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橋上看風景,樓上的人看着你”,人生路上總會遇到意外的驚喜,接受還是逃避,完全憑自己。因爲共同帶一個班,比其他老師多了接觸的機會,尼克覺得景川特別有責任感,幽默,不盲目跟風,對上對下始終如一。尼克每次看她走進辦公室,都像感受到春風一般溫暖,讓他覺得踏實。只是他沒有機會接近她,哪怕是坐在一起吃個飯,簡單的聊上幾句。他想更多的瞭解她,知道她有孩子,有家庭,但在他心裡,這個女人像春天裡的玉蘭花般聖潔。有很多次,當他們兩個獨處在辦公室時,他都想問她今天能否出去喝杯咖啡,因爲他發現景川喜歡喝拿鐵,與他的口味一樣。他在無聊的時候,查遍了她的朋友圈,卻很少見到本人的照片,即使有也是一個側臉或背影。也很注重對孩子隱私的保護,基本沒有看到她女兒的正面照。多半是一些人生感嘆,對一些事情的看法上,總能發現別人忽視的點,每條消息有趣又不失幽默,甚至是自黑。尼克覺得她與辦公室裡的其他女人不同,更不同於自己之前認識的那些女人。上個月給班裡的孩子拍照時,他發現她在班裡和在辦公室是兩種狀態,面對學生,她更活力,和孩子們打成一片。在辦公室,她永遠是大姐大的樣子,不怕天不怕地,什麼都無所謂,但又相當冷默,冷默到對面走來即使撞到也不會打招呼。他時常關注着她的一舉一動,沒有其他想法,就是喜歡看她說話的樣子,也想不通她哪裡吸引人,反正就是想打量她,特別是她那雙歐式的深深的眼睛,在她巴掌大的臉上,配着高直的鼻樑,非常有韻味。景川在與尼克的接觸中,慢慢感受到了他靠譜和隱忍的一面。他會對自己負責的工作非常認真,對辦公室政治拿捏得非常出色,雖然沒有什麼重要成績,但卻很招領導喜歡,竟然把一些面子工程交給他這樣的新人,這不免讓景川懷疑起他的背景。因爲景川在公園散步時,曾看到尼克把一件外套放進了一輛保時捷裡,隨後鎖上車離開了公園的停車場,他爲什麼把車停在公園而不是學校呢?這讓景川懷疑起尼克的來歷,必竟這所學校非公立,但想進學校的人非富即貴,能來這裡當老師的不是海歸就得是985和211的高材生。尼克對權力沒有慾望,想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這與景川不謀而合。
一轉眼午飯時間到了,景川收拾東西準備去吃飯,尼克從座位上站起來說:“走啊,吃飯去,你答應過請我的。”景川突然想起來,之前確實說過請客的事兒,“好哇,走吧,欠債總是要還的。”景川脫口而出,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校門。從坐在飯店的一刻起,兩個人就猶如久未見面的老朋友,居然風輕雲淡得聊開了,兩人沒有主題,想到什麼說什麼。聊着聊着尼克和她談起了性這個話題,第一次和女同事共進午餐就談論性,已經超出了景川對異性同事的認知。她開始覺得有些突兀,轉念一想這只是個話題,沒有其他的含義。既使有,景川也可以把這個話題過渡到積極一面,必竟對方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只是想和人傾訴,恰巧自己又比他大,看着也還值得信賴。如果自己面露不悅之色,倒顯得自己沒見過世面。就把對方當作病人,病人見到醫生肯定要實話實說了。景川表現泰然,只在適當的時候發表自己的看法,大多情況下是個傾聽者。尼克在她的反映中,看到了她的淡定,她沒有任何的避諱,只是微笑的當一件普通的事聽着。他很開心,覺得有了知音的感覺。這也驗證了他對她之前的認知,他總是覺得這個女人離自己很近,能夠給他力量,讓他覺得踏實。兩個不太熟的人居然談了這麼多隻有密友纔會分享的事情。