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陳阿婆入了土,陳蕭然才真正的舒了一口氣。這些日子以來,她的神經一直處在崩潰、緊繃的邊緣。但她知道,她不能倒下,還有苗翠花她們等着自己呢。
入土儀式後,酒席散去。就只剩下陳玉龍兄弟兩家和陳蕭然他們。意外的是,蔣毅他也不在了,原來是下午上官玉鳳又鬧了一場,發了好大的脾氣,上官宇峰沒有辦法只能帶着她回鎮上去了。
蔣毅想留下來,但上官玉鳳一直吵鬧着也要留下來,陳蕭然看着他們只冷冷的說了一句“蔣公子,還是回去照顧好公主殿下吧,我奶奶喜歡清靜,所以今天我不希望家裡不清淨,更不想看到其他外人在這裡”
蔣毅被逼沒有辦法,只能跟着回了陳留鎮,不過他知道陳蕭然肯定要處理陳阿婆兩個侄子的事情,怕她一個女孩子,家裡又沒有大人會吃虧,讓龍一和潘龍都留下來見機行事。
所以,現在整個屋裡就只有陳蕭然姐弟4個,陳玉龍、陳玉虎兩兄弟,苗翠花、苗蔓兩姐妹、面翠花的兩個兒女,當然還有小窪村裡長陳守才和留下來保護陳蕭然的龍一。
陳守才和陳蕭然坐在了主位,都這個時候了陳蕭然當然沒有假客氣,還讓陳玉龍坐在主位。要不是看在下午陳玉龍雖然對她有怨氣但還是想顧大局的面上,連現在的這一口水都不會給他們燒的。
“好了,現在就只剩下我們一家人在這裡了,時間也不早了,晚上回鎮上的路也不好走,我也不便留兩位表叔表嬸。所以,我們快到斬亂麻,我想說的、該說的話,今天下午我已經當面說清楚了,現在沒有什麼要補充的了,就只剩下一些細節方面的事情,需要和表叔商量一下。所以,我們趕緊開始吧”陳蕭然沒有任何場面話,只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經過下午那一場,陳玉龍有再大的氣,現在也消得差不多了,姑姑是什麼樣的性格,別人不知道,從小跟在她身邊的他能不知道嗎?姑姑一生雖苦,但也十分聰明,即便現在年老了,但也不是能被人輕易欺騙過去的。能真心喜愛這個侄女,說明這個侄女也是真心待她的。
而且,陳蕭然的本事,他也是知道的。姑姑已經死了,假如再讓陳蕭然都走了,那他們這一房就要徹底沒落了。前幾天,自己也不知道是被豬油糊了心,一直都沒有想通,陪着弟妹一起胡鬧,寒了侄女的心,今天更是被弟妹苗翠花鬧得差點耽誤了姑姑下葬的吉時。
看着陳蕭然想盡早與他們切割的決心已下,他也知道他現在再多說什麼也無益,但還是想爭取一下。
“侄女,你別這麼說啊。我們一筆寫不出兩個陳字。我知道,今天下午你二嬸說話不好聽、做事也不好看,但我們也是陡然聽你奶奶去世,一時接受不了而已,不是純心針對你的,你別放在心上了。我們陳家現在就剩下我們幾個了,姑姑不在了,我們就是你的親人了,你也別說氣話,你真的離開了村子,想去哪裡?”
苗翠花聽大哥對陳蕭然低三下四的哄着,忍不住想插嘴,開沒有開口就被丈夫訓斥了一頓“你還想說什麼?大哥和侄女說話,哪輪得到你插嘴,你還嫌今天鬧得不丟臉嗎?”
