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腦海裡不斷盤桓的都是剛纔軒轅虐的眼神,還有他玩味的笑聲不絕於耳,每每想到這裡,拳頭不僅又捏緊了幾分,不守信用的小人,明明答應放嘉年一條生路,偏就借了万俟欣之口斷了這條路,小人!一等一的小人!突然靠在柱子上一拳打在上面,疼痛感慢慢傳來才讓我得以保存一份清醒。
“小姐!”曉看看四周淡淡的說,“萬事小心!”說罷打開門等我進去之後立即關上門走開了。
“小姐,怎麼了?”塞外看着站在門口的我向外張望了一下,“你,臉色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塞,侍琴我們必須儘快適應新身份!不速之客來了!”我閉上眼睛走到化妝臺前,“塞外,給我梳妝打扮!”塞外不解的看着我,我這才睜開眼睛跟自己做了最後的訣別,估計以後銅鏡裡再也照不出我這副容顏了吧!如果這是上天的安排,那我這次就認命!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勾起詭譎的微笑,心中突然坦然,這麼久來,經歷的事情多了,人自然而然會變,不變只有等死!“也許有的事兒,過一段時間就會變得!”緊緊攥着手腕的手釧,那血紅中好像還能看見嘉年的微笑。
不消片刻之後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半挑起的髮髻,披散在身上如緞的長髮,頭髮上恰到好處的裝飾,斜飛入髻的長眉,微微勾起的眼角,粉嫩的嘴脣還有眉心那一點滿含相思的硃砂痣,配着一身紅衣,怎一個妖媚了得!
親手戴上耳環之後,“小姐,爲什麼要這麼打扮?”塞外放下手中的脂粉盒,不解的看着我,“如果小姐是有什麼計劃,樓主知道嗎?”
“他不用知道!”我決絕的說,“這樣他還會認得我嗎?”摸着葫蘆,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她。
“青嵐小姐!”曉輕輕敲敲門,“樓主有請!”
“我馬上到!”塞外立即扶起我,朝着外面慢慢走去,迴廊上已經看的見坐在天井裡談話的他們,順着樓梯而下,很容易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東方策眼中先是驚豔然後是陰鷙,而軒轅虐則是更加多了幾分玩味,來回打量了一下我和東方策臉上的表情。
“兄長!”我看看東方策,轉眼看看一旁的軒轅虐。
東方策立即起身走到我身邊,向他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這位是軒轅公子,夏廷的殿下,殿下,這位是舍妹東方青嵐!”
“參見殿下!請殿下恕罪,剛纔不知您的身份,多有僭越!”說着我就立刻行禮。
“哎!免了!”軒轅虐上前拉起我的手,“不知者無罪!”說着還捏了一下我的手似乎是要看我怎麼反應。
“都是臣疏於管教!”東方策立即拉過我,看着我狀似生氣的說,“怎麼如此沒有教養!退下去!侍琴帶小姐下去!”
軒轅虐這才把目光放在了侍琴身上,看了片刻似乎什麼瞭然於胸,“不必!佳人在側,聊起來才盡興不是?東方策,你什麼時候有這麼一個嬌媚的妹妹了?”
“殿下,青嵐已經嫁人了!這次回來不過是要住一段時間!還請殿下饒恕青嵐不合時宜的舉動!”東方策一步上前乾脆徹底擋住我。
“是這樣?”軒轅虐一笑,繞過東方策直直看着我,“不過我倒是聽說啊!你妹妹的丈夫死於戰亂,現在又懷孕,你作爲他的兄長固然可以依靠,不知道,你有沒有心思爲你家妹子在尋一門親事啊?”
“殿下!”東方策乾脆的拉着我的手,“這是東方家的家事,國事上我可以幫着您,可是東方家的家事,殿下還是留一絲空間吧!”
