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林初因聞言驀地站起身來,手裡的西瓜都險些掉在地上。
“是來了!路過我這裡還給我打了招呼。是不是蹲在玉米地裡拔草呢?”趙老伯很熱情地提醒道。
張雪含與林初因互望一眼,然後急忙起身向苟師傅的玉米地裡跑去。張雪含一邊跑着還一邊對趙老伯道謝:“找大爺謝謝你的西瓜,回家我讓我奶奶給您送幾個裝米的陶罐。”
“你說這孩子,吃一個西瓜還給什麼陶罐......”望着二人跑開的身影,趙大爺一陣搖頭輕笑。
當林初因與張雪含跑到苟家田頭的時候,這才發現一堆新拔的青草正堆在田頭。如此看來銀花大娘是真的來了。挑眼望去,一大片綠油油玉米地裡卻不見銀花大娘的身影。二人不便多想,立馬鑽進玉米地裡一行一行的尋找。
待她們找到銀花大娘的時候,可惜她躺在玉米地裡已是昏迷不醒。
“怕是中暑了!”林初因一抹臉上的汗水,挽起袖子就把銀花大娘背在了身上。
“初因姐,讓我來背吧!”林初因一個嬌弱小姐,背一個大人在身上着實有些吃力,善良的張雪含不忍心看着她累壞身子。
“你那小身子骨不行,咱們現在先把她背到趙大爺那裡去。”林初因咬緊牙關,揹着銀花大娘就向地頭跑去。
雖然銀花大娘生的瘦小,但是一路背來,當真是把林初因累的夠嗆,她扶着趙大爺地頭的那棵大槐樹,不停地低喘息,身上的汗水已是溼透了大半件衣衫。
她緊緊盯着閉目不醒的銀花大娘,心中一陣忐忑。
“今天這麼熱,怕是銀花又中暑了。”趙大爺拿了溼毛巾過來,口中不免嘆息一聲。
張雪含接過他手裡的毛巾,一邊幫銀花擦着額頭,一邊問道:“聽趙大爺的意思,銀花大娘之前也中過暑?”
趙大爺點了點頭:“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前兩天暈倒一次,幸虧苟師傅來的及時,把她揹回了家中。不想今天又暈倒了。”
“怕是大娘的身子不好,年紀大了,不該再下地幹農活了。”林初因歇息的差不多了,便也走上前幫銀花大娘擦着手臂。
“估計也種不多長時間了,苟盛說,過幾天他們就回老家。”趙老伯甕聲甕氣地說道。
看來父親打聽的事情不假,苟盛師傅確實有回鄉的打算,那麼在這之前,她一定要想辦法讓他幫忙把白瓷壺修好。
“不如這樣吧!雪含你照顧着大娘,我去她家田裡幫忙把草拔了。”林初因思索片刻,抹了臉上一把汗,站起身來。
“初音姐,怎麼能讓你去拔草?這麼熱的天,萬一你再中暑了怎麼辦?”張雪含聞言一陣擔心。
“沒事!大娘醒了你叫我一聲。”林初因笑着擺了擺手,然後就向苟師傅家的玉米田裡走去。
正午火辣辣的太陽照射着綠油油的玉米地,似乎連風都躲起來避暑了.......
林初因咬着牙冠蹲在玉米地裡辛勤地拔着青草,眼下她一心想着能幫他們乾點什麼,或許這樣還能換來一點修瓷的機會。即便是換不來什麼,但是看着如此辛苦的銀花大娘,她也不能袖手旁觀。銀花大娘如此不顧身體安慰來種田,或許這塊田地對他們來說意義非凡。
林初因就這樣汗流浹背地蹲在玉米地了幹了許久,直到過了吃完飯的時間,總算是等到了銀花大娘醒來的好消息。
林初因直挺挺地站在大槐樹下,盯着銀花大娘有些消瘦蒼老的臉頰,希望她能夠點頭答應她的請求。
但是她與張雪含一等二等,卻是等來了銀花大娘的一陣搖頭。
林初因望着她戒備的眼神,繼續懇求道:“大娘!求您就幫我們這個忙吧!或許只有您才能說動苟師傅幫我們修瓷。這件瓷器對我們家來說真的非常重要。”
“是啊大娘!初因姐不遠跑來,還幫您幹了許多地裡的農活。您就發發善心幫幫他們吧!”張雪含也蹲在她面前懇求道。
銀花大娘聞言望了一眼自家的農田,依然靜默着不肯答應。
林初因上前蹲在她面前,抓起她一隻蒼老的手,準備繼續勸說。
忽然被人抓起手的銀花大娘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抽回去,林初因卻緊緊地握住,然後用另一隻手撫摸着她粗糙的手背。
然後細聲道:“大娘!初因知道您種田很辛苦,這田裡的每一株玉米都是您辛辛苦苦打理出來的。可能對於您這樣的莊稼人來說,玉米杆上接出的玉米就像自己親手培養的孩子一樣珍貴。如果有一株玉米杆被破壞,秋天收不了果實,您心裡肯定會很難過。換句話說,這窯裡燒出來的瓷器,也就像我們自己的孩子一樣,從它成形到它出窯,每一樣我們都很仔細。若是有一件損壞了,我們定然也會很難過。道理都是一樣的,若您能幫了我們這個忙,我們肯定感恩戴德!您若是有什麼難言的苦衷,可以說出來聽聽,或許能有辦法解決.......”
