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曼擡頭看了看皇上,心中只打了個轉兒,嘴裡立馬道:“皇上有所不知,時報並非專業做廣告的,所以不可能接太多這類業務。據我所瞭解的情況,現下手上接的廣告已排至後年,所以並非有客上門而不接,而是實在接不過來呀。京中也並非只有時報一家,客人也並非只有我一家選擇,所以……”所以秦二偏是不接對手家的廣告,你奈我何?
皇上心中暗笑,但他還是一本正經地道:“哦?既如此,客人到別家去登廣告就是了。”
“確實如此。皇上,時報自開辦以來,譭譽相間。我想說,時報禁得起多大的詆譭,就受得了多大的讚美,我相信,它只要秉持爲人民服務的宗旨,就絕不會被人民所背棄。我也明白,患生於多欲而人心難測也,時報之所以一直在堅持,是因爲它的主人們將傾注於其上的努力視爲一種修行,時報的成功,正是他們人格完美的體現。”高世曼一番假正經的話,竟讓大殿鴉雀無聲,看來已經震住某些人了。
皇上微微頷首,高世曼接着又道:“我聽說這樣的話,所有人無視你,說明你不咋地;所有對手敵視你,說明你確實做的不錯;所有人都跪舔你,恭喜,你已經真的無敵了!皇上,天下無敵的恐怕只有您了,我只求能做到讓所有對手敵視就已經心滿意足啦!”影射某些人的同時,也不忘再跪舔下當今天子。
大家聽到“跪舔”二字,只覺又形象又生動,連皇上都哈哈大笑起來:“世曼啊,要做到讓所有對手敵視,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你們還需努力啊!”
高世曼趁機道:“謹遵聖諭。”
那位朱大人卻明顯沒什麼眼色,他見此事將告一段落,立馬急了:“皇上,時報如今在京城一家獨大,若是長此以往,輿論便會被少數人掌控,這於朝廷並非幸事。”
高世曼瞧了一眼朱大人,他癩蛤蟆爬腳背,不咬人卻是噁心人。他也不想想,剛纔所說的“少數人”是哪幾個人,如此這般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可真是關門閉戶掩柴扉——無病呻吟!
她不屑於再去辯駁,卻有朝臣出來替她發聲:“朱大人多慮了!公主切身利益與皇上、朝廷攸關,如何又會把持輿論,做出違背皇上心意、與國利益背道而馳的事情呢!”
說的好!高世曼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位大人,公道自在人心。
朱大人任務沒有完成,心有不甘,他腦子一轉道:“皇上,時報如今發展至斯,便如國家之喉舌利器,如果放任不管,任其被私人控制,長此以往,或可動搖國本,與國家無益,以臣之見,應儘早將時報收歸朝廷所有,以正視聽,確保國家安全穩定與利益。”
話音一落,朝臣盡皆訝然,雖然他們也贊成朱大人所言,但是等人家將孩子養大成才後再回來認親,這種行爲不大好吧?於是下面開始嗡嗡一片。
高世曼淺淺一笑,向皇上表忠心的機會來啦!她上前一步,真誠地以退爲進道:“朱大人所言甚是,魏王殿下受皇命監管各大小報館,我願讓出五成以上時報的控制權予朝廷,繼續秉持以國家利益爲中心、堅持爲國爲民服務的宗旨,盡我等本分,爲皇上分憂!”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高世曼一張嘴就是五成的控制權,可是成功地將大家給唬了一跳。嗡嗡聲更甚,皇上也有些意動,但他卻不可能就這麼應下,時報是高世曼一手打造、精心灌注,經過幾年艱苦卓絕的發展,它已經是一棵碩果累累的參天大樹,她拱手相讓近一半的控制大權,擺明了是便宜自己,如果一口應下,這也太不近人情了。
不過,跟聰明人打交道,他是頗有心得的,皇上展顏一笑道:“時報是世曼兒子一般的存在,朕怎麼可以空手套白狼、奪人所愛,將來等朕養一乖巧可愛的小公主,到時將世曼的兒子哄騙過來就是。”
言外之意,皇上不願白得這五成的控制權,等時機成熟,他會補償高世曼。高世曼識相的笑道:“皇上如此客氣,倒教人感動得不知說什麼纔好!”
