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鹿花園,陳曉雅一身白裙,淡粉色的蕾絲點綴着領口和袖口,微微含笑的眉目帶着特有的滿足,左手撫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她問管家:“魯叔,言鬆什麼時候回來?”
“大少爺沒有打電話。”
“哦,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大少爺很忙。”
“嗯,我知道。”
夏言鬆已經三天沒有回家,這讓她很不習慣,沒有人哄着逗着,總覺得寂寞,但是夏言鬆前天已經打過電話,說這幾天會很忙,可能沒時間回家,所以她也不好去打擾,只能在花圃裡走走玩玩,順便感慨一下沒人陪伴的孤獨時光。
而華運大廈的某間辦公室裡,夏言鬆,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目光陰鷙地盯着面前的兩個男人。
“你再說一遍!”
“對不起,是手下辦事不利,我一定會把她找到。”其中一個男人說。
“要是找不到呢?”夏言鬆冷笑一聲。
“手下去自首,不會牽連到老闆。”
夏言鬆沒說什麼,只是揮揮手讓兩個男人下去,可心內的氣憤還是沒有緩解,隨手將旁邊的盆栽折斷,夏言鬆終於冷靜下來。
夏萍死了,他乾的,但是保鏢劫持夏萍的時候被一個小女孩看到,而且最後竟然被她跑了。
本來他沒想對夏萍動手,至少要是她能和兩個妹妹一樣老實,他不會讓她死在那個黑暗的地下室,可是,她……
“哼,不自量力。”
擡手按響一個紅色按鈕,夏言鬆打開襯衫頭兩個鈕釦,同時決定了怎麼辦。
在他手上的命早就不止一條,既然如此,那麼也不在乎再加兩條。
辦公室的門打開,進來兩個黑衣男人。
“老闆,有什麼吩咐?”一個男人問道。
夏言鬆沒有猶豫,直接下令:“把大宗和趙強解決了。”
“老闆?”男人想不通,大宗和趙強是老闆最信任的兩個保鏢,做錯了什麼?
“怎麼?不想去?”夏言鬆忽然笑起來,對面的兩個黑衣男子立時閉嘴。
“是,我們這就去辦。”
出了辦公室的門,兩人都冒了一身冷汗,只是兄弟拼死爲夏言鬆賣命,就這麼個結局?
對視一眼,兩人沉默地去辦事了,畢竟“賣命”就是“賣命”,他倆也一樣,說不定哪一天就被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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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城,夏言辛和宋博銳都震驚了,尤其是夏言辛,想要說什麼,可是雙脣發抖,竟然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很喜歡夏萍,當做自己的親姐姐一樣,兩人在一塊總是有很多話可說,尤其她後來來E城見面的幾次,每次都帶着很多東西,吃的穿的玩的,應有盡有,生怕宋博銳委屈了夏言辛似的。
可是,就是這個親切的,疼愛他的姐姐,就這麼沒了?
夏言辛不想清醒,不想接受這個現實,可是對面雲濤接着開口說:“她是被折磨死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死亡兩天了,全身都是傷,而且……”
夏言辛依舊什麼都說不出,嗓子被什麼堵着,眼睛也開始發澀,他人生中第一次接觸這種失去,原來這麼痛。
宋博銳輕輕將夏言辛摟住,將他頭按在自己肩頭。
雲濤本不想繼續說下去,可是夏言辛卻忽然發聲了,悶悶的,帶着濃厚的鼻音,而且頭還埋在宋博銳肩頭。
“而且什麼?”
宋博銳能感覺到襯衫開始泛溼,懷裡的人也開始發抖。
夏言辛偷偷將淚水擦在宋博銳衣服上,回頭看雲濤時,除了紅紅的眼圈,依舊是那個帥氣的夏言辛,只是好像有什麼不同了。
他又問了一遍:“而且什麼?”
“手被砍掉了。”
夏言辛撐不住一般後退一步,被宋博銳扶住。
夏言辛目光掠過宋博銳,漆黑的眸子帶着些許迷茫和無措,可是還有一種東西,這種東西生生刺痛了宋博銳,因爲他分明看到這種東西名叫:成長。
或許這就是代價,成長的代價,成長得多麼迅速就有多麼痛。
夏言辛沒有再後退,他看着雲濤繼續問:“還有什麼嗎?”
雲濤忽然覺得自己很殘忍,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充當報喪者的角色。
“聽說,還被……毀容了,臉上被割了好幾刀。”
夏言辛緊咬着下脣,直到血腥味充滿口腔,直到宋博銳捏着他的下頜,硬把他的嘴撬開。
雲濤已經走了,他後悔這次外出,更加後悔說出夏萍的死訊,或許夏言辛不知道,是因爲有人故意不讓他知道,無論原因是什麼,他都不該當那個多嘴之人。
宋博銳柔聲問一動不動的夏言辛:“你沒事吧?”
