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兮很不喜歡這兩位伺候的仙官,每次見了厭棄之色都寫在臉上,就好像連她的神獸都不如一樣。
兩位仙官爲仙,柳寒兮不過是人,看在閻霄的面子上,已經低下身段來伺候了,所以心中也有不滿,只是面對閻霄的淫威,不敢發作而已。
前世也是一樣,她從不用下人,兩人在避世時,也都是獨自生活。閻霄看在眼裡,於是將危離與沉心遣回了天界。
這天一早柳寒兮將錦衣換成巫女的衣,背上背蔞去山上採藥。這山四季如春、仙氣縈繞又人跡罕至,所以保留了不少好草藥。
巫女用的草藥,並不是法力變出,而是真實採摘的。採摘回來後,經修剪、晾曬、研製再施以術法方可用。草藥中也分術草、藥草、毒草三類:術草助法,藥草醫病,毒草殺人。
而且,每個巫女都有自己獨特的配方,這些事不能假手於人,都需得自己親力親爲。
“我陪你去。”閻霄過來奪她肩膀上的竹蔞。
柳寒兮看了看他身上一塵不染的錦衣,搖搖頭:“須得我自己來。你若是不放心,騰雲看着便是。”
她還在爲結界的事生氣。
“好,那你自己去吧。小心些,也不要走得太深。若是有事就喚我,我聽得到。”閻霄無奈地笑。她若是氣起來,很是難哄,不,應該說是根本哄不了。當然,還好,她也很少生氣。
柳寒兮剛走出結界,她的那些妖獸就聚過來,默默地陪在她的身邊。她走得離濯鱗澗遠些,就交代它們:“此地靈氣盛是個修煉的好地方,但這裡人仙兩界,可能常有仙出現,你們各自藏好了再修行。若非我召喚,不得靠近他。”
這些妖獸便都聽話地悄悄隱了起來。
柳寒兮接着慢慢在山林間行走,尋找着自己需要的草,不一會兒,就收穫頗豐。小小的竹簍已經被裝得滿滿當當。
她站在那裡出神,眼前是一株生長了百年以上的老參。直到不知什麼獸的一聲長嘯將她的思緒引了回來。
此時,她已經走出濯鱗澗好遠好遠了。
這聲音?!柳寒兮心裡一緊,她心中唸咒,窮奇便出現在她頭頂上面的天空裡。
她跳上窮奇的背,急急道:“快!回濯鱗澗!”
窮奇腳下升起火焰雲,三兩步就奔出去百丈,往濯鱗澗而去。
還在空中,柳寒兮就看到紫霄殿前一團雪白的東西,那麼巨大的程度,果然是白冽!
“月兒喜歡你,就多留了你兩天,今日還敢到我濯鱗澗來,找死了。”閻霄冷笑一聲,看着白冽,一伸手將他的斷鴻鞭握在了右手中,窮奇上次正是捱了這一神鞭。
“我無意與神君作對,請神君讓我見見主人。”白冽誠懇地說。
“我看定是他將師祖給關起來了!我們去救師祖!”白冽身後有個小小的身影,是穿着杏色衣裙的姬雅。
閻霄顯然不想同意,他朝兩人甩出了斷鴻鞭。白冽一掌將姬雅推開,自己卻沒有能完全躲開,還是被鞭子掃到了身體,雪白的毛上留下了一條血印。
“主人?!你可配叫她主人?你兩人血契早就已經解了!”閻霄裂嘴笑道,眼中盡是不屑。
“一日是我主人,一世都是。我們並不是要來奪人,只想見見。”白冽化爲人形,跪在了閻霄面前,他的右手衣袖上隱隱洇出了血跡,想是剛被打中的右手。
姬雅奔過來要扯起他:“不要跪他!不要!”
“小雅,他是神君,跪得。”白冽爲了見柳寒兮已卑微至極。
“奪人,你也要有那個本事才行!”閻霄隔空扼住了白冽的脖子。
“你放手!”姬雅想要衝上前來,只被袖子一掃,便撞飛出去。
“不要……傷她……”白冽臉色赤紅,還在掛記着姬雅。
柳寒兮在空中看到這一切,握緊了拳,咬緊了牙。
她落到閻霄身邊,將背上的竹簍放在腳邊,什麼話也沒有說,只靜靜站在那裡。
閻霄看了她的冷臉一眼,又見她未出聲,於是將白冽扔到了地上。
“師祖!”
“主人!”
兩人喚道,都朝她走近,卻被她的眼神阻止了。
“姬雅,你既叫我師祖,那是不是應該聽我的令?”柳寒兮聲音很輕但很威嚴,與原來的柳寒兮已判若兩人。
“是。”姬雅委屈得都要哭了,但她還是點頭應。
“馬上回南境,不晉銀鶴位不得出南境。”柳寒兮吐出了這幾個字。
姬雅咬着牙不敢反對也不想答應。
“主人……”白冽上前一步。
“我很好,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與他人無關。你……我既已不是你的主人,你就去尋新主人,守着新主人去吧。”柳寒兮未等白冽開口,便將他想問的問題都先答了。
柳寒兮眼神堅定,聲音堅定,心也堅定。
白冽曾與她心意相通,一直相伴左右,如今就算沒有血契在身,也仍是如此。他笑着點點頭,接着就輕輕握住姬雅的手,伸出了他的獠牙。
自從第一次偷親姬雅後,白冽就再未在她面前現出獠牙。
他輕輕地咬破姬雅的手指,血流出。她不明白他要做什麼,但疼痛未讓她皺眉,巫女不會因爲流血而皺眉。
“小雅,唸咒。”白冽溫柔地望向姬雅。
直到她看到白冽又咬破自己的手,鮮血流了出來,兩手緊緊握在一起時,她才明白過來。
姬雅含着淚,咒聲起。
白冽與姬雅的額間都有金光轉瞬即逝。
白冽笑着對柳寒兮說:“本來就想等你回去以後爲我們結血契見證。現在也是一樣。以後,小雅就是我的主人,我會一世守護她。”
柳寒兮嘴角露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
兩人拜別,再起身時,柳寒兮已提着竹簍走遠了。
白冽變回大貓,而姬雅則熟練地爬上他的背,緊緊摟着他,將自己的臉藏進他的毛裡,默默地流淚。
閻霄心裡惱怒,這就是他爲什麼要設結界的原因,原來那個柳寒兮身邊,有太多的人、妖、鬼了,這些都有可能影響到兩人平靜的生活,不勝其煩。
看來,濯鱗澗不讓設結界,那就只能在山前就設結界了,否則他們永無寧日。
閻霄隨着柳寒兮走到離澗稍遠的山石上,耐心地等她將今天收得的草藥一一晾曬好,才從身後輕輕擁住了她,口中喚着:“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