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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看她一眼。”小廝們緊跟在我身邊,我捅破窗戶紙看見素慎的樣子,畢生難忘。她靜靜坐在炕上,好像虛空中有些讓她難以抗拒的東西,忍不住伸手去抓,卻又悄悄縮回手來,長時間地凝視某一個點,臉上的表情執拗而認真,嘴上自言自語在跟誰說着話,面上一直笑着。
“出去吧。”我道。小廝馬上帶了笑,他巴不得我說這句話。
躺在牀上時我同允祥講:“日子過着過着就一年,有時候聽你說着說着話就睡着了,爭強好勝的心沒了,倒是開始覺得累了。”
他微微笑道:“大概因爲老了的緣故。”
我呵呵笑了,“離着死還有多遠?”
“誰知道呢?也許明天就死了,也許七老八十也死不了。”
我嘆氣道:“咱們一起死行嗎?”
他沉默不語,我轉頭他已經閉上了眼睛。是太困太累睡着了?還是故意不想回答我這個問題?
七月,雍正給和惠指了婚,下嫁到蒙古去。農曆八月十五,允祥將她和弘曉接回了府,因爲家中接連歿了兩個兒子,弘曉便正式留在了家中。和惠看着席上的衆人,無限悵惘道:“怎麼才一年光景,府里人口就這樣稀少了?”想起去年的熱鬧勁兒,今年卻是人少得可憐,素慎瘋了,弘暾弘竆死了,連和惠也要遠嫁蒙古了,家裡還剩下幾個人呢?
蘇蘭哭紅了眼,靜梭拿帕子抹着淚,和惠也沉默不語。
“好好的怎麼又這樣了呢?”我笑着勸她們,“今天可是團圓的日子,和惠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快把眼淚擦了吧。”
她們依言做了,但興致都不高,知道我定有話囑咐和惠,妯娌倆人留了一會便攜手走了。
“惠兒,額娘有幾句話一定要告訴你。”她擡起頭看着我,我站起身子緩緩道,“人生最難的事,就是認識自己。我花了一輩子的時間執着於你阿瑪的真心,可到最後連自己都不知道真心究竟是什麼。很多事情存在了即爲合理,認真過了就是較真了。不要跟額娘犯一樣的錯誤。”她努力聽我的話,可能聽不太懂,但還是不停點頭。我笑着摸她的臉,“嫁了人就是大姑娘了,額娘從前跟你說的你一定要記在心裡,要照顧好自己。”
她點了點頭道:“我樂意去草原,從小見着皇伯伯、阿瑪、您都活得太累了,我不喜歡皇宮,也不願禁錮在這裡。”
我欣慰看着她笑了。
從和惠進宮,我便告訴他草原種種的好,養在宮裡遲遲不放她回家,除了嫁去蒙古不做他想。既然逃不脫這命運,倒不如未雨綢繆。在更高遠的地方,風箏才能飛得更高。去草原放羊,我盼了一生的願望終究還是讓她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