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亂的解決了中飯,霍遠東陪着冉默回學校拿東西。這次冉默沒堅持讓霍遠東停在學校外的角落裡,車順當當的停在了大門口。

“你在這裡等着,我自己去拿。”冉默解開自己的安全帶,低頭看着拉着自己還不放的手,“什麼?”

“東西那麼多,我幫你進去拿。”霍遠東說着也想下車。

“不用,我自己就行。”冉默不想陸伯民在一點都不知情的情況下看見霍遠東。

中午十二點,正是學校人多的時候。冉默從霍遠東的車裡下來,看見的人都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果然是被人包養的啊……”

“看不出來表面冷冰冰的,現在看還不知道骨子裡怎麼熱情呢……”

“一看就是金主……不知道包月還是包年……”

“搞不好人就是以小時算的!”

冉默聽着背後的議論聲頭也不回的往寢室走,果然看到陸伯民就站在女生寢室樓下,手裡還拎着一袋東西,另一隻手正在陶着褲兜,遠遠看着像是在拿手機。果然冉默看着手裡震動着的手機接起電話。

“你在哪呢?怎麼還不到寢室,我現在去接你啊……”陸伯民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拎着東西,裡面裝的粥,剛纔掏手機時晃動了一下,一次性的盒子都不怎麼結實。他趕緊把手機夾在耳朵邊,雙手捧着袋子。因爲是剛出爐的很燙,陸伯民時不時的換一下手。

遠遠的,冉默看着陸伯民,百葉窗似的直挺挺的站在那裡,雙手時不時的交換着拿手裡的東西,腦袋歪向一邊,電話裡傳來的聲音帶着點雜音不停的追問自己到底在哪裡。

冉默覺得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呢。寢室樓下人來人往,經過的人都會回頭看一眼站在那裡的陸伯民。冉默看着他遇到認識的人就笑着點下頭,乘着空擋把手機換到另一邊,一身藍白相間的運動服像是海上掌舵的水手。

冉默走過去拿下夾在他耳朵邊的手機,陸伯民驚訝的回頭下巴揚得高高的,看見她的一瞬間就笑開了,眼睛亮的出奇,就好像一束陽光掉進了他的眼睛裡。冉默接過陸伯民手裡的袋子,看到那雙紅紅的手掌時,她感到一股強烈的憤怒在身體裡燃燒。

她對自己憤怒極了,她爲什麼就不知道打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好好的被人照顧着。“啪”的一聲,冉默把手裡的東西扔在地上。

“你他媽是傻子嗎?我吃過了,吃過了!”冉默推了一把呆若木雞的陸伯民狠狠的說。她極力的控制自己不對着陸伯民喊。

“我怕你……會餓。”陸伯民看着冉默似乎隨時都會給自己一拳的表情,不知所措。

望着陸伯民無措的低下頭,眼睛裡的欣喜一下子黯淡。冉默突然就意識到她隱約想要回避的問題正在露出本來的面目,這讓她有種大難臨頭的恐慌,五臟六腑都忐忑而不安。她衝動的想要拋下一切轉頭就走。

冉默看着陸伯民的眼睛,那雙眼睛閃着無措不安的光芒,冰針似的一下子刺進她的頭皮裡,讓她疼的想要一把就拽掉自己的頭皮。

她怎麼能夠傷害這個人呢?怎麼能夠?這輩子她傷了誰都不能傷了他?

“陸伯民,我要搬出去住了。”冉默望着陸伯民。

陸伯民呆愣了幾秒,彎下身撿起地上的袋子扔進幾步遠的垃圾箱裡。“好啊,我知道你寢室裡的人都排擠你,搬出去住一個人自在一點。”陸伯民笑着開口,聲音乾澀,“我去找個兩室一廳的,這樣我和你一起搬出去……反正寢室這個地方我也住膩了,正好和……”

“我有地方了。”冉默搖搖頭,“陸伯民,你也聽說了吧,我……”

“不,我不會相信。”陸伯民越來越大聲,“默默,別人說什麼不要管,他們就是嫉妒。真的,他們說的都是屁話,亂嚼舌根的……”

冉默看着陸伯民手舞足蹈,笑了:“陸伯民,我就是搬出去和別人同居的。”

突然安靜下來的陸伯民讓冉默看的有點心酸,嚴肅的表情讓她覺得她說了一句會讓她後悔的話。

陸伯民轉身就跑,他閉着眼睛,耳朵邊一再的轉着冉默說的那句“我就是搬出去和人同居的”,他覺得在快的腳程都讓他甩不開圍着他轉的聲音。他閉着眼睛不停的奔跑,眼眶裡的淚水怎麼也停不下來,直到前面出現了白色的圍牆,他停在那裡,陽光一鞭一鞭的抽打着他的後背。

他終於撥開纏着的細繩,看清裡面包着的那顆跳動的名爲冉默的心。這樣痛苦的認識,十幾年來他第一次擁有,這一段路,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這一天,冉默拿着行李搬出了寢室。她不想故作猶豫爲難來換取對陸伯民的不安恐慌。即使可能這一次以後陸伯民永遠都不會再站在自己身後。

霍遠東下車接過冉默的行李,有點驚訝:“只有這麼一點?”

