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並不是病死的,而是······咳咳······而是被逼死的!”王嫂重重地咳嗽着,淚流滿面。
“王嫂,您爲何這麼說?”墨傾城睜着幽深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形容枯槁的女人,等待着她接下來的話。
“當年,雖然夫人放棄了掌家之權,但劉清還是忌憚夫人,千方百計想致夫人於死地,礙於夫人搬去了別院,她一直無從下手,直到我懷孕。”王嫂說到這,內疚的臉上浮現一抹尷尬,“那時候我尚未婚配就懷了孕,劉清是個謹慎之人,不久就查出我懷上老爺的孩子!”
“娘,你說的是真的嗎?”杜鵑大吃一驚,嘴巴都合不攏了,頓時把雙眼瞪得賊大,“我是墨家的女兒?”
王嫂看了一看無辜的杜鵑,輕輕點了點頭。
墨傾城皺了皺眉,墨儒文還真是恬不知恥,竟然連下人都不放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王嫂有三個女兒,爲什麼杜鵑一口咬定是自己呢!“您不是還有兩個女兒嗎?”
“那是我爲了進墨家胡編的,當時府裡招人的時候只收已經成親了的婦女!”王嫂垂下眼,愧疚地看着墨傾城,“有天晚上老爺喝醉了來找夫人,夫人正好回孃家去了,將我誤當做夫人,那一晚過後我就懷孕了!”
墨傾城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恐怕王嫂喜歡墨儒文吧,否則她當時完全可以拒絕,墨儒文是最注重面子的,若是王嫂不從,他也不會勉強,畢竟這種事傳出去對有辱他的名聲!
“娘,你怎麼能做這種事呢!”杜鵑淚光盈盈,怨恨地看着王嫂,她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其實她不能接受的是墨儒文始終沒有給王嫂一個名分,害得自己不但被人瞧不起,還做了墨家的丫鬟。
也是,同樣是墨儒文的女兒,自己卻低人一等,還要被呼來喝去,任誰心裡都不好受!
但墨儒文如此注重名節,又豈會娶一個下人,這無異於打他的臉!
墨傾城冷笑一聲,之前杜鵑說的墨儒文幫她們找住的地方,救濟她們,也不過是出於愧疚。給不了名分,當然要給條活路,不管怎麼說,杜鵑也是他的女兒!只是可憐了王嫂,這麼多年要一個人養活杜鵑。
“老爺也是逼不得已,那時候老爺正在晉升官位,不能出一丁點兒錯!”王嫂心疼地看着杜鵑,無奈地嘆道,“就算老爺肯納妾,劉清也萬萬不會同意,即便她同意了,以她的手段,我們孃兒倆也不會有好下場!”
“這纔是你們要爲墨儒文奔喪的真正原因吧!”墨傾城苦笑着,就算墨儒文不仁,王嫂也沒有不義,還是要杜鵑這個從未被承認過的女兒送了孝。
杜鵑一時間更加氣憤,自己竟然把拋棄了自己的爹當成了恩人,還感恩戴德了這麼多年!
“杜鵑,王嫂也是爲你好!”墨傾城瞥了杜鵑一眼,勸慰道,“即便墨儒文肯娶王嫂也只能是個姨娘,你是個庶出一樣被人瞧不起,還要遭劉清母女算計!別說王嫂是個無依無靠的,就算是我母親,後面有李家撐腰不也被劉清暗害!”
杜鵑低頭不語,只是不住地落淚,看來自己生來就不是當小姐的命!
王嫂卻愧疚地看着墨傾城,啞着嗓子說道:“大夫人的死我也脫不了干係!劉清發現我懷孕了,便威脅我給大夫人下毒,要是我不答應,就打掉我的孩子,畢竟這個孩子老爺不會承認,就算胎死腹中也沒人會追查!她還說給大夫人下的毒不會致命,只是讓她癡傻,我沒有辦法,只好答應。
一開始,大夫人只是白日裡貪睡,漸漸地開始失眠,常常整宿整宿的不睡,到後來,卻開始自言自語,精神萎靡,人也暴瘦了一圈,我心裡愧疚,便把藥停了,沒想到夫人的症狀更嚴重了,不僅虛汗不止還渾身抽搐,就跟中了邪一樣。老爺請了幾個大夫都束手無策,夫人忍受不了這種痛苦,當晚就吞金自殺了。
大小姐,是我害死了大夫人,我該死,事到如今,老奴不奢求大小姐的原諒,只希望在臨死之前說出真相,也好減輕罪過!”王嫂蠟黃的臉因爲哭泣微微漲紅,眼神卻無比空洞。
墨傾城驟然僵住,沒想到王嫂竟然狠得下心對娘下毒,她可是娘最信任的丫鬟,一直以來娘對她都與別人不一樣,可惜直到死,娘都不知道是誰出賣了她!
“你對我娘下的什麼毒,竟然令她這麼痛苦?”痛苦地都走上了絕路。
在墨傾城的印象中,娘是個堅強的女人,即便墨儒文對她很冷淡,即便劉清百般刁難她都不曾抱怨一聲,到最後竟然會選擇吞金這種殘忍的方法結束自己的生命,可見這種毒的確夠毒!
