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慶宏把話說完就拉着那女子大搖大擺地走了。
天下間竟然還有這般不講道理的人?
“你別生氣,就當今晚沒有碰到他們。”徐志琰望着林初因紅彤彤的小臉蛋試圖安慰。
“唉!家裡的書芹被他們一頓欺負,沒想到他卻在外面沾花惹草。白日裡孃親還跟我說林慶宏要休了書芹。晚上就碰到這檔子事......”林初因很是爲江書芹難過。
“這件事情確實有點麻煩,既然他和書芹不能在一起,分開了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徐志琰又安慰道。
“若是把書芹休了,她以後該怎麼辦?”若是江書芹真的被休了,定會受到旁人的恥笑。現在連她的家人都不願意收留她,那她日後的日子當真會很艱苦。想一想她心裡就很難受。
“說的也是,怕是江家也不會讓她回去。”
林初因嘆息一聲,坐在草地上揉着受傷的膝蓋,“我看乾脆休了算了,讓書芹休了慶宏大哥。”
就算依現代的婚姻法,如果是一方一開始不同意離婚,那麼被告便可以向法院起訴。最終法律會因雙方感情破裂批准離婚。所以,江書芹的事情還真的不好辦。即便是古代,國家又沒規定提出離婚的一定要是男方。
“讓書芹休了林慶宏?”徐志琰驚訝一聲,“世上哪還有這樣的道理?”
“世上爲什麼不能有這樣的道理?我們要先發制人。”
徐志琰開始一陣沉默。
林初因望向他,“怎麼了?你也尊崇男尊女卑?”
徐志琰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在想,你的腿受了傷,回去怎麼跟你孃親交代。”
林初因聞言,這才吃疼地輕喊一聲,“你這麼一說,膝蓋確實好疼,你看,都流血了。”
“誰讓你這麼不小心了,碰到別人......不說,自己還弄了一身傷。”
徐志琰輕聲指責着,然後蹲下身子,從身上撕掉一大塊裡衣,仔細地幫她包紮着腿上的傷口。
“謝謝你志琰。”林初因挽起褲腿,把那條修長的小白腿伸到他的面前。
“回去你就跟你娘說,在家裡的池塘邊不小心摔倒了,然後再讓她找大夫幫你上點藥。”徐志琰體貼交代着,“林慶宏的事情你先不要管了。”
“不管怎麼辦?”
“還有我呢!這事我來想辦法。”
“對,還有你。”
“今天找我什麼事?”包紮好傷口以後,徐志琰扶她起身。
“呃......我......”林初因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想我了?”徐志琰突然湊近她。
林初因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是想找你借點錢。”
“林家大小姐找我借錢?”徐志琰挑了挑俊眉,有點不敢相信。
“沒有辦法,我身上志琰五兩銀子。至於爲什麼借錢你就別問了。你先借給我,回頭我雙倍還你。”
“多少?”
“五十兩。”
“......”
“怎麼?沒有嗎?”
“我給你一百兩。”
“一百兩?”林初因急忙擺手道:“謝謝志琰!還是五十兩吧!我怕我以後還不起。”
見她這模樣,徐志琰楊脣一笑,“不用你還,你只要以後還願意見我就行。”
“我自然願意見你。”林初因想也不想地脫口說道。
話說出口後,她又低下頭來,“怕是以後只能這樣偷偷摸摸地見面了。”
“放心吧!以後我會想辦法的。不會讓你等太久。”
林初因不是特別明白徐志琰的意思,但她又不想失去這麼一個好朋友,點頭道:“好,我等着。天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明天把銀子給青雲就行。”
說完,她就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去。剛走沒多遠,就聽徐志琰在身後喊道:“因因,你確實不是以前的林初因了。不過,我更喜歡現在的你。”
林初因呆呆地愣住,許久她纔回過頭來。月光下,她看到風姿卓越的徐志琰正深深地望着她,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對自己的那份感情如同火焰一般炙熱。這也讓她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情。
這種感情就像初長的樹苗,迎着陽光肆意地生長。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長成參天大樹。
回到家以後,林初因這才發現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忘記給徐志琰說了,就是如何建窯。看來,她還必須再去找他一趟。
