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被自己當成的秘密突然間曝光。
沈穆清倉惶失措。
李氏臉色冷峻:“錦繡做出這等醜事來,你不早早地把她打發出去配人,竟然還容着她藏在你屋裡養病。胸無宿物,這是其一。她在那裡胡言亂語,你放着因做錯了事而心虛膽怯的李媽媽不用,卻派了自己屋裡的丫鬟輪流去服侍,讓事態任意的擴大。不能因人而用。這是其二。你明知道家裡出了這樣的事,是容不得她的,可一見我這邊沒有什麼動靜,就以爲我會因你而對她網開一面。
無審時度勢之能。這是其三。知道我要送她到莊子上去,不是先下手爲強地把人安置了,反而心存僥倖的等候觀望。優柔寡斷。這是其四。”
沈穆清大汗淋漓。
李氏咄咄逼人:“來問你,如果我不讓璞玉那個嘴上沒把門的去小柳園的掃雪,把這事鬧到人皆盡知的地步,而是直接把她往莊子裡一送,你準備怎麼辦?”
原來如此。
當時就奇怪了,璞玉怎麼然跑到小柳園去掃雪了……難道在留下璞玉的時候,李氏就已有了主意?或者,更早……
沈穆清張口舌。
“你既然想把珠璣嫁給百木,卻不做打算,等到周管事到我面前來求親了,才臨時急和周秉喝了一出雙璜,總算是把這事圓了。”李氏面沉如水,“我再來問你從來沒有接觸過周秉,如果周秉根本就沒有這份機靈,我又鐵了心讓翠縷嫁下去,你又準備怎麼辦?”
經歷了最初地驚慌。在李地質問中。沈穆清已漸漸冷靜下來。
她始自省自己地行爲。
確。自己變了很多……好像隨着身體地改變待事物地態度也隨之有所改變。再也沒有以前地那種縝密和戒備。是不是在潛意識裡。總覺得就算是出了事。也會有李氏地袒護……
眼角無意間掃過李氏那因水腫而顯得有些發亮地手背。沈穆清心頭一酸。眼淚就那樣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
李氏要地。只不過是希望她有自己保護自己地能力而已……
看見女兒落淚果是平時。李氏早就把她摟在懷裡千愛萬憐地安慰一番了。可這一刻李氏卻只能強忍着心頭地不捨。繼續敲打着沈穆清:“你說說看。爲什麼非要把珠璣嫁給百木?”但說話地口氣還是不由緩和了幾分。
當然是因爲他們兩情相悅……自己不能得到的幸福,身邊的人得到了會爲他們感到慶幸!
可這樣話,她卻沒有辦法說出口。
內宅的婢女和外院的小廝,私下授與……會有一個怎樣的後果,又會連累多少無辜人……就像很多年前跌的那一跤,雖然把她從那個時空跌到了這個時空,也同時她也眼親目睹了封建等級的森嚴……
見女兒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保持了沉默李氏很失望。
“穆清,你以後做事動腦筋才行。我可不是隨着你在胡鬧。”她輕輕地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道“沈家的綢緞莊,全掛在周秉的名下。沒有沈家在背後撐腰,周秉的生意不可能做得如此順風順水;同樣的,沒有周秉的苦心經營,沈家的綢緞莊也不可能在十年間從小小的兩間鋪面發展到現在的十八家分店。周秉這樣的人,是要抓在手裡的。所以百木的婚事,我是早有打算。”
沈穆清認真地聽着,努力地跟上李氏的思維。
“周秉也是心知肚明。他一回來,就提出要娶個家生子做兒媳婦,就是爲了向我表態,他雖然現在管着沈家在外的生意,但不管是他,還是他的兒子、孫子,一輩子都是沈家的人。”李氏淡淡地道,“可我真把翠縷給他的時候,他又表現出一副不是十分情願的樣子。實際是也是在告訴我,雖然他是沈家的下人,可也不是個讓人隨意捏拿的人,讓我在大事上也要給他幾分體面。只是沒想到,你會出來攪局,更沒想到的是,他會在我對你略有縱容之意的時候孤注一擲地搭上你這一根線。”
“搭,搭上了我這根線?”沈穆清有些目瞪口呆。
現在沈家上下人等皆人心浮動,與李氏的病情有很大的關係。雖然不至於明着去巴結陳姨娘,但也不會做出一副對自己效忠的姿態來。
李氏笑道:“他跟着我做事十幾年了。就算有一天,他想投靠別人,可別人想着他是我用過的人,敢不敢用他,還是個問題。他索性一條路上走到底,趁機表明態度想跟在你的身邊。說起來,你年紀也不小了,該定下來的時候了。與其前程不明地留在沈家,不如隨了你去。”
“隨我去?”沈穆清很是不解地喃語,“他一個大管事,難道還去做陪房的不成?”