夏言辛本就嫣紅的雙脣,此刻染着血,已是鮮紅。他輕輕扯動一下嘴角,想要給宋博銳一個微笑,可是沒有成功。
“我沒事,我很好,非常好。”
夏言辛怎麼會不好呢,他想,他真是再好不過了,明明在穿越之初就知道自己是被人害得住了院,明明自一開始就清楚他所在的那個家族,是一個充滿骯髒和醜惡的家族,明明可以和姐姐們一起面對,他卻待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每天傻乎乎的活着,還一點沒有自覺。
“言辛,你不要這樣。”身爲律師的宋博銳此刻竟然詞窮了,他不知道怎麼安慰夏言辛,甚至節哀順變都說不出,只能再次攬過夏言辛,輕柔地撫着他的後背,小聲地說着:“言辛,不要這樣,你……你還有兩個姐姐,你還有,我。”
夏言辛將宋博銳推開,不粗魯,只是無聲地拒絕。
“宋律師,你說得對,我還有兩個姐姐。”對於宋博銳那個“還有我”夏言辛無視了,因爲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了所謂的夏家到底代表了什麼。
宋博銳終究無法瞭解夏言辛心裡到底有多痛,可是他理解,於是他再一次將夏言辛抱進懷裡,這一次他抱得很緊,緊到夏言辛掙脫不出來。他喃喃低喚:“言辛……”
夏言辛沒再掙脫,以爲已經可以控制住的淚水又落下來,再次落進宋博銳的衣服上,慢慢侵浸出一小灘,很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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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萍的喪禮非常隆重,主持人是她的二叔夏慶利和三叔夏慶斌。
夏雨眼眶赤紅,她不得不承認,果然是夏家人,窩裡鬥得用命來算成敗,對外卻依舊得體大方,就比如這個葬禮,好似二叔、三叔對大伯家遺女多仗義,可誰知道動手的是誰。
夏萍沒有孩子,此刻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了,若是有,那孩子自小便沒有父母,至少童年受的罪不會輕,可沒有……
夏雨看着三叔的孫子抱着夏萍的照片,那個小孩五歲多了,懵懂地看着衆人,淚光閃閃,旁邊的三嬸小聲說着:“要是沉,就放下。”
夏雨冷笑,要是沉,就放下?可笑!
父母的死真是意外?此刻她又開始懷疑了。
夏雪哭得不能自已,她不敢想象大姐臨死前遭遇了什麼,只是溫柔的心慢慢也開始變得冷硬。
老太太也來了,夏雨和夏雪都對這個重男輕女的奶奶沒什麼感情,可是她曾經確實非常疼愛夏萍,或者說孫子這一輩裡,夏萍是她唯一疼愛過的女娃。
奶奶的眼淚不似作僞,只是,偏了一輩子的心就能這麼掰正過來?夏雨不信。
夏雨想,或許她是真的傷心,然而她依舊不會改變,而夏雨也依舊會當做從來沒有過這個奶奶,該怎麼做的就怎麼做,若是有一天她不得不和這個奶奶面對面,她不會手軟。
夏雨低着頭沉思,沒有注意到靈堂的外頭又進來一個人,直到喧譁聲響起她才發現大姐那個前夫來了。
擦乾眼淚,夏雨無聲冷笑,這個男人竟來跑來要遺產!呵呵,離婚了好幾年的男人,算老幾?
這人當初沒噁心夠,現在竟然還有臉出來繼續噁心人,也是醉人。
什麼衆平醫院夏萍有多少股份,什麼紫金影視夏萍佔多少份額,什麼夏源建設夏萍該拿多少紅利,還有其他許多,這個前夫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最後竟然拿出離婚時的諸多證據,說是夏萍非法操作,才讓他淨身出戶。
夏雨沒有接待他,畢竟她是夏萍的親妹妹,此刻按理也沒那個心情,他是夏言鬆接待的。
夏雨看着夏言鬆禮貌地將他請進後面房間,心裡冷笑,不過借刀殺人這一招又簡單又方便,夏雨樂見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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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言辛整理了將近三個月來學習的東西,又搜索了夏氏集團的信息,最後整理了一下夏氏的人員關係,最後他拿筆點在夏言鬆三個字上。
傻夠了,夏言辛要用他不高的智商,來和他堂兄們鬥一鬥了。
宋博銳給夏言辛送溫牛奶的時候,就看到夏言辛單手托腮沉思的樣子,似乎還是從前那個不願學習,有點懶散的樣子,可是宋博銳很清楚,此時的夏言辛已經變了。
心內輕嘆,宋博銳希望夏言辛永遠學不會成熟。
將宋博銳送來的牛奶一氣喝光,夏言辛微微一笑:“謝謝。”
宋博銳被他的笑容刺了一下,因爲他憶起從前那個夏言辛,也是這般笑眯眯的,總是有點慵懶,可是蔫壞蔫壞的。
“言辛,還好嗎,要不要睡會?”
夏言辛依舊笑着,慵懶的樣子和往日那個夏言辛一模一樣。
“宋律師,你說過你欠我一個人情?”
宋博銳似乎想了一下才想起來確實有這麼一回事,於是回答:“嗯,一個很大的人情。”
“那我現在就求你辦兩件事怎麼樣。”
“什麼?”
“第一,以後別叫我言辛;第二,明天我會回B城,從明天起我們倆再沒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