景川覺得好笑,便忍不住說道:“咱們們校區單身女老師很多,李思力、小瘦瘦、大周啦都還單着,你有很多機會,看上哪個我替你保個媒,不着急回答,想好了告訴我就行。”尼克從鼻子裡擠出了一聲:“哼,呵呵!”“咋了,怪不樂意的,姑娘們要身段有身段,要顏值有顏值,又有能力賺錢,你還挑哪樣?”“你覺得我會對這些感興趣嗎?我再乎的是人的本質,而不是外在。”“哎喲喂,沒看出來,您還挺務實的。”“你說得這些,更適合辦公室裡的其他老師,謝謝你,您就別操心了。”“哈哈,好吧,看來我沒機會做媒了。”景川邊吃邊說着,完全不看尼克的表情。尼克不斷打量着狼吞虎嚥的景川,對她說:“你夠嗎?嚐嚐我的飯。”“不用,我快飽了,你趕緊吃吧,一會涼了不好吃。”“你嘗一下,這個菜特別好吃,是我的看家飯。”景川看他一臉熱情,只好拿起桌上的公筷準備去夾菜。尼克見狀說道:“別見外,就直接用你的勺子,你這樣再意我覺得不自在。”景川覺得這個孩子還真是不一般,兩個人第一次吃飯,談話內容頗有私密感,再加上用餐禮儀全然不顧,這讓景川十分意外。我們有那麼熟悉嗎?熟到我們可以八卦兩性私密,還可以分享餐食。
飯後,兩個人往學校方向走。他歪頭看了看景川,陽光灑在她柔順的頭髮上,在陽光下她的頭髮飽滿而有彈性。利落的短髮別在耳後,她的每副耳針都很精緻,與軟軟的耳垂配在一起,有種讓人想摸一摸的衝動。景川看着地上兩個長長的身影,讓她想到了十幾年前的自己和程果,他們也這樣悠閒的走着,在冬日午後,老程會把她的手放進他的口袋。而眼下,這番濃濃的情景,很少出現在景川的日常生活裡。兩個人的交集越來越少,連說話都覺得累。左邊的高大男孩,移動的雄性荷爾蒙,由內到外散發着男人的味道,特別在今天這個溫暖的冬日,景川突然有種衝動,她想輕輕的挽着他的胳膊,然後把頭靠在他的肩頭,聞着衣服的皁粉香味兒,互相依偎的走着,走着。但終究是個念頭,她和他除了工作接觸和剛纔的閒談外,再無過多瞭解,景川也爲自己剛纔的唐突的想法感到荒誕。
尼克看了看錶,心想時間尚早,回去也是八卦天下,不如逛逛公園。“願意去公園散散步嗎?現在回去也是聽老師們戲說天下,不如去走走,如何?”景川看了看錶,“還真是,要不我捨命陪君子您轉轉?!”景川仰頭笑着說。尼克被她的話逗笑了,“就是走走,哪至於要你一條命。”“您不是君子嘛,小人想要我陪俺還沒功夫呢!”景川俏皮的說着。
冬日的公園很蕭條,來得人也很少。兩個人走到了湖邊,落葉和瑟瑟的土渣蓋滿了整片湖面。湖邊的樹木和假山顯得格外孤獨,看着這般景象,景川不禁感嘆到:“冬天,單調而蕭條,沒有一絲生機。”“那是你不曾感受過冬的浪漫,雖然寒冷但也有它的美。推薦來我家鄉感受一下冬的熱情和多姿,今年春節就可以”尼克邊說邊撿起一塊石頭,嗖的一下,扔到了湖中央。“天呢,這麼大力氣,能扔那麼遠,看我的。”說着,景川也撿起塊石頭隨手扔向湖面,石頭咚咚兩下趟在冰面不動了。“不錯,中午飯沒白吃。”尼克看了看景川,想起她吃飯時的樣子,諷刺的說道。“不就是吃了一口你的飯嗎?我胳膊今天有點害羞,它不認識你,有點怯!”景川邊說邊拍了拍手。尼克被她的話逗樂了,“那等它不認生了,咱們再比比?”“沒問題,說好一投定勝負。”“行,這麼說定了。不過比賽不堵點啥沒意思,我們堵一餐飯吧,輸了的請客。”“行,no problem!”景川乾脆的答應了。但隨即想到,我這不是欠嘛,自己怎麼可能贏呢?算了,年輕人,混在他鄉不容易,一頓飯也不至於吃窮了,說罷兩個人並排朝學校方向走去。