“怎麼?我不過是說了兩句,你家妹子還沒說什麼?你這個做兄長的,到是沉不住氣了!這,真的是你的妹子?”軒轅虐開門見山的說。
“殿下,哥哥和青嵐自幼感情甚好!青嵐很早就嫁人了,但是對方不是富貴人家,青嵐也受了不少苦,哥哥是心疼青嵐才這樣的!沒有半點欺瞞殿下!”我立即解釋。
軒轅虐突然笑了,“東方策,你妹妹果然和你一樣,都那麼聰明睿智!”說着轉身坐了下來,轉眼看看東方策,“我們繼續說吧!”說着似乎根本不在意我在不在徑自開口,“關於蕭凌楚和洛逸寒這事兒得找個由頭壓下去!還有夏侯旻的事兒必須立即處理,他去了羌,就是叛國!”心中微微一顫。
“青嵐,去休息吧!”東方策似乎是在趕我,而我卻因爲這三個人的名字挪不動步子。
“沒事兒!反正你妹妹什麼都不知道!”軒轅虐皺皺眉,“我還真的是小看熬嘉年了,看不出來在夏廷也有這麼多他的黨羽!蕭凌楚和洛逸寒之前辭官歸隱,這次卻因爲聽說王后下令要他的命,居然趕回來了!居然還敢進宮找我討說法!既然他們兄弟情深,那我自然而然送他們地下見面咯!還有那個夏侯旻啊!投奔羌!”說道這裡他更是笑了一下,“當初攝政王和首王妃說什麼滅了炎龍,我的確是高興了一陣子,你猜這羌國管事兒和將軍是誰?”他笑了笑看着我們,滿眼都是怒火,“國軍居然是公子尋歡?而那個大將軍居然是嶽睿淵!虧我當初那麼相信他們,他們居然在背後給我留着麼一手!”說着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東方策看看我,一副該知道你都知道了,“青嵐去休息吧!天色晚了,你受得了,孩子受不了!”說着給塞外使了一個眼色,塞外立即扶着我向樓上走去。
“小姐!”塞外小聲的說,“沉住氣啊!爲了小世子!”而這個時候的我嘴脣都要被咬破了!蕭凌楚,洛逸寒,他們到底是哪裡得罪他了,居然連他們他都不肯放過!腦海中回放着昆明湖上那些人的笑容,現在都定格在了過去。
夜半一個人影閃過我門口,接着一推門轉瞬間突然把我從蒲團上拉了起來,雙眼都是紅血絲,“你,到底在打算什麼?”聲音壓的很低很低,卻還是可以聽出他的憤怒,“你到底還要幹什麼?安安分分、安安靜靜的待在聽風樓就這麼難嗎?偏要讓他注意你是不是?你是不是還想着報仇?”
“蕭凌楚、洛逸寒死了,你爲什麼都不告訴我?”我緊緊皺着眉毛,“他已經把目標鎖定在夏侯旻身上,你怎麼也可以隻字不提?”
東方策這才鬆開手,“我跟你說了,除了讓你難受,還能怎麼樣?難道還要我把你送到他身邊送死嗎?”
“送不送死,那是我自己的選擇!”
“胡鬧!”東方策終於喝了一聲,看看窗外,“他讓我好好照顧你,你卻想着辦法找死,我無所謂,你對得起他嗎?”
我看看他含着眼淚卻笑了出來,“東方策,我死不是,之於你,真的無所謂嗎?”東方策微微一愣,“如果說,我需要你幫我,你會幫嗎?”
“會幫,可是……”伸手堵住他要繼續說出口的話。
“夠了!”我微微一笑,“你要知道我要做的事兒,我都是深思熟慮過得!我現在只要你幫我!”
“幫你,把你送到那個死了無數人的地方嗎?”東方策滿臉悲慼的看着我,“琳兒,人心是肉長的,我也是!”說着低下頭轉身離開了,背影疏離,夜越是黑,越襯得這一身紅色孤單、落寞。可是東方策你又知道嗎?我的這滿身紅妝下的算計何嘗不是爲了謀生謀計……
軒轅十五年,農曆,清明。
天還沒有亮我拿着準備好的紙錢還有香燭繞着聽風樓來到後山的沙丘上,刨了一個沙坑當做燒紙的地方,點着手上的紙錢扔在沙坑裡,似乎今天的鳴沙山也因爲我的悲慼而沉默了,沒有呼嘯的風、沒有卷着塵土而來的沙子,有的只是大漠孤煙,手裡的紙錢一張張放進去,眼睛居然不會再酸澀了,“你的頭七,你沒有回來!是不是我離,那裡太遠了,你找不到我?你知道嗎?因爲我們,又死了好多人!都死在他手上了!你說,我能袖手旁觀嗎?他來了,我如果還繼續這樣裝下去,會不會真的連累東方策啊?”說着乾脆坐在了沙子上閉上眼睛,“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不連累所有人……”
“我來告訴你吧!”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慢慢靠近我,“如果這注定是命!何苦再逃呢?更何況我又不會殺你,不是?”軒轅虐在我身邊坐了下來,“首王妃!”
