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景塵看到這一場面,同樣感到意外。
只見韓雲綺說完這個字以後,迅速從店鋪裡拿出宣紙和筆,刷刷地兩下,一行龍飛鳳舞的字跡,頓時躍然紙上。
她朝着夏君風的臉上一扔,便拉着錢寶直接離開了。
看到這樣霸氣的下人,夏香璇驚愕不止,早已忘記了發脾氣,待她反應過來時,走到夏君風身邊一看,只見那白紙上,赫然寫了“宰相肚裡能撐船,如此小人行爲,實在有失風度”幾個大字。
她臉色微變,腦海中,一抹熟悉的感覺一閃而過。
歐景塵看着夏君風複雜的臉色,他不禁也有些好奇那紙上的內容,但見韓雲綺已然離去,於是帶着古毅,從容地離開了。
徒留夏君風一臉深沉,雙眼高深莫測。
“這人,爲何給我十分熟悉的感覺?”夏香璇納悶道。
夏君風很快回神,漫不經心地回道:“姜璿身邊的人,大多和他都會相似吧。”
夏香璇想不通,也不再多想,淡淡道:“回府吧。”
夏君風頷首,轉眼,二人便消失在了人羣中。
當事人一離開,圍觀看熱鬧的羣衆頓時炸開鍋,說姜大人不愧是鳳城第一狂人,連身邊一個小隨從也是霸氣十足,令人震撼。
一時,夏君風和姜璿之間的戰爭,在民間的談話中再一次升級。
街道一個巷道的陰影處,站了兩個披着斗篷的人影,適才的這一幕,完全被二人看在了眼裡。
從二人身姿均窈窕曼妙可以看出,二人都是女人,正是一路跟蹤而來的鬱詩瀅和即墨琉羽。
“韓雲綺就是韓雲綺,她強勢的性子,永遠收斂不住。”鬱詩瀅脣角微彎,似嘲非嘲道。
即墨琉羽臉上沒有太多神情,“我們還未做什麼,她便先自己露了馬腳,如此一來,倒是爲我們行事做好了鋪墊。”
“沒錯,”鬱詩瀅笑道,臉上盡顯得意,“夏君風和夏香璇都不是傻子,如今,肯定對韓雲綺假扮的身份有所懷疑了。”
即墨琉羽雙眸一冷,“接下來,我們只需告訴夏香璇,韓雲綺尚在人世的消息,並且就潛藏在姜璿身邊時,我們的計劃也就完成一半了。”
“那我們還在等待什麼?”鬱詩瀅轉眸看向她,眼底是藏不住的痛快。
此時,正是吃午飯的時辰點,大街上的行人逐漸少了下來,大多都回了家,抑或在附近的酒樓用餐。
由於夏君風在半路上,突然說有事,夏香璇只好和他分開了,獨自往府邸而去,可就在經過一條小巷時,兩個披着黑色斗篷的人,突然擋住了去路。
夏香璇雙眸一緊,立刻握緊腰上的鞭子。
“夏小姐不必驚慌,我們並無惡意。”鬱詩瀅微笑着開口。
夏香璇很快辨認出她的嗓音,“鬱詩瀅?你居然沒有死!”
“詩瀅命不該絕,老天爺留我一條殘命,就是想要我明明白白地活着,不要再做一個糊塗人。”鬱詩瀅淡然回道。
夏香璇放下腰間的鞭子,但依然沒有放鬆警惕,“說吧,來找我何事?”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鬱詩瀅淡淡一笑,“不知夏小姐想聽哪一個?”
“隨便。”夏香璇不以爲意道。
鬱詩瀅笑道:“好,那我便從壞消息說起,希望夏小姐還能保持住現在的沉穩。”
她看着夏香璇蹙眉,一勾脣角,“壞消息就是,韓雲綺並沒有死。”
夏香璇倒退了一步,大驚,“你說什麼?!”
“好消息就是,適才姜璿身邊的君莫問,就是她僞裝潛藏的身份。”鬱詩瀅毫不給夏香璇時間消化,平靜地說出這個驚天秘密。
夏香璇臉色大變,撐着牆壁,極力穩住自己的身子,雙眸深沉,似乎在回想這一連串的事情。
最終,她嗤笑了起來,“百里華卿,果然好心計!”
“沒錯,爲了保護她,百里華卿確實向全天下說了慌。”鬱詩瀅嘴角含笑,語氣淡漠。
“你們想做什麼?”夏香璇皺眉,瞬間明白了二人的企圖。
鬱詩瀅聞言,放下了斗篷的兜帽,同時,即墨琉羽也放下了斗篷的兜帽,二人齊齊露出真面容。
夏香璇一看,雙眸倏然睜大。
“合作。”鬱詩瀅淡淡吐出這兩個字。
夏香璇一聽,笑了起來,“狼狽爲奸,形容的是你們這類的人,而我夏香璇,從不屑與小人爲伍!”
“你認爲,你那好哥哥夏君風,會爲你報仇,殺了韓雲綺?”即墨琉羽一句說中要害。
夏香璇臉色瞬間一變,“我的事情,無需你們來插足!”
“你的胳膊,怕是一輩子都廢了吧?”鬱詩瀅一臉嘲諷,火上澆油道,“而你鍾愛的韓昭,想必一眼也不想看到你了吧?”
