晚上的,那畢竟是你母親啊。”
“已經有不少人在陪了,不缺我一個。”他坐在她身邊,擁着她,目光還是那麼溫柔,“我就是迫不及待的想回來陪你睡,我一刻也不想沒有你,”
她笑了,感動卻又擔憂,“……陸湛,我最近老是有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我們的婚事沒那麼簡單,遲早會分開……”
“女人就是多愁善感,患得患失,”他眼裡盪漾着無盡的幸福,熱切的凝視着她,“我想不到,我們這麼相愛,怎麼會有分開的那一天,除非我死了——”
“又來了,動不動就死,幼不幼稚啊你!”她靠在他的懷裡,還是儘量往好處去想,“反正,珍惜現在的每一天吧,誰也不能預知未來,沒有人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日子在平淡中一天一天的滑過去。陸湛的身份曝光後,似乎也跟原來一樣,生活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他每天睜開眼和回家的時候,依舊能看到陸尋的笑容,他在gm公司依舊擔任要職,日理萬機而有條不紊。只不過,他還是在刻意的避開跟陳家的人相見,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會接他們每個人打來的電話。
這天是週末,正好又是皓皓的生日。皓皓在學校裡收到很多同學送的禮物後,家裡又決定好好爲他慶祝一下。由於陸尋沒有其他的親戚,皓皓的爺爺奶奶過來一趟又很折騰,所以也就只請了趙羽珂來家裡。晚上買好蛋糕,陸尋跟樑嫂都在廚房裡忙碌,羽珂幫忙打下手,陸湛則在書房處理工作上的事兒。
快到吃完飯的時候,門鈴響了。趙羽珂在客廳裡第一個聽到聲音,忙打開門,看到眼前出現的女人,她竟然嚇了一跳,是戴碧霞!!
“……”趙羽珂跟戴碧霞對視着,臉一下子緋紅,忘了打招呼。
“是誰來了啊?”繫着圍裙的陸尋出來,見到門口的戴碧霞,也是渾身一震。
“怎麼,不歡迎我嗎?”戴碧霞問。
“哦,戴總請進!”陸尋趕緊把她迎進來,有點手足無措的說,“不好意思,我現在還在忙着做晚飯,我去把陸湛叫下來吧。”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找他。”
旁邊的趙羽珂見狀連忙說道,“戴總都光臨了,你們可別怠慢啊,這樣吧,陸尋你先陪着戴總聊會兒天,我去廚房幫忙。”說完,她逃也似的朝廚房奔去!畢竟,戴碧霞還是陳自如的老婆,在這個原配面前,趙羽珂始終還是渾身不自在的。
陸尋只好領着戴碧霞來到書房裡。而陸湛擡眸瞥見戴碧霞又像個幽靈般出現了,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隨之囁嚅着開口,“戴總來了?坐吧。”
聽到他還是口口聲聲的‘戴總’,戴碧霞心中一陣悶痛……她強打着精神,語氣和藹的說,“天湛,我今天來沒別的事,就是抽空看看你,看你在這兒過得怎麼樣?”
“謝謝戴總關心,我過得挺好的。你看,住着大房子,有老婆孩子相伴,已經很滿足了。”
“孩子?”戴碧霞有些吃驚。
陸湛說得理所當然,“是啊,孩子今天滿11歲了,聰明懂事,讓我們很省心。”
戴碧霞這才猛然想起,陸尋跟其他男人還生了個孩子,如今都十幾歲了……呵呵,她擡眼來盯着陸尋,那眸光裡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