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碩淑慎公主府第一派就緒,老臺吉夫婦與觀音保已在門口恭候璟珂一行。觀音保的氣色看上去不錯,想必是因爲璟珂到來而激動不已。
“恭迎和碩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璟珂剛被蕭嬤嬤攙扶下馬車,所有公主府前面等候的人,包括老臺吉夫婦及觀音保,齊刷刷地行問安禮。
好在蕭嬤嬤先前已經跟她說過,額駙家的人包括自己的公婆在內的長輩全部要給公主行禮,否則真會嚇到她。
保持公主儀態,璟珂輕擺手,讓衆人起身。老臺吉夫婦看上去五六十歲年紀,老臺吉威嚴不失和藹,老福晉慈眉善目。
弘曆方纔已經即刻啓程返回京城,費揚古一直待在璟珂身邊,見她無所適從的模樣,心裡放不下,若非觀音保過來與璟珂並排走,費揚古差點就僭越了。
“孩子,辛苦你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老福晉一直就不贊成讓費揚古代爲迎娶公主,費揚古痛苦,她爲娘之心也更加自責。
費揚古趕忙收起悲傷之色,換上笑容,扶過老福晉,說:“額娘,這都是應該的。這段時間公主怕是會不習慣,還請額娘多擔待。”
“這是額娘分內之事。”老福晉笑着同費揚古進入公主府,“公主金枝玉葉,嫁過來草原已是委屈她了,額娘怎會責怪呢?”
璟珂見着裝修得一派豪華的公主府,能夠感受到觀音保一家對自己的重視,就連陳設,都是費了心思置辦的。
待璟珂坐上位,老臺吉一家在底下客座坐下。璟珂本想起身讓公婆上座,蕭嬤嬤和老臺吉夫婦皆呼“使不得”,無奈之下,璟珂只能讓兩位老人如奴僕般捧着自己。
觀音保輕咳了兩聲,擡頭道:“公主,您也累了,不妨早些休息吧?”
璟珂“嗯”了一聲,觀音保一家便告退出去了。
“公主,您不留額駙過夜嗎?”蕭嬤嬤不由得奇怪璟珂所想。雖說公主下嫁,額駙只有宣召纔可與公主同房,頭一天就拒絕了額駙,這着實是少的。
璟珂是沒做好心理準備,這麼快就要和觀音保同房:“嬤嬤,別說了,我累了。”
“好,公主好好歇息。明日科爾沁會舉行盛大的歡迎禮,爲公主接風。”蕭嬤嬤說完,叫上梅兒和蘭兒一同退下,留璟珂一個清靜。
偌大的公主府,雖比不得紫禁城豪華,也夠大氣。身着蒙古服的侍女一看都是精心挑選過的,個個清秀乾淨,看着讓人喜歡;守衛也都是一等一的蒙古武士,健碩魁梧。
觀音保一家是盡全力要給璟珂提供最好的一切。巴圖魯親王滿珠習禮家族是科爾沁的名門望族,滿珠習禮與吳克善都是孝莊皇后的兄長,其孫女就是順治帝的孝惠章皇后。觀音保則是孝惠章皇后的孫輩,論輩分,璟珂現在既是孝惠章皇后的重孫女,又是孝惠章皇后的孫媳。
想到今後的日子就是與這片廣袤草原作伴,心中更多的是舒坦。今日的一切,全是緣於雍正對她的寵愛。
夜深人靜時候,反而輾轉難寐,遂穿上清漪送她的披風,到庭院裡望月。深冬草原寒冷賽過紫禁城,璟珂沒一會兒就凍得哆嗦,只得退回房中,開了窗子仰望蒼穹。
先帝的長女固倫純禧公主本也嫁在科爾沁,其府第離璟珂的並不算遠,由於額駙班第半年前去世,純禧公主便回到京師府邸居住。
想着之前跟弘曆說,偶爾她還能串個門看看其他愛新覺羅家的公主郡主等,不過是安慰話,草原之大,也是相隔百里千里。
現如今身邊的親人都不在,梅兒、蘭兒是柔福晉的陪嫁侍女,年歲也到中年了,其他人早就稱呼她們“梅姑姑”和“蘭姑姑”。而蕭嬤嬤比她們倆都年長,又能陪得了璟珂多久?
第二天清晨,觀音保就過來公主府,等待璟珂洗漱完畢。
璟珂不一會兒便出來大廳見他,觀音保立馬起身要行禮,璟珂止住他,道:“你我夫妻不必拘禮。”
“是。”觀音保仍是小心翼翼地答話,與璟珂生分了許多。
璟珂本就麗質天成,多年不見,更添幾分綽約風姿。在觀音保心中,璟珂本就是天上的明月,可望不可及。他只盼着能娶她爲妻,眼下他是她的額駙,卻不敢與之親近,怕褻瀆了她。
“今晚科爾沁部落所有人都會爲公主接風。阿瑪和額娘讓我來問公主,是否要一同先用午膳?”觀音保小心觀察着璟珂冷冷淡淡的表情,生怕惹惱她。
璟珂嫣然一笑,柔聲細語道:“好。”
觀音保喜出望外,便跑出去叫人準備好馬車,又進來帶璟珂出門。
一路上,沉默許久,璟珂和觀音保甚是尷尬,相對無語。
“觀音保,你不要這般畏懼我。”璟珂無奈嘆息着,觀音保對她恪之以禮,反而變得是她的不對似的。不論如何,她始終是他的福晉,就算是做給外人看的,也該一副琴瑟和諧模樣。
觀音保沉默了片刻,才道:“公主,我不是可以疏遠你,我怕……”
“怕什麼呢?”璟珂溫柔而笑,看着觀音保。
“你高貴美麗,卻委屈嫁了我,我總怕自己冒犯了你。”觀音保說出了心裡話。
璟珂輕聲笑了幾聲,才道:“我是公主,可你是額駙。難道你對我日日夜夜都要行君臣之禮嗎?”