今日林初因算是把話說盡了,看這印花大娘也不是個難說話的人。雖然看人的眼神總是有些戒備,但是林初因能覺出她心中一定有難言的苦衷。一個不會說話的人,生活一定很是艱辛,即便心裡有什麼痛處也說不出,只能一個人硬生生地挺着。
林初因一番話終是打動了一直沉默的銀花大娘,只見她望着林初因,眼中泛起了淚花。
她對着林初因激動地一陣比劃。林初因看不懂她的手語,於是就向張雪含求救。張雪也是不懂地搖搖了頭。
“可能她說什麼你們也看不懂,不如你們到她家裡說,苟盛能看懂她的手語。”趙老伯也跟着焦急,給出了建議。
“好!我們現在就去苟師傅家!”林初因聞言點頭,扶着銀花大娘就要起身。
銀花大娘卻是一把拉住她,然後伸出一根手指頭,慢慢地在地上寫了一行字。
沒想到銀花大娘也會寫字,這讓林初因略有吃驚。折騰了這大半日,他們也總算知道了苟師傅不修白瓷的原因。
得知實情以後,林初因並沒有急着回去找苟師傅幫忙,而是與張雪含一起幫着銀花大娘把他們田裡的草全都拔乾淨了纔回去。
太陽已經向西邊落下,山頭的餘暉照在這座村子裡很是迷人。
林初因與張雪含跟着銀花大娘來到他們家門前,這時只見林固成還守在門外努力裡地懇求着。
“爹爹!”林初因上前輕喚一聲,臉上再沒有了方前的憂慮。
“因兒!”林固成急忙迎上她,“你可是有辦法了?”
林初因拉起一旁的銀花大娘,輕笑道:“大娘告訴了我一些事情,但是苟師傅到底肯不肯幫,咱們還需要走最後一關。”
“哦?”林固成聞言一陣驚喜,急忙給銀花大娘行了一禮。
若是他們再接着敲門,苟師傅肯定依然不應,於是只有請銀花大娘敲門。
銀花大娘與苟師傅似乎還有暗號,只見銀花大娘從懷中掏出一段細小竹竿,然後在木門上連續輕叩了五下。不一會,果然有人來開門了。
開門的是一位四十出頭的老漢,他皮膚黝黑,留着長鬍,一身黑衣,彎着脊背。
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的瓷器郎中,但是看面相並不是一個難說話的人。
老漢看到他們後明顯驚了一下,一對濃黑的劍眉立馬皺在了一起。
林初因望了一眼身旁的銀花大娘,銀花大娘衝她點了點頭。看來此人就是苟盛師傅了。
“你們這些人還真是難纏!”苟師傅嘆了口氣,狠狠地甩了下衣袖。
銀花大娘走到他身旁,衝着他一陣比劃。如此苟師傅的眉頭才舒展開來,這才肯把讓他們進家門。
苟師傅的家裡甚是簡陋,院中只有兩間小土房,牆角的草棚裡還拴着兩頭大騾子。竹竿上曬的粗布麻衣還沒有來得及收。
苟師傅領着他們三人進了房間,銀花大娘洗了洗手便去收衣服。
房間裡有些昏暗,只點着一根蠟燭。苟師傅拿起一旁的青燈點上,房間裡瞬間亮堂了起來。
林初因打量着房間裡的佈局。一張小牀擱置在房間的角落裡,除了兩張桌子及兩張木凳以外。房間裡幾乎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瓷器。
有些花瓶是破了口的,有些花鉢是裂了紋,還有些茶壺是破了蓋子的......
那堆瓷器前還幫放着一張桌子,桌子上面是一些修瓷用的工具,上面還躺着一尊修了一半的白瓷花瓶。
“沒有地方坐,你們先站着吧!”苟師傅走到桌前坐下,沉聲丟下此話。
林固成彎腰給他行了一禮,然後從包裹裡拿出那件破損的白瓷壺,“師傅能夠見我們,在下實在感謝!這是我林家祖上傳下來白瓷壺,希望師傅能夠幫我們修好。”
苟師傅瞥了一眼他懷中那件白瓷壺,沉聲道:“我不修白瓷壺。”
苟師傅依然拒絕,這讓林固成不知如何是好。今天他站在門外已經把好話都說盡了,眼下卻不知道再說些什麼了。
“師傅!我知道您是一位善良的人。既然您願意見我們,想必也做了修瓷的打算。”見父親爲難,林初因便開口勸說。
苟師傅擡眼望了她一眼,挑脣冷笑一聲,“別以爲你們跑到田裡上演苦肉計,我就能幫你們。老婆子心軟,我可不心軟。”
“師傅當年因爲幫助銀花大娘修好瓷花鉢,二人才結了這美好姻緣!您平生最狠壞心腸的人,在您手裡修好的瓷器不計其數!當年,黃師傅人善收留了您,傳給了您一手好手藝,爲的就是您日後能夠像他一樣爲老百姓分憂解難。人們離不開瓷器,瓷器更是離不開您。沒有您,可能它們就沒有完美的‘軀體’繼續留在這個世上。一件完美的東西破損,您既然有機會補救,那就伸出您美麗的雙手,再次賦予它們‘生命’!我知道您有您的爲難......”
林初因話裡有話,苟師傅聽到這裡,突然出言打斷她,“既然知道我有難處,就別再求我修瓷。”
“師傅!銀花娘都釋然了?您爲什麼就不能釋然呢?”林初因琢摸着他心裡的那個疙瘩,繼續勸說道。
“看來你知道的還挺多。”苟師傅聞言微微蹙起了眉頭,上下打量着林初因。
林初因給他行了一禮,接着道:“關於您的事情我確實知道很多,若是苟師傅不見怪,我可以說給您聽。”
“哦?”苟師傅冷笑一聲,“小丫頭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倒要看看你能知道多少。若是你能說中我心懷,我今天就幫你們修瓷。”
苟師傅是個耿直又固執的人,他一點都不相信他幾十年來都不曾與旁人講的一些事情,她一個不知名的小丫頭就能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