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晴進入房間,洗了澡後,便躺到牀上準備休息。可是直到早上快七點,她也沒有睡着。
這些年來,她一直忍着馮秋紅,是因爲她是另一條幫助她找到父母是誰的線索所在。
她一直抱着一個深藏心底的願望,她一直都希望,希望證明她不是被所有人拋棄的孩子。她想過的是,也許是以爲什麼意外所以她被馮秋紅抱走撫養。
心底深處,她始終希望,她不是被自己的親生父母親手拋棄的,而是由其它人爲無法抗拒的原因。這個希望,一直是她年少時光裡企圖從黑暗裡爬出來的動力。
可是馮秋紅的話,透露給她一些再明顯不過的信息:她是被親手拋棄的,不止如此,她的親生父母還避她如蛇蠍。甚至,他們可能一直都清楚她過的是什麼日子。
所有的,她一直懷揣着的希望都沒有了。而更可悲的是,爲了這個從來就不存在過的希望,她給了這些人破壞她生活的機會。她小心翼翼經營的,她和賀以翔的家,就這麼被破壞了。
她的人,她整個人生,看起來就像個笑話。
秦晴整個人都亂了,她突然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有什麼意義,她今天的一切是不是都值得……
而賀以翔回來,她該怎麼交代……
想着她和賀以翔的一切,秦晴突然覺得,她根本配不上賀以翔,她一直以來不過是在拖累他。
秦晴眼睛乾乾的,看着天花板,眼中充斥着從未有過的絕望。
手機鈴聲響起,秦晴一動不動。
十分鐘後,手機再次響起。秦晴看了眼手機,最終還是將手機拿過,接了起來,“喂。”她的聲音沙啞乾澀,聽起來像是哭了一夜。
電話那頭的小趙愣住,隨後小心翼翼道:“主任,您……您沒事吧?”
秦晴笑了笑,道:“沒事。”
小趙猶豫了一下,還是直接道:“主任,剛纔大領導打電話過來,讓您過去一趟。剛纔電話已經來過一次了,您看您什麼時候過來?”
秦晴看了眼時間,不知不覺已經九點了。
她能猜到李峰輝找她是爲了什麼事,無非是因爲林躍。以林躍現在的身份,突然這麼一個消息,必定會對企圖得到飛鷹的人一次衝擊。而說不定,他們都會認爲把林躍的病情隱瞞着最好,其中最首當其衝的就是唐家。
林躍有了變故,唐家就要立馬物色新人選。林躍的病情又是突然檢查出來的,自然會措手不及。
“主任?”小趙見秦晴沒有說話,忍不住又催促了一下,畢竟大領導看起來挺生氣的。
秦晴坐起來,道:“小趙,我今天不去了。”
“主任!大領導那邊……”
“我會打電話跟他說,你做你的工作吧。”說完,秦晴掛了電話。
秦晴掛完電話之後,又立馬給李峰輝打了電話。李峰輝看到是秦晴電話,立馬就接了起來,“秦晴,你現在立馬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秦晴道:“李主任,我在外面辦事,今天不去辦公室了。有什麼事等我回去再說吧。”說完,秦晴掛了電話。
掛完電話之後,她直接將手機後面的電池拔掉,扔在桌上。李峰輝立刻給秦晴打過去,聽到關機的聲音,當即氣得拍桌。現在聯繫不上秦晴,他也無可奈何,只能給上頭施壓的人領導立馬打電話過去賠罪。心裡,李峰輝算是和秦晴徹底結下樑子了。
秦晴起牀洗漱準備去機場送染小云。現在對於她來說,當不當軍醫部主任已經不重要,所以她也無所謂得罪李峰輝。
秦晴打了車去機場。染小云是上午十一點五分的航班,等她趕到機場的時候,差不多十點。
秦晴幾乎是跑着進了國際航號樓的大門,在人羣中,她一下子就看到了東張西望的染小云。秦晴鬆了口氣,快步走過去,染小云看到秦晴過來,緊皺的眉頭鬆開露出笑容。
“秦晴!這裡!”