去青山的路途很遙遠,馬車飛快地在林間穿梭。林初寧安靜地坐在馬車裡。此刻,她的心裡是按耐不住的激動,但也有着絲絲地不安。
午後的陽光,太強烈了,連小溪裡的水,都給蒸得暗地發出微小的聲音。樹苗葉子曬得起了卷子,失掉嫩綠的光澤,又沒有一點風,人走在崎嶇的小路上,簡直悶熱得渾身流汗,氣也不容易透一口。如此,人們也不願出來了。
“這下可好了,你和青倔終於可以好好地相聚一下了。”四夫人王笑藍斜倚在馬車裡,手裡不停地搖着扇子,面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我想了一下,等一到青山,我就找個機會把方夫人引開,你和青倔就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四夫人眯眼計量着。
林初寧輕輕點了點頭,掀簾望向窗外,路兩旁陽光投射下的影子快速地向後掠過。她半眯起眼睛,心裡盤算着見了方青倔第一句話要說什麼。
時隔兩日,林初因幫徐家燒的那批青花瓷終於開窯了。
徐老爺蹲在窯前望着那批剛出窯的青花瓷,眼睛裡是掩飾不住的驚喜。
雪白的瓷胚上,一朵朵簡潔的青花,正盡情地盛開。整個青花瓷瓶,猶如瓷器裡的青衣,它,淡雅如蘭,富蘊清香,就如一支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一樣,散發出永恆的魅力。
一旁的徐志琰望着如此美麗的青花瓷瓶,不覺有些驚住了,輕聲讚道:“素白玉胚素面無華,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
突然讓他想起那晚,林初因安靜地坐在瓷胚前,手中握着簡單的毛筆,沾了青花墨水在瓶身上舞動飛旋,不想竟也能如此渾然天成,國色天香。明明筆筆簡潔,卻有一種由內而外的華貴;明明色調單純,卻有一種無法比擬的絢麗;明明恣肆風流,卻有一種漫不經心的從容;明明清朗飄逸,卻有一種溫柔可融的意境......
果然,這青花瓷的魅力,迷倒了大千世界,黯淡了珠光寶氣,震撼了他們的心靈。
“這下總算有救了,沒想到初因那姑娘竟然能燒出這麼美的瓷器來。”徐夫人抱着一件青花瓷瓶,激動地簡直都要掉眼淚。
徐老爺再也沒有了以前的愁容,激動道:“看來,真的要去林家好好感謝了。林姑娘確實是出乎我的意料。”
見爹爹如此開心,難得誇讚一句別人,徐志琰急忙附和道:“是啊!初因的聰慧確實難能可貴。我時下就去謝她。”
說着,徐志琰就像窯外走去。
徐老爺卻急忙起身制止,“你不許去。我說過,日後不許你再去見她。她和方少爺有婚事在身,你若是這般糾纏她,那就是害了她。”
這一次,徐志琰卻沒有聽父親的話立馬停下,而是繼續前走,輕聲留下一句,“我現在有信心把她找回來,或許她的未婚夫不會再是方青倔。”
徐老爺一聽此話,更是怒喊道:“你這個逆子,即便她的未婚夫不是方青倔,那也不會是你。”
徐志琰與父親的關係不知何時變得這麼僵硬了。在他十五歲之前的記憶中,父親一直是一位慈祥有愛的人。他沒日沒夜地操勞着這個家,每天計量着能夠掙下多少錢給他們兄弟二人留下。總是努力着讓他們成家立業後能夠過上更好的生活。
他記得有一年,家裡燒出的瓷器總是裂紋。爲此,父親發愁的幾乎一夜之間都白了頭髮。幾十年的家業,父親不想毀在自己手中。於是他走南訪北,千辛萬苦請來了一名陶工師傅。
爲了請動這位師傅,他守在那師傅門前一個多月。那時候,風餐露宿在他眼裡不算什麼,因爲他心裡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請動師傅挽救他們徐家。當時就連老天爺也跟着作怪,半個月裡連續下了七天的大雨。沒人知道父親在那七天裡是怎麼熬過來了,這樣的意志,確是旁人都不能及的。父親偉大的形象也在那時候一下子就根深蒂固了。
但是隨着時間的流逝,父親漸漸的變老了,歲月好不留情地奪去了他最寶貴的年華,在他額頭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記,似乎連他的性格和心也都偷走了。他開始變得脾氣暴躁,頑固不化。
從他十五歲以後,父親似乎並不願意再拿出那麼多的愛來呵護他,對他做的許多事情都開始否定,尤其是他與林初因之前的事情。
父親的憂愁和顧慮他不是不懂,只是過多的反對卻讓他越發的反感和叛逆。
隨着時間,他對林初因的感情猶如那爬山虎一般,青春剛剛敲定後,就開始肆意瘋狂地攀爬着,如今早已是填滿了他的五臟六腑。
起初他還是單相思,可是眼下他卻能夠感受到她對自己的迴應。這種迴應相似寺院裡的鐘聲,響亮而悠揚。
今日的陽光正好,還有微微小風,林初因準備一個人坐在涼亭裡看一會書。但是她剛翻看兩頁,就見父親林固成轉過一個迴廊向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