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禿禿的枝幹上冒出了一點新綠,粉色的衣裳隨着鞦韆的蕩動在空中飛舞,如春日裡那錦簇的花團。女子眉眼如畫,嘴角微微揚起的微笑美不勝收。明知是假的,顧君陽似乎真的聞到了風裡傳來的花香。
沒有打擾白馨的雅興,顧君陽就站在門口,一直靜靜地看着鞦韆上的粉色身影。倒是白馨偶然一回頭,就看見了孤身一人站在門口的顧君陽。
白馨收勢,將鞦韆迅速地停了下來,隨後躍下俯身請安道:“奴婢白馨,見過皇上。”
像是一處大戲在最精彩的時候戛然而止,顧君陽心底有淡淡的惋惜:“起來吧,是朕打擾了你。”
“奴婢只是覺得無聊而已,怎麼能說是皇上打擾了?”白馨起身,微笑着道。
似乎被白馨的笑容感染了,顧君陽黯然的心情也跟着明媚了起來,漸漸有了笑意道:“這宮裡到處都不得清淨,只有你這還算安靜,能讓朕好好鬆一口氣。”
深知顧君陽處境的不易,作爲一個皇帝,要擔負的東西太多了,白馨有些心疼道:“只要皇上不嫌棄白馨無聊,閒時都可以到藏書閣處走走。”
“困在籠子裡的鳥兒,一旦嘗試過自由的滋味,就再也不願意回到那狹小的空間裡。白馨,你就是那飛出去過的鳥兒,再回來籠子裡也不過是暫住,很快就會再飛走的。”顧君陽哂笑一聲,悻悻然道。
白馨啞然,沒有解釋什麼。這種時候,她安慰不了顧君陽什麼,也不能安慰他什麼。畢竟她即將是這大晉王朝九王爺的正妃,與皇帝獨處本就不符規矩,遑論其他。
倒是顧君陽似乎來了興致,斷斷續續的向白馨說這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或許他什麼都不想表達,只是想有個人安安靜靜地聽自己說話而已。
“你和九弟的婚事,朕已經跟母后奏明瞭,母后沒有異議,朕明日就會給你們下旨賜婚,放心,不會很久的
……”
“其實朕小時候一點都不討厭太傅,他博採衆長,文才出衆,氣度非凡,是朕一直很崇拜的人。不過太傅的官一點點做大,他的心也一點點變大,朕越來越不能滿足他的胃口……”
“朕跟霜華在一起的時候老是故作老成,有一次霜華跟十二弟私自跑出宮遊玩,其實朕心裡擔心的要死,可是霜華回來的時候還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朕也不知道朕爲什麼要這樣做,或許是朕想早日成熟起來,強大到足夠保護霜華……”
顧君陽與白馨,一個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一個抓着繩子坐在鞦韆上。一個像說書人,絮絮叨叨說着無關緊要的故事,一個像是聽客,聽着那些早已遠離自己的故事。
沒有多餘的交流,但是氣氛異常的融洽。有時候顧君陽說到高興處,臉上還會眉飛色舞的笑。這時候,白馨就會望着他出神。快六年了,她再也沒有見顧君陽這樣笑過。久到她早已忘記,卻猛然發現那些記憶清晰地刻在她的腦海裡。
再面對顧君陽,白馨的心河早已如死水無波。只是聽到那些往事的時候,她還是會不禁唏噓。
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這一句話,總是那麼傷人……
不知不覺,時間倏然而過,太陽都要落山了。此時白馨才驚覺兩人居然聊了一個下午。一個皇帝消失了半日,引發的後果可想而知,要是被有心人知道顧君陽在藏書樓,恐怕這後宮又要掀起軒然大浪。
想及此,白馨不由提醒顧君陽道:“皇上,時辰已經不早了,是否該回宮了?不然張公公一直找不到你,怕是着急的都要掘地三尺了。”
似乎也覺得自己出來的時間有些久了,顧君陽言道:“這麼快,太陽都要落山了。勞你聽朕說了一下午的嘮叨話,辛苦你了。”
白馨搖頭,特別真誠地說:“就如皇上說得那樣,白馨很快就要飛出皇
宮了。皇上以前待白馨的好,白馨都記在心裡,白馨能報答皇上的也只有這個了。”
“你總是這麼善解人意,不過朕希望你把朕待你的好壞在出宮前都忘掉吧。”顧君陽目光如水,帶着絲絲欣慰道。
“原來五哥到了白馨這,難怪張公公找了五哥一下午都找不到五哥在哪裡。”顧君朝清朗的聲音在藏書樓門前響起,着實嚇了院子里正在告別的兩人一條。
一看到顧君朝來了,白馨心裡一蒙,就知道不好了。看見自己和顧君陽單獨待了一下午,這個醋罈子指不定酸成什麼樣呢。
一旁的顧君陽似乎看出了白馨的窘迫,替她解圍道:“朕午後無事隨興走走,沒想到就走到了藏書樓這邊。朕也不過才坐了一會,瞧這張德海緊張的,着實大驚小怪了。”
“五哥這是要走了嗎?那實在可惜了,九弟本還想和五哥敘敘舊。”顧君朝面色如常,甚至還微笑道。
這兩人之間早已沒有了自己的位置,顧君陽不想給白馨添亂,於是點頭道:“出來逛了這麼會,是該回去了。敘舊的事,你我兄弟來日方長。”
等到顧君陽離開了,白馨才挽着顧君朝的胳膊,斜着頭偷偷地看他,試探道:“生氣啦?我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不過我們只是聊聊天,什麼都沒做過。”
顧君朝被白馨折騰得沒有了脾氣,笑着颳了刮她的鼻子,沒好氣道:“在你心裡,你的未來夫君就是一個愛吃醋的小氣鬼嗎?難不成你喜歡小氣鬼?反正你以後都是我的,讓給他半日也不算什麼。”
“可我寧願你是小氣鬼,因爲這樣就代表你很愛……很愛……我……”白馨倚着顧君朝的胳膊撒嬌道。
“你個傻丫頭,竟說胡話。即使我不是小氣鬼,那也只會是因爲我很愛……很愛……你……愛到捨不得讓你爲難,愛到捨不得生你的氣。”顧君朝摸着白馨的一頭黑髮,無比深情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