“賤人,你閉嘴!”夏香璇臉色黑沉,怒罵道。
鬱詩瀅被辱罵,不怒反笑,“沒錯,我就是賤人,我不賤,何以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夏香璇冷冷看了她一眼,怒火消了一些。
“沒有我們,你永遠不是韓雲綺的對手。”即墨琉羽直白地說出這個事實。
夏香璇笑了,“有了你們,同樣不是韓雲綺的對手。她現在藏身在姜璿身邊,姜璿這個人深不可測,城府極深,連我哥哥都要忌憚三分,更何況是你們。”
“姜璿再有手段,有豈能強得過皇權?”即墨琉羽一笑。
夏香璇眉頭一皺,“你們的意思是?”
“你們的皇上,不是有一個癖好嗎?”即墨琉羽淡淡提醒道,“將她的身份曝光,相信他一定很樂意接受韓雲綺的。”
夏香璇一想起靖國的皇上,臉色頓時一沉,此人陰沉可怕,手段殘忍,極其痛恨女人,到了如今,也沒有子嗣,性子陰晴不定,陰戾古怪。
“夏小姐不必急着做出決定,這件事,確實需要好好商量。”鬱詩瀅知道,仇恨都是慢慢積累的,時間越久,她內心的傷痛纔會越深。
夏香璇猶豫不定地看了二人一眼,沒有說什麼,而是一臉複雜地離開了。
鬱詩瀅看着離開的夏香璇,“看來,她還很糾結。”
“很正常,畢竟她對韓雲綺還有昔日的姐妹情意,”即墨琉羽帶上兜帽,微微一勾脣,“何況,皇上又是一個極其有趣的老男人。”
夏香璇聞言,雙眸閃過一絲興奮,“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一座低調的錢莊後院,長廊下,夏君風坐靠在柱子上,身前是一個身着黑衣的男人,正是毓機閣的左顏。
“韓雲綺的生死,調查清楚了嗎?”他淡淡問道。
左顏頷首,“如主子所料,並未發現韓雲綺的屍首。”
“爲了讓她無憂無慮地活着,他可真是用心良苦。”夏君風脣角一勾,似是感慨,又似嘲諷。
左顏站立一旁,眉頭緊皺,不解,“主子,既然百里華卿已然宣佈韓雲綺的死訊,這世上就當沒有了她,爲何大家還要執迷於她的生死?”
“有的人,是想她活着,從而得到慰藉,有的人,是想她死去,沒了威脅,覺得會是一種安全。”夏君風鳳眸悠遠,望着歐景塵府邸的方向,“既然死了,爲何還要回來?”
左顏有些不明白,但也沒有多問。
夏君風將手搭在欄杆上,微涼的清風將他的袖袍吹起,“馬上去調查君莫問的來歷。”
左顏微驚,“你懷疑他是......”
“記住,”夏君風淡淡打斷他的話,“他的身份,若走漏半點風聲,提頭來見。”
左顏雙眸一緊,頓了片刻,拱手,“是!”
轉身,瞬間消失在了長廊內。
夏君風起身,扶着木柱,微微嘆了一口氣,“韓雲綺,靖國的水,比任何一個王朝都要深,就算你不想呆在容國,去南遼國都可以,爲何要來靖國?”
忽而他眼前一亮。
難道是......爲了姜璿?
一柱香時辰以後,韓雲綺等人到了歐景塵所在的府邸。
寬闊的府門,莊嚴整齊的院落,古香古色,卻又不乏品味,每一個地方,都經過嚴格的調整,乾淨素雅,沒有絲毫雜亂蕭條之感。
這就是歐景塵的府邸,大氣簡單。
韓雲綺絲毫不意外,歐景塵有極其嚴重的強迫症和潔癖,以前她與他在一起時,他居住的別墅就是這樣,不花哨,乾淨整潔得就像一面鏡子。
自從她住進去以後,他所在的地方,才增添了一些生氣和柔色。
錢寶第一次見到這樣華麗的大宅院,頓時興奮得就像一隻小麻雀,“莫哥哥,這裡好大啊!”
“哇!還有金色的小魚!莫哥哥!莫哥哥!你快來看啊!”
“姜哥哥,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屋子,這些人都是你的僕人嗎?!”
韓雲綺看着雙眼發光的錢寶,哭笑不得,個子不高,身材瘦小,皮膚又黑,活像一個小老頭。
歐景塵說道:“錢寶若是喜歡,以後等你長大了,我便將這裡送給你。”
錢寶兩眼一瞪,活像一隻大眼金魚,“姜哥哥,拉勾勾!”
說着,他伸出髒兮兮的小手指。
歐景塵看了看他手指上的污漬,薄脣微抿,猶豫了半響,這才勉強地伸出手,同他拉了勾勾。
韓雲綺看着這畫面,莞爾一笑,不禁回憶起了他們的從前,歐景塵表面十分大男子主義,內裡卻是一個極其有耐心的人,有時候連她都佩服他的毅力。
“大家走了一天路,也累了,你們先去沐浴,等會兒一起用餐吧。”歐景塵停下腳步,朝身後的古毅吩咐道,“你帶他們去準備好的廂房。”
古毅頷首,領着韓雲綺和錢寶去了另一方。
歐景塵停在原地,看着韓雲綺和錢寶的背影,丹鳳眼忽而一眯,深邃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