秦晴笑着過去。她還沒說話,染小云突然一把抱住她,大聲叫囔着道:“秦晴,我還以爲連你都不來送我了!你的手機怎麼都打不通,嚇死我了!”她將秦晴抱着緊緊的,口中盡是埋怨。
秦晴被她抱着,僵了一下,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抱歉,我的手機沒電了。”
染小云放開秦晴,笑着道:“沒事,只要你來送我就好。”
秦晴看着染小云的笑容,笑着道:“你要走,我怎麼可能不來送你。”
染小云嘻嘻笑着。她挽着秦晴的胳膊,嘿嘿道:“我這不是擔心嘛,萬一要是你被賀以翔拖住沒辦法來送我怎麼辦。再說,你的手機關機了,我又聯繫不上你。”
染小云不改以往的喋喋不休,哪怕她的眼淚都在眼圈裡打滾了,她還是一句接一句往外送。
秦晴看着她的樣子,嘆了口氣,沒好氣道:“當時要走的時候不是很堅決嗎?現在倒是捨不得了?那乾脆把機票退了好了,別去了。”
“那怎麼行!”染小云大叫道:“那不是白費了你一番心血。要不是有你幫我弄的推薦信,我都沒那麼快申請上。而且,還有這些東西呢。其實,我就是覺得對不起我媽和我姐,我就這麼走了……”
“給她們打個電話吧。”秦晴淡淡笑着道:“你航班的時間這麼長,她們要是聯繫不上你一定會擔心,你現在給她們打,至少能讓她們安心。”
染小云眼淚直掉,最終還是點了頭。
秦晴看着她打電話的樣子,嘴角始終帶着淡淡的笑。
染小云將電話打給她姐,毫不意外地惹怒了染小雯。她在電話裡就將染小云臭罵了一頓,但是卻沒有染小云想的那麼嚴重。染小雯終究是捨不得這個妹妹,再多想罵的,也只能留到以後去米國探親的時候再罵。
聽着染小雯關心的話,染小云哭得更厲害。
染小雯聽着她的哭聲,眼眶也是直髮紅,但是她想來是嘴硬的人,當即嚴厲道:“哭什麼哭!去了外面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別笨笨的讓人賣了都不知道!不夠錢就跟家裡說,一會兒我先給打些錢,不該省的別省,到了就給家裡打電話,知道嗎?!”
“嗯,知道。姐,你真好。”
染小雯冷冷道:“什麼時候我有一個不讓我操心的妹妹,那纔是真好。就這樣,到了給家裡打電話。”說完,染小雯直接掛了電話。
染小云被染小雯罵了一圈,心終於定了下來。時間也剛好到了快登機的時候。
染小云緊緊抵抱住秦晴,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掉了下來,“秦晴,兩年後,你必須來接我!”
秦晴擦了眼角,點頭。
“快去吧。”
染小云看着秦晴,依依不捨地走向了安檢口。秦晴看着她離開,臉上的笑容收了回來,露出幾分落寞。染小云看着秦晴,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要走了所以觀察也更細緻,她總感覺秦晴好像瘦了。
秦晴見染小云看她,臉上重新露出笑容,揮手跟她告別。
染小云看着她的笑容,鼻子突然一酸,突然扔下行李,咚咚咚跑過去,緊緊抱住秦晴,難得煽情地來了一句,“秦晴,你也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不管你有什麼事,只要你有需要,我染小云就算再遠都一定會立馬飛回來,站在你這邊!”
染小云說完,以爲秦晴會像以前一樣,拍着她,罵她傻丫頭,或是調侃這句話直接過掉。但是秦晴卻是反過來緊緊抱住她,重重點頭。染小云再看她,卻已經是淚流滿面,哽咽聲在她耳旁,陣陣鑽心。
染小云看着秦晴的樣子,頓時慌了。她認識秦晴這麼多年,幾乎,真的是幾乎從來沒有見她哭過。染小云平常就是個大大咧咧的人,而且多半是秦晴在安慰她,看到秦晴這樣子她一下子就慌了,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秦晴,我不走了!”
秦晴聽到這句,反倒是笑了。
她擡手拍了一下染小云的腦袋,用溼紙巾擦了擦臉,破涕爲笑道:“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趕緊去安檢登機。”
“秦晴,我說的是真的。”染小云急了。
秦晴翻了白眼,笑着道:“我沒事,只是有些鑽牛角而已,現在已經想通了。再說,你留下來不怕被你姐抓到?這次要是抓到,你可別想走了。”
染小云:“……”要不要這樣,一下子就說到了她的死穴。
秦晴拍了拍她腦袋,道:“快點去吧,到時候電話聯繫。”
染小云看着秦晴的樣子,又想到染小雯,最終只能瘋了一樣大吼一聲,然後咚咚咚又跑回去安檢。不過她臨安檢的時候大喊了一聲,說報完道一定會立馬回來的。
秦晴笑了,和她道別。
染小云咬牙,提着包也不回頭,咚咚咚跑去登機。秦晴看着她的身影,突然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錯覺。看着航班起飛,她才離開機場。
秦晴離開機場後,打車去了西郊陵園。高嵐正葬在那裡。
她帶了高嵐最喜歡的百合過去。墓碑上,高嵐笑容優美,面容大方端莊,一如平常給人的樣子。高家的子弟中,高嵐毫無疑問是最優秀的。她的才華,她的努力,她的爲人處世,無一不是同輩中的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