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身進了屋,掩上房門,悄然來到安放鎮殿之寶的地方。
鎮殿之寶,也就是先帝的絕筆之作,先前呂治和三公主利用這件事,差點讓她吃牢飯,不過被她聯合御史中丞反擊了回去。
墨寶安置在錦盒內,錦盒放在一個桌案上,桌案擺在靠牆的位置,這一切看起來都極其平常,毫無突破點,可由於韓雲綺提前參透了佈局圖中的玄機,所以她早已摸清了套路。
握着錦盒,她順着桌案,筆直地推向牆面。
錦盒抵達牆面以後,她繼續往前推,力道不減,直至整個錦盒都沒入了牆面中,只聽耳邊傳來一道沉悶的刮擦聲,眼前的牆面,自動開啓,無數灰塵,隨之蔓延而來。
她捂住鼻子,立刻潛了進去。
眼前一片昏暗,這是一道昏暗的石梯,直往而上,但石梯的階級不多,只有五六步的樣子。
很快,她就看到了一道鐵門。
由於年代久遠,加上無人修理,鐵門鏽跡斑斑,也沒有上鎖,她很輕鬆就打開了鐵門。
一進入密室,她徹底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是一間狹窄、昏暗、沒有通風口的房間,大約只有人高,裡面沒有金銀珠寶,沒有絕世秘籍,更沒有驚天大秘密,而是一屋子的畫卷。
從牆面,一直到鐵門口,從屋頂,一直到地面上,到處都掛滿了同一個人的畫卷。
確切來說,是同一個女人!
每一幅畫,都出自同一人之手,她靜如處子,動若脫兔,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刻畫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彷彿這些圖,早已活在作畫之人的腦海中,根本無需用眼去看,只需一閉眼,就能看到她的一切。
在屋子的正中央,一幅巨大的畫卷尤其顯眼,垂在地上,泛着絲絲金光,在昏暗的、飄舞的飛塵中,神秘異常。
畫卷的背景,是一道壯美的瀑布,瀑布之下,翻騰着白浪花的水面旁,有一塊凸出來的平板大石。
大石上,那女子身着白紗衣裙,目光悠遠,笑容靜美,一頭長及腳踝的墨發,絲絲縷縷地舞向天際,她側望藍天,雙手纏繞於頭頂,裙襬飄揚,迎風而舞。
畫卷中,金色的陽光傾瀉到她身上,瀑布上空掛着一道淡淡的彩虹,瑩潤晶瑩的水霧,繚繞她身周,整幅畫卷清麗脫俗,朦朧幻美,動人心魄。
此女,正是百里華卿畫中的絕色美人!
她倒退了一步,顯然有些難以接受。
在她心目中,以及百里華卿的表現來看,這位美人就算不是百里華卿的舊情人,應該和他也有一些曖昧的關係。
可如今一看,似乎全然變了味。
按照這作畫的用心程度,和精心的保存來看,這根本不是出自畫師之手,而是來自先帝本人才對。
這麼看來,這女子應該和先帝有着理不清的關係,按照年代和時辰來推算,此女應該有老丞相的歲數那麼大,不可能是百里華卿的舊情人。
既然不是百里華卿的舊情人,那又是什麼關係?
相隔了四五十年,百里華卿爲什麼又有此女的畫作?
太奇妙了......
韓雲綺百思不得其解,最終放棄去想這些與己無關的事。
想來尋些寶貝,沒想到就看到一屋子女人的畫像,沒意思。
她嘆氣,看來百里華卿所說的重要東西,就是這些沒用的畫像了。
轉過身,掩上鐵門,輕聲走下密道,她正要穿過牆門,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牆門前的夏玉崢。
她心下一緊,怔怔地看着他,顯然沒有防備。
夏玉崢面無表情,就這麼看着她,看得她心底發虛。
這可是他工作的地方,她利用他的關係,這樣闖入先帝的密室,會讓他很難做吧?
她有些後悔地想到,看着他清澈的眸子,正要開口道歉,不料他突然板下臉,“你想要知道什麼,直接跟我說就好,爲何要瞞着我?”
韓雲綺垂下頭,他果然生氣了。
突然,她的手心一緊,竟被一雙溫潤的手指握在了掌心。
她驚訝地擡頭,看着面前滿目擔憂的男子。
夏玉崢無奈,“你可知道,你私闖那間密室,一旦被人發現,就算是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保得住你。”
他原來是擔心自己?