觀音保正要答話,前方已經到了老臺吉府裡。門口的下人一同給璟珂行跪安禮。
璟珂由觀音保牽着,一步一步雍容華貴踏進府裡。老臺吉夫婦和費揚古已經在廳外等着迎接,又是行了禮。
費揚古見着觀音保同璟珂牽着手,心裡觸痛,卻仍強顏歡笑道:“午膳已經備下,公主還請廳內說話。”
觀音保感到璟珂抓着自己的手,力道加大了許多,而且還沁出了些冷汗。
璟珂淡淡一笑,又轉頭對老臺吉夫婦道:“阿瑪,額娘,平日裡喚我璟珂吧,既是一家人,尋常時候禮數儘可免了。”
“一切但憑公主吩咐。”老臺吉微微俯首答着。
嘆氣着,璟珂在衆人簇擁下進了內堂。老臺吉府始終是比不過和碩淑慎公主府,但也算莊重。
“哲婭,你不是讓人給公主備了奶茶?”老臺吉不大高興地提醒了一旁神色不安的老福晉。
哲婭福晉這才意識到失禮,忙堆笑道:“是,是。公主,這奶茶是今早觀音保剛熬的,眼下差不多可以出鍋了,公主嚐嚐吧?”
璟珂擡眼看了觀音保一眼,他靦腆笑了笑,不答話,只讓侍女去端了上來。老臺吉便藉口莊上有事情,把費揚古和觀音保一同叫了去,說是午膳之前會回來。
甜而不膩,絲滑爽口,確實好喝。璟珂飲完了整整一大碗,才同哲婭福晉開始聊天。
“公主生得好模樣。”哲婭福晉慈愛地注視着璟珂,由衷感嘆着,“也難怪我兩個不爭氣的兒子……”
“哎,瞧我,這說的什麼胡話,該打該打。”哲婭福晉不由得脫口而出,立馬反應過來不妥當,忙賠笑着。
璟珂尷尬一笑,擺手道:“不礙事的,額娘。”
“公主,您是個善心的好姑娘,額娘有句話便說了。”哲婭福晉吞吞吐吐着,才繞到正題上,“本是我們夫婦對不住公主,對不住費揚古。”
“額娘有什麼事情只管說?”璟珂見哲婭福晉一直爲難,也不忍逼她,只聽她慢慢說着。
好半天,才聽明白哲婭福晉的話,她要璟珂幫忙勸勸費揚古,再娶個嫡福晉。
璟珂無語,這不是強人所難嗎?費揚古要娶福晉,她阻擋不了,但是心裡也會難受。如今要她來勸費揚古娶妻,簡直是用刀子捅她的心。
哲婭福晉嘆氣道:“費揚古這孩子是我一手帶大的,他的脾性我清楚。公主,額娘這要求確實過分,但是,請公主體諒下我這個做額孃的心情吧。”
哲婭福晉說着說着,就要抹眼淚。璟珂明白了,老臺吉特意支開兩個兒子,就是要哲婭福晉說服自己做這事情。
“額娘,恕我辦不到。”璟珂冷冷地站起了身,走了兩步,背對着哲婭福晉,不願看她似要落淚的模樣,“額娘想必也清楚,淑慎公主爲何會來此,這件事情,還請額娘回稟阿瑪,我無能爲力。”
說着,璟珂轉回身,面無表情看着哲婭福晉。
哲婭福晉心裡一顫,想着自己倒是低估她了。先前桑雅珠對自己言聽計從,溫順得很,而璟珂卻是自己不能控制的。
“公主,你就不怕別人怎麼說你,怎麼說費揚古?”哲婭福晉收起要留下的眼淚,語氣也沒剛纔那般軟弱。 穿越之淑慎公主:http://
璟珂冷笑看着變臉比翻書還快的哲婭福晉,覺得很是好玩:“說?讓他們說,我倒要看看,是誰多長了條舌頭,或是多長几顆腦袋,膽敢在背後說大清公主的是非!”
哲婭福晉被震懾到,底氣一下子就不足了,也不敢再吭聲。蕭嬤嬤上前扶住站不穩的哲婭福晉,笑着道:“福晉,可得站穩了。”
的確不是個簡單的公主!哲婭福晉不免感嘆,璟珂能從廢太子之女搖身一變成康熙最寵的孫女,又差點成爲雍正親封的固倫公主,絕對是有一定實力的。
“公主,就當是可憐我這個老婆子吧!”哲婭福晉說着,嘩啦一聲眼淚直接出來,撲通跪在地,“費揚古爲了你,已經等死了一個福晉,難道你要他一輩子不娶嗎?”
璟珂嘴角微揚,後退了兩步,語氣依舊堅定道:“要勸,也不是本公主去勸!”
這回她沒用“我”,而是用了“本公主”,可見是真的生氣了。哲婭福晉忙噤聲,不敢再多嘴。
本想着嫁來草原,可以省點心,沒想到攤上自私不省事的公婆。當初爲了嫡子觀音保,他們硬是拆散了她和費揚古,現在又想利用她走懷柔路線逼費揚古娶妻生子。或許,對於科爾沁來說,需要的只是一個公主,具體是什麼公主,並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