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婕妤娘娘好謀略!”一道略帶嚴厲的話在兩人身後響起。歐陽箬心中一動,慢慢轉過頭去,查三少緊張地看向來人。
虞敬太妃溫和的眼中帶着一絲歐陽箬最熟悉的神情,一步一步步上臺階。
她緊緊盯着歐陽箬的眼睛,忽然笑了,笑得眉眼兩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哀家千算萬算,倒不知道你今日來竟存瞭如此大的心思。這等胸襟與眼光難怪當今皇上對你盛寵日盛。”
歐陽箬微微一笑,上前扶了她坐好,柔聲道:“虞敬太妃不怪臣妾鹵莽,臣妾便是幸甚了。”
虞敬太妃深深看了她一眼,但覺得眼前的女子深藏不露,方纔侃侃而談,談笑間江山盡在掌中,而如今斂眉低語又恢復弱柳扶風,惹人憐惜的神色。
可偏偏千變萬化,都是那個絕世而孤立的美人兒,絲毫不讓人感覺虛僞突兀。
歐陽箬被她精明世故的眼睛看得不由低了頭,心中漸漸忐忑不安起來。查三少更是有些坐立不安,方纔歐陽箬說的那一番話,就算不夠誅九族也夠殺頭的大罪了。萬一太妃心中不悅向皇上說了出去,那後果可就是……
他忙賠笑道:“姑母,方纔是侄兒挑了話頭,姑母別怪柔婕妤娘娘纔是。”
虞敬太妃似笑非笑地橫了他一眼:“你這猴精,若是你挑的話頭,你怎麼早點出來應秋試,非要你父親氣得病了,抽了你十幾頓鞭子才肯去考?你心裡就壓根沒這個念頭。查家百年的輝煌看來是要斷送在我們這一輩手裡了。”
她輕聲嘆息了下,歐陽箬聞言心裡一動,看來這前朝的太妃當年也是頂着這個心思嫁入宮中,只不過她時運不濟,始終未給先帝誕下一男半女。年老色衰,自然掀不起風浪來了,而如今,自己這個大膽到近乎有點荒謬的提議,不知道會不會被接受……
歐陽箬低頭沉思,虞敬太妃微微一笑,忽然道:“所謂鹵莽是指匹夫逞其勇也,柔婕妤有勇有謀,又會算計人心,自然不算得鹵莽。”
歐陽箬一聽,心中大喜。果然這冒險一試,竟讓她得了比意料之中更好的結果。
虞敬太妃說完,查三少擔憂地低喚一聲:“姑母,這可是大事,可要從長計議纔是……”
歐陽箬只在一邊靜靜品茶,她心知此時自己是萬萬不可插嘴的。
虞敬太妃聽得查三少如此說道,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你且放心,你自回去跟你父親說,你父親再與族中幾位老人秘商,哀家保證,他們一定會同意的。只不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柔婕妤你身爲華國廢妃,如何能保證三皇子以後一定能身登大寶?!”
她最後一句卻是向歐陽箬發問。歐陽箬聞言擡眸,只見虞敬太妃眼中厲色閃動,慈和的外表再也掩蓋不了她那在宮廷之中淬練出來的鋒芒,整個人越發顯得威儀端莊。
歐陽箬心中一緊,知道此刻是最關鍵的時候,若不能最後說服她,恐怕自己的計劃再以難行一步。
她大方直視虞敬太妃的雙眼,微微一笑:“如今臣妾雖然被誣與蘇將軍有染,但是皇后行事過於急燥,立刻落井下石,將臣妾差點亂杖打死,皇上心中早已不信了一半,另一半卻因臣妾無辜捱打而越發憐惜。臣妾兩次罪己請罪,皇上皆不忍降罰,更加可以斷定皇上早已不怪罪臣妾。所以臣妾境地看起來處處處於下勢,其實早已是皇上心中第一人。”
“大皇子素爲皇上所不喜,即使如今由皇后教養,但是,皇上曾道‘此子或作閒散王而已”,帝意甚是堅決,且皇后趙家權勢日盛,皇上以前朝先王皇后爲戒,恐再出第二個王皇后,所以對皇后趙氏多加提防,故而,大皇子不太可能立爲儲君。林氏之子比之三皇子,倒比大皇子更有勝算,但林氏懦弱,皇上不喜。三皇子自臣妾出事之後,一直由皇上親自看顧,且問後宮現所育皇子之中,有哪位皇子能得其親身照拂?此乃實情,太妃身在山中,心卻洞若明鏡,自是有另一番高明見解。”
“臣妾與皇后趙氏有奪子之恨,杖殺之仇,她不容臣妾苟活,臣妾更不能坐等那任人魚肉之人。所以請查家鼎力支持,等日後三皇子順利長大成人,若有朝一日身登大寶,臣妾更需要查家坐陣朝堂,穩固楚之江山!”
她一番話下來,聽得虞敬太妃連連點頭,查三少更是眼中放出激賞的眼光。歐陽箬坐了許久,又耗了諸多心力,面色已經蒼白如雪,只強撐着不敢倒而已,她藏在寬大袖中的手掌捏起,寸長的指甲嵌進肉裡,疼痛帶來片刻的清醒,她目光灼灼,整個人迸發出強大的自信來。
虞敬太妃笑道:“好好好!柔婕妤果然是女中之巾幗!哀家好久沒見過你這等人物,來日方長,以後柔婕妤要多多過來與我這老婆子說說話,談論談論佛理纔是。”
歐陽箬一聽,知道她完全接受了自己,心一鬆,額上冷汗漸漸冒出,查三少善於察言觀色,見她臉色蒼白,忙道:“姑母,侄兒餓了,都光顧着說話了。趕緊上吃的。”
虞敬太妃這才恍然笑道:“是是,都怪我這老婆子嘮叨,來人!……”她說着連忙站起來,向外走去,喚來宮人扶她過去,回頭對歐陽箬笑道:“哀家先去看看,你與清兒趕緊跟過來。”
查三少連忙稱是。一旁的歐陽箬只覺得頭暈目眩,幾欲暈倒,查三少連忙將她扶起:“柔婕妤感覺如何?”
歐陽箬正待說無事,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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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改爲“姑母”,冰覺得這樣更古代化一點。第一更,還有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