“正是去陪房!”李氏望着她笑道。
這,這能行嗎?首先是沈箴那關通得過嗎?
可今天的意外一樁接着一樁,沈穆清對自己的判斷已失去了信心,決
氏講。
誰知道李氏卻沒有讓她保持沉默聽自己講的意思,道:“你說說看,他爲什麼想跟你去當陪房?”
沈穆清很想破罐子破摔,回答一聲不知道,讓李氏直接告訴她得了,可擡頭望見李氏滿是希望的臉,她又猶豫了。
思忖了一會,她斟酌地道:“是不是因爲我如果出嫁,您怎麼着都會給兩間鋪子做我的陪嫁,我年紀又小,什麼都不懂,而夫家則因爲是我的陪嫁,也不好插手,這樣一來,鋪子上的事就全得聽他的……這和他自己開鋪子根本就沒有兩樣……不比自己開鋪子還好,至少那些官面上的事沈家都給他擺平了。”
李氏臉色微霽,笑着點頭:“不錯。所以他纔會當機立斷舍翠縷而就珠璣。”
難道周百木也因爲這樣,所以纔會想娶珠璣的……
念頭閃過,沈穆清心裡一冰涼。
可她已來不細想,李氏已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穆清,你那天堅持輕車簡從地去藥王廟底是爲了什麼?”
望着李氏那充滿睿智的目光,沈清頓悟。
對於像李氏這樣經歷過多生死榮辱的人,自己的隱瞞是多麼的可笑!
她顧忌的,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自己的遺願沒能實現吧!
穆清突然覺得眼前豁然開朗。
對於這樣一個母親,最好的安慰就是在她面前表現出自己保護自己的能力……
她挺直了脊背然地道:“我常跟着老爺去藥王廟,路過附近一個叫濟民的藥鋪時間,看到那裡很多人求醫問藥着這家藥鋪應該還不錯,就拿了劉大人給您開的方子去問了您的病情。”
也許是因爲對事情有了決定,沈穆清一改往日的隨意,聲音裡隱隱透露出來了幾分清冷。
李氏眸子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欣慰:“爲什麼捨近求遠直接去問劉大夫?”
“沒有證據,只怕他會敷衍我!”
“我,還有多長的時間?”
話到嘴邊,沈穆清還是猶豫了片刻:“家裡宴客的時候,我找過劉大夫。他說,最少兩個月多半年……”
李氏閉上了眼睛,神色疲憊地倚在了身後的大迎上。
她低聲喃語同在問自己:“……也就是說,我支持的住是明年的夏天,我支持不住是春節前後……”
明確地知道了自己的死訊,就是再胸襟寬闊、看透紅塵的人都會有片刻的傷心吧!
沈穆清握住了李氏的手。
李氏側過臉來,望着沈穆清微微地笑:“穆清,現在你準備怎麼辦呢?”
那種不同於母女間慣用戲謔、調侃或是嬌嗔,而是一種商量的語氣。
把沈穆清看做一個能獨立思考的人來和她協商。
沈穆清開誠佈公:“具體的,還沒有想好。就是思量着,怎麼也得把身邊的人安排好了。有個萬一的時候,手上得有用的着的人。”
李氏微微擡瞼,望着她:“至少還能看清楚自己的處境,總算讓我放了點心。”
只是放了點心吧!
不能全然的相信!
沈穆清有些羞愧地垂下頭去。
屋子裡安靜下來。
東稍間的座地鐘有規矩地轉動着,滴滴答答的聲音清楚地傳入她的耳朵中,讓人更能感覺到空氣中瀰漫着的不安。
李氏慢慢歪在了大迎枕上,滿臉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穆清,就樑家的三公子吧!”
“什麼!”沈穆清一時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
“這段時間,我走了這七、八家。不是學識差一些,就是相貌差一些。有兩個我看着還好,一問,卻是庶出的。這我倒不嫌棄。庶出的更好,嫁過去了,單獨開府過日子,更自由。可叫到眼前來一問,行事都很緊張……哎,這還只是在我面前,要是到了老爺面前,只怕是連話都說出來。”
樑季敏嗎?
那個如玉樹臨風,溫潤君子的樑季敏嗎?
沈穆清有片刻的茫然。
“他是家裡的老三,前面有一個庶長子,還有一個嫡長子,這爵位,怎麼爭都爭不到他的頭上來,人無求,自然也就無嗔怒……”李氏的聲音裡透着濃濃的疲憊,“現在是舉人,以後就是落了第,只要要求不高,一樣能出仕,做個閒散副官,豈不是更好……他和你一樣,都喜歡那些燒錢的東西,就算沒有你說的一心一意,兩人也不會對面無語……以後有了孩子,這丈夫就看得更淡了……我把家裡的東西收拾收拾,到時候不顯山不顯水地給你陪過去,只要樑季敏不染上豪賭的習性,一輩子的衣食也不會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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