韓雲綺怔怔地看着他,有些感動,又有些愧疚,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以後若你想知道什麼,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我都會告訴你,你不能再這麼冒險了。”他不痛不癢地斥責道。
見她一直不說話,他嘆了一口氣,牽着她的手,關上密道的門,走出三樓,上好大鎖,這才重新回到了二樓。
“原來你也知道那密室?”韓雲綺坐回位置,看了看他的臉色。
夏玉崢不輕不重地瞪了她一眼,嗔道:“你呀,總是不讓人省心。我不告訴你,你要是心血來潮,恐怕還會上去。”
韓雲綺吐了吐舌頭,他還真沒有猜錯。
見到她這副模樣,夏玉崢是哭笑不得,爲她倒了一杯涼茶,緩緩道:“我也是在整理三樓一些古籍的時候,無意中撞見的。通過夏朝的史書和野史相結合,那畫中女子的身份,我便大致知道一些。”
韓雲綺點點頭,一邊喝着涼茶,一邊等着他的下文。
“你當我是說書先生了嗎?”夏玉崢看着她悠閒的姿態,笑着繼續,“此女,是前朝末代皇帝玄武皇身邊最神秘的女子,神龍見首不見尾,除了偶爾出現在玄武皇身邊一兩次,基本是看不到她的影子。那爲何此女這麼有名呢?”
韓雲綺剝着松子,想也不想,一針見血道:“當然是長得漂亮。”
夏玉崢笑了,“是啊,確實長得美豔絕倫,不過比起咱們的雲綺,卻是少了一份真性情。”
“得了,想說我女漢子就直說。”韓雲綺將松子放進嘴裡,無所謂道。
“夏天應該多喝水,”夏玉崢將茶遞到她身邊,繼續說道,“除了她的美貌,還有她的傳聞。”
“哦?”韓雲綺挑眉,來了興趣。
夏玉崢道:“聽說玄武皇爲了她,摒棄三千佳麗,專爲其在淮南寺旁修建了一座行宮,名其曰參佛,可一住就是數月,甚至是一年。”
這個傳聞韓雲綺聽過,她若有所思,半響,得出結論道:“這美人也許是男扮女裝的,這玄武皇也許是喜歡男人,又不好啓齒,只能出此下策。”
夏玉崢一愣,聽着她這驚世駭俗的結論,過了好久纔回過神笑道:“野史說,先皇爲了奪帝,就是爲了將她搶過來,她又怎麼會是男的呢?根據正史的記載,先帝原本是前朝的宰相,對這神秘女一見傾心,請求先帝賜予自己,卻被玄武皇回絕,先帝因此懷恨在心。”
他頓了頓,回想道:“後來,先帝以剷除昏君的理由,滅了前朝,玄武皇死去以後,那神秘女也就此消失。有人說,她被先帝藏在了深宅中,被呂太后發現,偷偷處死了,也有人說,她爲了給玄武皇報仇,殺了先帝,最後選擇了自刎。更有人說,她和玄武皇都沒有死,只是隱居了起來。”
“人們就是喜歡這麼杜撰,依我看,我更贊同第一個說法,統治者歷來皆暴力,誰會容忍一國仇敵在自己眼皮底下快活?”韓雲綺漫不經心道。
她伸了一個懶腰,吃飽喝足,還真有點困了。
見她一臉倦容,夏玉崢爲她騰空位子,“熬了一晚上,睡吧,我在你旁邊。”
韓雲綺打了一個呵欠,有他陪着,她趴在桌上,很快就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時,已經是正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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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玉崢同御史中丞聊了幾句,接着便將她送出了宮。
出了宮,她坐着夏玉崢的馬車,趕往韓府。
還未到韓府,她就在馬車中聽到了一些傳聞。
大致的意思是,韓雪姿一醒來就瘋了,似是因爲遭受到野獸的侮辱,又流了孩子,加上昨夜又失了火,身心皆受到重創,一時接受不了現實,一夜之間就癡呆了,實在讓人深感意外,人們紛紛對她表示同情。
聽着耳邊的流言,她揚起脣角,帶着一絲欣賞,也帶着一絲嘲諷。
韓雪姿這個女人,確實不簡單,即便被至親之人背叛,又被如此折磨,她還能如此冷靜地審時度勢,她明白自己已失去清白,名譽被毀,封建統治下的人們,定然對她鄙夷輕視。
所以她知道,現在該怎麼樣做,又該如何選擇,才能扭轉自己的命運,博得人們的同情,再借機翻身。
以前,她是溫婉善良,現在,她是裝瘋賣傻,這種哄騙大衆百姓的伎倆,對她來說,從來都是小菜一碟。
韓雲綺放下窗簾,不再花費心思,閉目養神。
回到韓府,和韓夫人吃過午飯,她又睏倦地躺在了牀上。
半個小時以後,殷鳶敲門道:“大小姐,公子有請。”
“不去。”韓雲綺一口回絕,她實在困得不行,用枕頭蓋住自己的頭,翻身又睡了過去。
“公子知道你去了文崇閣,”殷鳶站在屋外,試探地說了一句,見沒有動靜,他看了一眼裡面,“公子還知道你去了密室。”
韓雲綺翻身便坐了起來,那他也知道玉崢給她敲松子的事了?
這回慘了,按着這醋罈子的性格,肯定會變着法來嘲諷她。
硬着頭皮起了牀,果然不出所料,她一來到百里府的雅谷齋,就感到了一股不祥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