“我要的你不給我買?”冉默挑了挑眉,生活的岔路她直面自己的選擇。

“也是……上車。”霍遠東走上前親了一下冉默,打開副駕駛門,“帶你去個地方慶祝你出院。”

“我不想去。”冉默回頭望了一眼校園,表情像是永遠不會在回到這裡一樣帶着絕望的傷感,“我想回家。霍遠東,我們回家。”

霍遠東愣了一下,這樣的冉默他第一次見到,明明在張口對他說話,他就是感覺面前旁邊那個坐着的人痛的說不出一句話。突然間他覺得嗓子有點幹,要清一清喉嚨才能夠發生聲音:“好!”

途中經過超市,冉默興致十足的拉着霍遠東逛了一大圈,買了一大推的食材。她高興的推着購物車挽着霍遠東的手臂穿過來又穿過去。霍遠東有點不耐煩的看着冉默在飲料區裡往返一次又一次,每次總是盯着一種飲料考慮很久,想拿卻總是不拿然後又不厭其煩的返回來再次盯着猶豫。

“喜歡多拿幾瓶。”霍遠東伸手去拿飲料。

“不用,我不喝這個。”冉默拉着霍遠東的手臂。

“還給我省這個錢啊……不喜歡你一次次返回來看着幹什麼。”霍遠東一瓶瓶的扔進購物車,另一隻手食指彎成一個弧度劃了一下冉默的鼻子,“小東西!”

……

到了家,冉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李。把衣服掛在臥室的衣櫥裡,裡面放着幾套霍遠東的西裝。看着自己的衣服並排掛在那幾套西裝的旁邊,冉默高興的笑了。她走進廚房朝着客廳裡坐着的霍遠東:“今晚上我給你做好吃的。”

冉默拿過全部裝着食材的袋子,把裡面的東西一樣樣歸類。喜歡吃餃子的霍遠東一定是吃喜歡麪食,她打算煮麪在弄幾樣小菜。

冉默做什麼菜都喜歡放點醬油,她一直都認爲帶點顏色的菜纔會讓人看了有胃口。冉默一手翻炒着鍋裡的排骨,一手在袋子裡找醬油,她記得明明就買了一瓶的。

“霍遠東,醬油放在哪裡了?”冉默伸長脖子朝着客廳喊。

客廳裡拿着電腦的人根本就沒有聽見,冉默又喊了一聲。霍遠東頭也沒擡的回了一句:“不是在袋子裡的。”

冉默又找了一遍還是沒有,她終於想起還有另外一隻袋子。冉默探身拉過那隻袋子。裡面全是瓶瓶罐罐,袋口全敞開的瞬間她就看到了那幾瓶“脈動”。冉默觸電似的轉頭看着鍋,當她聽見那幾瓶飲料站不住啪嗒一聲倒下的時候,冉默覺得今天一直埋藏在她腦海裡的火山轟然一聲就那麼爆發了,岩漿順着全身的血管流進她的五臟六腑裡,燙的她的眼球控制不住的往下啪嗒啪嗒的掉東西……

啪嗒啪嗒不停的落在眼前的鍋裡……

鍋裡濺了水的油不停的往外跳,四面八方的朝着她飛來。冉默死死的握着鏟子,就好像手裡拽着的是她的命,她怕一鬆手就什麼都沒了。

她覺得手上濺到的油就好像小時候玩水碰到過的水蛭,搖頭晃尾的鑽進她的皮膚裡,鬧的她體無完膚直到痛的實在忍受不住放開手裡一直握着的鏟子。

她關掉火,把袋子裡的那幾瓶脈動一個個整整齊齊的埋在冰箱的最裡面。她想着陸伯民是最喜歡喝冰過的脈動的。

那天晚上,冉默瘋狂的拉着霍遠東**。直到身邊的人疲憊的睡去,她都睜着眼望着外面的月亮,帶着一股殘酷的語氣自喃:

“冉默,難過的怎麼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