皇上哈哈大笑,朝臣也隨之鬨笑起來。朱大人不好逆水行舟,也只好擠着一副不尷不尬的臉陪笑。
回到府中,高世曼將今天的事兒派人通知了秦二、李陵和景先。她也知道,皇上遲早會發現時報的重要性,而報紙這種東西也確實應當由當政者控制,所以她並不意外。今天皇上沒有一口應下,已經是給了天大的臉面了,她的團隊也要開始做好隨時被收歸國有的準備了。
這麼些年下來,秦二和李陵也早被高世曼給潛移默化了。秦二本不缺錢,賺錢是他的生活樂趣之一;李陵也不缺錢,他不過以賺錢轉移權力給他帶來的壓力。人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其實她的團隊更加融洽、團結的源泉在於三人臭味相投、理念一致。
將軍也愁兵不利,需求鐵匠磨劍鋒。他們三人一起,劍只會更鋒利,無往而不勝,這就是一加一大於二的故事。
皇上已通知她月底前往龍門大營觀戰,趁這些日子她要好好陪下兒子。鴻兒已勉強會走,也學會了交好小虎。
他以前時常揪着小虎的毛髮和耳朵,高世曼已經教訓過他好幾回了,可是小虎對他卻表現出了高度的忍讓,似是知道他只是個娃娃,下手沒有輕重。久而久之,鴻兒也知道要下手輕一些了,於是院中就經常出現這樣一副畫面:鴻兒在前蹣跚學步,小虎在後輕銜其衣裾,一人一狗,甚是和諧,更是笑煞衆人。
高世曼倚在門邊正好看到這畫面,她忍俊不禁道:“小虎俯首甘當孺子牛啊,不要當狗好啦!”
鴻兒聽到孃親說話,回頭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小虎幽怨地看了高世曼一眼,逗得她更樂。哪知八哥也學着咯咯地叫了起來,聲音要多難聽有多難聽,鴻兒明顯早已熟悉這滲人的笑聲,高世曼卻受不了,她指着八哥嬌斥道:“閉嘴!難聽死了。”
八哥卻不理她,叫得更歡,小虎扭頭躍至鳥籠前對着八哥就是汪汪兩聲警告,八哥纔不怕它,反對着它回以汪汪怪叫。看來是隻有脾氣的怪鳥啊,鴻兒見八哥不老實,跟個鴨子似的挪過來,小虎對着他搖了搖尾巴,他將手伸到八哥尾後扯了一把,毛是沒扯掉,可把八哥嚇了一大跳,當即就在籠中上竄下跳,呱呱亂叫。
高世曼輕斥他不得再欺負八哥,卻見他朝自己咧嘴一樂,小虎也瞧了自己一眼,高世曼這才明白他是給小虎報仇呢!她哭笑不得,只得擺手道:“罷了罷了,你們玩吧!”說完便進了書房去寫字。
至月底,高世曼奉命和景先一道兒陪皇上去龍門大營觀摩紅藍軍對抗戰。一進軍營,只見牆壁上到處寫着標語和口號。
皇上進營看到後默唸:“人在苦中練,刀在石上磨。揚我軍威,鑄我軍魂。嗯,不錯。”再轉頭瞧,那邊寫着“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這些都是常規標語,皇上不停點頭,最後看到“創造是最高的藝術,攻擊是最好的防禦”時他頗有些啓發,低頭細思了一下道:“這句話有意思。”
高世曼在一旁笑:“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看來這支軍隊甚合皇上心意。”
皇上聽了打趣她道:“你這是在替彥堂說話嗎?”
“瞧皇上說的,我這是實話實說”,高世曼瞧了沈立行一眼,見他正看着自己淺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夫妻兩人也有月半未曾見面了,沈立行見到她,自然是心情大好。
此次紅藍對抗預定的是十天時間,紅軍由來自北方的靳躍山擔任主官,藍軍方面由南方的康萬成做主官,這次對抗命名爲“飛鷹行動”,以快速消滅對方的首腦和指揮機關、徹底摧毀對方的抵抗意志爲勝。正所謂擒賊先擒王、打蛇打七寸,這次對抗的真實行動目標實爲斬首,其要素便是既快速、又精確地打擊對方的指揮系統。
行家看門道,外行看熱鬧。高世曼對這沒什麼大的興趣,大家都認真地聽取下官介紹此次行動的目標、規則以及注意事項,她卻盯着紅軍主官靳躍山流口水。也不能怪她,那個靳躍山長的高壯魁梧,皮膚黝黑光潔,偏他又長得跟個大明星似的帥氣可人。
她以肘碰了碰景先道:“你瞧紅軍一方那個姓靳的,真帥啊!”說完還咂巴了幾下嘴。
景先睨了她一眼小聲道:“姐夫在看你。”
她下意識朝沈立行看去,見他正跟皇上低語,哪有空兒監視自己啊,於是更加放心大膽地欣賞起靳躍山來。她邊看邊搖頭,也不知道是嫌人家美中不足,還是遺憾自己不能撲上去咬一口。
她在恍惚流口水,那邊紅藍軍已經組隊要出發了,臨行前紅軍霸氣地喊起了己方的口號:保家衛國,勇往直前。首戰用我,用我必勝!
高世曼被這恢宏整齊的聲音震懾了一下,暗想覺悟挺高的嘛,自己平常對沈立行的影響看來不小。等到藍軍叫號子的時候,人家也不甘示弱呀:寧可前進一步死,決不後退一步生!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大家都是軍人,英武不凡,只爲社稷拋頭顱、灑熱血,高世曼很快便被他們感染,預祝他們都能在此次行動中發揮出超常水平,勇謀冠三軍。
龍門附近方圓十里皆是莽莽羣山,兩支游龍一樣的隊伍各自隱入其間,只等着接下來的博弈和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