回到辦公室,尼克打開電腦,看到景川發來的兩封電郵,Title是一樣的。一封郵件時間是上週一,一封爲昨天。尼克拍了一下腦門,她之前和他說過季度家訪的彙總問題,怎麼就忘死了呢。打開第二封一看,景川已經做完彙總,並抄送給了他一份完整版。他覺得不好意思,職責之內的事沒有解決,還給景川添了麻煩。他站起身看景川扒在桌上打盹兒,看似很困,一時計從心來。他打算去樓下星巴克給景川訂杯咖啡,又發了條微信:姐姐,剛看到你郵件,不好意思我忘死了,去樓下星巴克買了一杯拿鐵,不誠敬意,海涵海涵!10分鐘後,尼克把拿鐵放在了景川桌子上。景川絲毫沒有察覺,這讓旁邊的瘦瘦和大周有些詫異。小塞巴巴的看着衆生的表現,拿起手機給大家拍了張全家福。照片中,尼克輕手輕腳的放咖啡,大周和瘦瘦同時看着尼克,一連串的問號懸掛在頭頂上方,帥哥今天是怎麼了?小塞關上手機,看了看睡得正香的景川,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自己上課時間要到了,只好作罷。
樓道內的上課鈴聲把景川叫醒,掙扎着起來,想喝點東西。發現桌上有杯拿鐵,景川喜出望外,這真是想啥來啥。誰這麼nice,她站起身看了看空空的辦公室,都去上課了,也問不出個名堂。她估計小塞的可能性較大,得,給她發個信息感謝一下。打開手機,發現了尼克的信息。景川淺淺一笑,回覆到:感謝人文關懷,小事情,不必記心上。景川喝着咖啡,回想着今天的一切,這個男生還蠻心細的,沒有外表那樣不諧世事,做事也挺有分寸,內心就是團火,但外表是塊冰。
景川忽然想起,今天是媽媽生日,頭幾天就訂好的蛋糕還得去拿,地點又遠,下班又堵車,除非現在走。她趕緊拉開抽屜,查閱記事本,除了放學和佈置作業外已無其他班級事務,太好了,她可以提前走。對,想到這兒,她給尼克又發了條微信:家裡有點事兒,我提前下班,放學時注意學生安全,辛苦了。
從媽媽家出來已經晚上9點多了,景川摟着小棉襖邊走邊聊,問着今天發生在學校裡的事。妮妮興高采烈的講着班裡的同學,覺得今天的午飯棒呆了,炸雞柳很好吃。自己沒捨得都吃完,用紙包着給媽媽帶回來了。景川聽到這,滿滿的感動,她停下腳步給了妮妮大的擁抱,“媽媽愛你,知道你有好東西都會和媽媽分享,真是個好孩子。不過媽媽也希望你多吃點,壯實些,下次再有這樣的機會,自己吃別給媽媽留了。好嗎?”景川捧着女兒肉嘟嘟的小臉,親了親。“嗯,好的,媽媽,我還給爸爸也留了一塊兒。”景川看着可愛的女兒,百感交集,如果她與程果間沒有孩子,可能早就分開了,這也是景川沒有離開的原因。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需要父愛,這個世界上母愛和父愛是不可替代的。但景川明白,不離開就意味着忍受一切。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夾縫中找到一線光明,讓自己舒服,哪怕是一個可以聽自己故事,能溫暖她內心的人或一個地方。
到家後,景川發現程果還沒有回來,想到不用面對程果那張臉,她好開心呀!於是爲避免相見,她催促着妮妮洗漱,早些睡覺。女兒入睡後,景川拿起手機,未讀信息90+,她苦笑了一下後開始一條條的處理。最後幾條來自尼克:好的,你放心,一定完成任務。下一條:家裡沒事兒吧,有要幫忙的說一下。又一條:這麼晚了,是不是已經睡了,晚安。景川看下錶已經10點30了,時間確實有點晚,但出於禮貌還是回一條:謝謝,沒事兒,明天見,晚安!終於可以入睡了,剛躺下,手機亮了一下,一條信息:沒事兒就好,看你下午走那麼急,還以爲有什麼急事。明天飯後還去公園散步如何?景川欣慰得笑了笑:幹嘛?還比賽扔石頭嗎?一分鐘後:嗯呢,讓你胳膊快點認識我,不在害怕。景川:哈哈,除非你明天請我吃飯,否則它不答應。半分鐘後:哈哈,好說,老地方,不見不散,晚安!景川嘆了口氣,終於可以睡了,閉上眼,在空中揮舞了一下手臂。
明天,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