“不殺?”轉頭看看他,“你自己說了多少句不殺,怕是你自己都記不清楚了吧!當日是誰承諾不殺?結果呢?”我冷冷一笑,“借刀殺人是不是?”
“那你呢?當日承諾進宮幫我解開困龍計,你又是怎麼做的?”軒轅虐毫不退讓。
“我從來沒有打算跟你進那個吃人的地方!”看着沙坑中的餘燼,“所以你不用白費心機!我不會想盡辦法對付你,你也不用盯着我不放!”
“這樣啊!”他起身拍拍衣服,“看來你是心意已決了,決定後半生跟着東方策過了是不是?”說着手叉腰看着我,“不知道,這消息要是讓你小叔子知道了,會怎麼樣!”我冷冷看着他,“你無所謂啦!有你沒有你都一樣!但是漠北之於我卻是心腹大患!你若是在我身邊多少你能知道我接下來會幹什麼,你要是偏偏待在這裡,我尊重你,只是到時候,我會找人把漠北覆滅的消息告訴你!”說罷對我微微一笑。
“你到底還要殺多少人!”我站起身拉住他的袖子,“你要死多少人才夠啊?他們根本沒有要和你爭江山的意思!你要怎麼樣才能相信他們!”
“他們爭不爭江山我不管!我只知道,他們認爲是我殺了他們的皇帝!這場戰爭在所難免!再說,普天之下,只有真正的大一統,才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
“大一統!大一統根本就不是你該想的事兒!大一統也不會發生在現在!”區區四千年前,就想做出商湯的成就!
“是嗎?那我讓你看好了!”說着他指着茫茫沙漠,“看到這是什麼了嗎?”我不解的看着他,他指着聽風樓的大樓,“這裡,你總該知道這裡是哪裡吧!這裡是聽風樓的總部,這裡記載了所有過度的弱點,不論是兵法還是宮闈,只要拿下這裡,我就有可以大一統的能力,你信不信!”
“你想幹嘛!”心中突然萌發一個可怕的念頭。
“對!”他似乎是看透了我,微微一笑,“就是你想的那樣!”說着他拿出一個類似爆竹的東西,“這個東西只要爆炸,你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了!試一試?”說着就遞給我。
而這一瞬間我似乎看到了隱藏在大漠中的士兵,四周都是,都是他的人!“你到底想幹什麼!你想要把東方策怎麼樣!”
看到我着急,他似乎是有了幾分成就感,“急了?東方策死了,你是不是真的就沒有地方去了!你就可以跟着我進宮了?”
“你爲什麼一定要我跟你進宮!爲什麼一定要這樣!”我哭着跪在地上。
軒轅虐蹲下身挑起我的下巴,“你進宮,我不僅能威脅東方策,還能挾制漠北,這樣不用殺任何人就達到了我制衡的目的!還是你覺得用鮮血也不錯!我尊重你!”
“你,你,混蛋!”我一巴掌抽在他臉上。
軒轅虐也毫不猶豫的給了我一巴掌,“女人,不要給你點顏色,你就開染坊!我不是熬嘉年可以毫無原則的哄你,更不是東方策,只要你開心就好!我是軒轅虐!”說着他惡狠狠的說,“只要我開心就好!”說罷一個轉身,“我會向東方策提親!要不要他的性命隨便你!”說罷向聽風樓走去。
他的背影就如他一身衣服一樣黑色,那句只要我開心就好!想到這裡我不禁笑了起來,笑自己笨,怎麼就看不到他的計謀,當初在圍獵的時候就應該知道,如此俊朗的少年郎,怎麼可能受人挾制?怎麼可能容忍這個世界上有人比他強!“啊——”對着天際一聲大吼,我到底要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