苗翠花哪裡知道陳玉虎今天下午被大哥狠狠教育了一通,更是給他分析了陳蕭然還在陳家的好處,不但認識蔣公子還和爪哇國的王子公主相識,而且還是個掙錢的一把好手,沒想到最近在鎮上甚至整個西南出名的西紅柿還有程記衣鋪的衣服,都是出自這個侄女的手。
聽大哥說,西紅柿只銷售了一茬3個月,就淨掙了500兩銀子,更別說現在一件難求的程記衣鋪的收入了,那可都是錢啊。要不是今天下午他媳婦鬧得太過,大哥還沒打算告訴他。陳玉虎可不是目光短淺的人,一聽大哥這麼說,哪還看得上這套房子和那幾畝地啊。不過他還沒有找打機會對苗翠花說,就被陳蕭然叫來商量了。
苗翠花也不知道丈夫怎麼突然就變卦了,一時支棱在那裡。但她可不是大姐那樣對丈夫言聽計從的人,相反,因爲自持爲陳家生了一兒一女,地位鞏固,對陳玉虎也不是分害怕。
“你說什麼?我又沒說什麼,我只是想說我們陳家的事情,爲什麼有這幾個外人在這裡?”苗翠花的意思就是指崔大花她們。
陳蕭然看着苗翠花,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覺得極其可笑,反而真的笑了出來。
“苗嬸,你想多了。這裡留下的都不是陌生人,都是你熟識的和今天下午見過的。陳叔作爲小窪村裡長,我請他來給我們當個鑑證,以免到時候有人反悔口說無憑。我大姐、大弟和小弟,這3位你是見過的,雖然他們沒有像我一樣過繼到陳家,但是也是奶奶生前認可的,早就已經搬過來跟我們一起住了。至於這位先生,苗嬸,是人都要學會保護自己吧!鑑於你今天下午的表現,我可不敢單獨留下你們談事情,畢竟現在這裡只有我們3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如果真的打鬧起來,只有捱打受欺負的份了,留個人在這裡保護我們,於情於理,都不爲過吧”
陳蕭然當然不會傻到自己主動暴露在對自己明顯不懷好意的人面前。
陳玉龍剛聽陳蕭然叫弟妹苗嬸,連二嬸都沒有叫了,就已經表明了她對他們陳家有芥蒂了,剛纔更說要留下一個外人保護自己,心裡已經知道現在已經到了非常尷尬的境地,姑姑留下的東西和陳蕭然這個活人比,誰輕誰重,他已經和弟弟兩人達成了共識,但現在他們的決定,苗翠花她們還不知道,能不繼續將陳蕭然往外推就是現在的當務之急。
“弟妹,這裡有我和你男人在,你們就別說話了,多和你大嫂學學,男人說話別老插嘴”陳玉龍下定決心不能讓陳蕭然離開陳家,所以也沒有了往日千好萬好的樣子,而是拿出了一家之長的作風。
苗翠花終於知道情況不對勁,心不甘情不願的閉了嘴。
陳玉龍滿意的點了點頭,但看着龍一,陳玉龍還是有所顧忌,崔大花3姐弟與陳蕭然一條心,他們被留下,陳玉龍沒有意見,反正等下要說的也不是機密的事情,但龍一就不同,既不是小窪村的村民又不是陳姓族人,讓他留下來,陳玉龍到嘴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陳玉龍欲言又止,只能尷尬地對陳蕭然說“侄女,你也別生氣了,你今天下午當着村裡人的面說的話,我們都沒有任何意見,房子和土地都是姑姑留給你的,你要怎麼處理,我們都支持你。你也再生氣,你二嬸就是這樣有話直說的性格,對你有些誤會才說話不好聽的,但怎麼說,我們還是一家人,有些體己話,還是要我們自家人關起門來說說。你也別擔心你二嬸再作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了,有你大表叔我在這裡,你還有什麼不放心,哪裡還需要人留下來保護你?”
龍一一聽,當然知道這是陳玉龍在趕自己出去,但他是公子特意留下來保護陳姑娘的,現在聽命於陳姑娘,沒有她的命令,他不敢擅自行動。
陳蕭然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麼輕易解決了,下午苗翠花還鬧死鬧活的要這些東西,還沒有過去多少時間,他們就都想通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陳蕭然當然不相信他們沒所求,但她也不怕他們真的會鬧出什麼事情,所以,陳蕭然讓龍一出了門。
陳守纔看龍一都出去了,他一個人留在這裡,也怪不好意思的,也準備起身離開,但被陳蕭然和陳玉龍攔下了。
“陳叔,你別走啊,我們才決定了怎麼處置我奶奶的遺產,還需要您起草文書,白紙黑字才正規呢”
“里長,您別走,剛纔就是我就是想讓外人離開而已,您是小窪村的里長又是我們陳姓的族長,當着您的面哪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呢?”
陳玉龍突然心智大開,能說會道起來。
陳守才聽陳玉龍的話,十分受用,便又坐了下來。龍一出了門,也沒有走遠,關注着屋子裡的情況,假如陳姑娘一招呼,他能立馬進去。
陳玉龍看龍一已經出門,屋子裡就剩下自家人,便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然然,現在你奶奶已經走了,那我們就是最實在的親人了。里長在這裡,也沒有外人,我們有話說話。我們可都是一筆的陳字,是實實在在的親戚。不管將來你是到哪裡,混得再好,都不能忘記了我們小窪村,不能忘記了我們這些親戚啊”
陳蕭然看着陳玉龍語重心長的樣子,終於明白他剛纔那麼好說話,與下午截然不同的真實想法了,原來他們不是不想要,而是看不上那些小錢,反而盯上了自己啊!
陳蕭然當然不願意被他們綁在一起,但她也知道他說的對,他們是奶奶存活在世上,現在她知道的唯一的親人,看在奶奶的面上,也要對他們照顧。她從來沒有想過真的不管他們,但如果還想要她像過去一樣,對他們無私幫助,她是萬萬不會了。好在陳玉龍沒有對她有任何約束,就等於是跟她簽了個空頭支票而已。
陳蕭然也實在沒有心思再和他們糾纏,反正她已經打算儘快離開這裡。所以也就答應了他們。
陳玉龍看陳蕭然答應了他們,也就沒有再繼續留在那裡,帶着一家老小全部走了。回去的路上,苗翠花還在鬧着,陳玉龍不勝其煩,讓弟弟回去跟老婆解釋了,而陳玉龍自己卻一夜興奮的睡不着覺。
多年以後,陳玉龍回想,當天他的這個決定,對陳家來說是有多麼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