“是······咳咳······是罌粟!”王嫂又是一陣咳嗽,孱弱的身體一陣顫抖,墨傾城甚至能感受到牀的晃動。
罌粟,如食髓知味,讓人慾罷不能!這種毒,從古至今都是毒中之王,越是想戒掉,越是不能自拔!不知道母親度過了多少個煎熬的日日夜夜!
“夫人······夫人”,燕兒一連喚了墨傾城幾聲她纔回過神來,“擦擦吧!”
墨傾城摸摸臉,已是一片溼潤。
“罷了,您先隨我回將軍府,養好病要緊!”墨傾城嘆一聲,要恨卻恨不起來,王嫂也是個可憐人,爲了自己的孩子不得不屈服。
“大小姐,您不怪我?”王嫂呆滯地看着墨傾城,震顫不已。她沒想到墨傾城竟然沒有怨恨自己,還對自己這麼好,頓時心裡的愧疚就更加濃烈,大小姐和夫人都是一樣善良!
“就算不是你,也會是別人!”墨傾城淡淡地說道,深邃的眸子裡卻隱藏着森寒的冷色,“要怪就怪劉清,這個仇,我一定會報!”
杜鵑緊咬着嘴脣,不安地看看王嫂又看看墨傾城,思慮片刻突然“噗通”一聲跪下來,“大小姐!我對不起你!”
“好好的這是怎麼了?快起來。”墨傾城趕緊扶起杜鵑,不解地看着她。
杜鵑還沒說話,雙眼便像漏了底的水桶,淚水放縱地朝外淌,“二小姐給了我一包毒,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她只讓我每天都放在小姐的飯菜裡!”
“杜鵑,你······你糊塗啊!”王嫂一邊咳嗽,一邊用手顫抖地指着杜鵑,“當初就是爲了你我才······咳咳······纔對夫人下的毒,我已經欠大小姐一條命了,怎麼你又······又做這種蠢事!”
墨傾城只知道杜鵑是被墨傾城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但具體是要怎麼對付自己她還不太確定,如今杜鵑就自己說出來了!
燕兒驚訝地看着杜鵑,不敢相信她真的是這種人。
“娘,我也是被逼無奈,二小姐說要是我不給大小姐下毒,她就報官,把您當年謀害夫人的事說出來!”杜鵑撲到牀邊,握住王嫂的手,“我就您一個親人,要是您被抓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王嫂怒哼一聲,氣得渾身發抖,胸脯急促地起伏着,“我說劉清怎麼那麼好心吧我接回來,原來是你這個······這個不孝子,咳咳······我賤命一條,哪裡抵得上大小姐金枝玉葉!”
“杜鵑,你真的對夫人下了毒?”燕兒瞪着杜鵑,臉色鐵青,聲音陰冷。
杜鵑低着頭不敢看燕兒,低聲說道:“還沒有,我還在猶豫!”
“你要是真對大小姐下了毒,我才死不瞑目!”王嫂閉上眼睛,不願看杜鵑。
“王嫂,您快別生氣了,對身子不好!”墨傾城輕拍着王嫂的胸脯,幫她緩口氣,“杜鵑也是一片孝心,只是沒走對路子,她還小,不懂事,我不怪她!”
“唉~”王嫂睜開眼,嘆一口氣,真不知道這是造的什麼孽,她都不敢面對傾城了。
門突然間被推開,劉清帶着幾個丫頭魚貫而入,在看到墨傾城後整個人一怔,她只聽下人說王嫂快不行了,正打算把她擡出去,免得死在這兒晦氣,沒想到墨傾城竟然來了,看她們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肯定是事情已經暴露了。
“墨夫人回來得正好!”墨傾城站起身,走向劉清,眼神冷冷地瞥視着她,劉清感受到墨傾城的凌厲,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你要幹什麼?”劉清警覺地看着墨傾城,她就不信墨傾城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自己動手。
“王嫂都病成這樣了,你身爲當家主母卻不請大夫來看病,還將她安置在這麼破的地方,是想草菅人命麼?”墨傾城的眼裡閃爍着幽寒之色,狠狠地說道,“怎麼說杜鵑也是墨家的小姐,你不把她當女兒看也不能當丫鬟使喚!”
看來她都知道了,劉清只覺得背脊都竄過一抹涼意,但一想到她沒有證據便又壯起了膽子,“連老爺都沒承認,她算哪門子的小姐!再說,王嫂還是謀害你母親的兇手,我收留她已經是窩藏兇犯了,怎麼能說是草菅人命呢!”
“你······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分明是你指使我下的毒!”王嫂掙扎着坐起來,咬牙切齒地看着劉清。
“你說是我指使的?你有什麼證據嗎?要是有咱們去官府說!”劉清不屑地哼了一聲,對付王嫂這種沒頭沒腦的人她還是有辦法的。
王嫂不捨地看了一眼杜鵑,忽然衝下來,一頭撞在牆上,殷紅的血順着雪白的牆壁流下,看來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