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錦躺的地方似乎是不是很大,只有仗許,後面由白布隔開,伸手掀了發現白布後面也是一張相同的牀鋪,只是牀上沒有人,身後則是樓梯,那童子走了沒多久,樓梯上便傳來了嘭嘭嘭的腳步聲,有人正在下來。
“醒了啊,手伸出來,我把把脈。”
下來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五官端正氣質飄逸,只是衣着比較隨便還一副剛剛睡醒的樣子。見黃錦一直盯着他看,又道:“看什麼看,我是惠仁堂的坐堂大夫,你可以叫我杜先生,你這條小命可是我救的那。”
“那黃錦多謝杜先生。”聽完杜必的話黃錦就要拜謝,可對方卻連連擺手。
“免了,免了,免了,你啊要多謝謝你哥哥,你年紀小可能不覺得兇險,只當睡了一覺,可要再耽擱一天送過來,那估計連我也救不了你咯。”
“哥哥?”黃錦莫名。
杜必卻是一邊挽着脈一邊說道:“那小子不是你哥麼,他出手挺闊氣的呀!還說一定要把你治好。”
“那可是閻府的少爺,師傅怎麼老記不住。”正說着先前那童子又返了回來,手裡還端着個藥碗。
杜必接過,竟直接就要來喂,黃錦慌忙拒絕,立刻說明自己只是閻玉的小廝,不需要杜必這樣伺候,可誰知杜必聽了以後立刻憤憤然道:“小廝奴才怎麼了,就不是人麼!我最看不慣這些地主老財那做派,簡直不把人當人看,伺候人非要用這麼小的孩子,還折騰成這樣!”
聽完杜必一大通不是牢騷的牢騷,黃錦愕然,這個郎中的價值觀似乎跟其他人很不一樣。恰在這時,一牆之隔傳來一個沉重的聲音。
“杜神醫在麼!……杜神醫在麼?……”一牆之隔,有兩人急切的呼喚道。
這時黃錦藥才喝了一半,杜必聽見有人這麼急切的喚他也知來了急症,微一欠身把藥碗遞給了一旁的徒弟,就走了出去。
黃錦見對方跟現在的自己一般年紀不大好意思再讓他喂,“小師傅,還是我自己喝吧!”
小童子卻是十分堅定,說是師傅交代的一定要做好並且還略微帶些羞赧的說:“我還當不得師傅呢!我叫杜小四,你叫我小四就成了。”
正在這時,外間的聲音卻是越來越響,似乎來了很多人,只聽個粗豪的口氣吼道:“求杜神醫原諒昨日幫主與我等兄弟們的無禮,救救我們幫主吧!”然後是整齊劃一的喊聲,似乎是要杜必救什麼幫的幫主。
杜必的聲音不大,聽不真切,但看樣子似乎是不願意治療的,似乎正僵持的樣子,這不由引的黃錦好奇起來。
“小四師傅你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了麼?”杜小四原本也是好奇的,見黃錦發問於是就跑出去看了個究竟,很快又跑了回來,笑嘻嘻的道:
“是兩江幫的幫主,昨天他們曾經來過,當時那幫主手臂受了點輕傷,帶了些手下來這抓藥,我師傅說他的傷勢很嚴重必須留下醫治,他當時卻是不信,還罵師傅庸醫呢!現在倒又求上門來了。”說罷還有些憤憤不平。
“那他們爲什麼不去找別的大夫呢?”黃錦一問,杜小四這回卻是顯得有些自豪的道:“找過啦!他們一個早上跑了四五家醫館,三四家藥鋪,據說早上他們幫主還能自己走路呢,可服了那些大夫的藥非但不好反而更嚴重了,保和堂那個老頭還勸他們準備後事呢!”
這時候,門外又有了動靜,只聽見一個個漢子的粗音在不停的道謝。不多時,杜必又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幾個身着勁裝的粗豪大漢,正擡着一個人。
杜必一拉簾子,指着黃錦旁邊的那張空牀位開口道:“把人搬那牀上去。”幾個大漢立刻尊令行事,把人擡了過去。
“走,走,走!都出去。”身後傳來杜必不耐煩的趕人聲,幾個大漢相互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齊齊退了出去。
黃錦這纔有功夫仔細打量那位躺在牀上的幫主,只見他神昏譫語,身上汗水直冒還散着熱氣皮膚如火炭一般,手臂上的傷口已經腐爛變質,傷口四周成片暗紅,狀如丹毒。
杜必這時候取出一個診箱,從裡面拿出一付長袖鹿皮手套出來戴好,這才小心地輕輕觸摸傷處,傷口布滿了一個個的大水泡,有的水泡已經破裂,流出淡棕色漿水。他小心翼翼的查看翻弄,只見傷口肌肉組織大部分變成了黑紫色,中間部位則是淺黃色,輕按傷處,能聽到細微的如同捻動頭髮束的捻發音。他一加力,便有污膿夾雜着氣泡溢出,味道刺鼻作嘔。
這時候牀上的人突然臨空雙手亂舞,嘴巴里更是俚語不斷完全不知道說的什麼,杜必則趁機抓住了那雙手,按住,凝神診脈,稍頃,又乘他說胡話之際,查看他舌苔,接着眉頭一皺。
“小四,出去叫一個進來,我有話要問。”
杜小四當即答應一聲跑了出去,不多時領着一個漢子走了進來。
“你給我詳細說說,你們幫主受傷的經過……想好了再說,中間不能有所遺漏。”
那漢子對杜必倒算恭敬,一五一十的開始說了起來,“前日我家幫主如往常一樣從碼頭下來,在經過烏龍潭的時候突然殺出一幫黑衣蒙面人,這幫人兇狠狡詐,幫主猝不及防之下手臂被對方的狼牙棒掃到,對方人多勢衆,不得已幫主只得命令我們跳進烏龍潭自保,幫主最後也跳了下去,我們兩江幫個個水性很好,所以那些黑衣人不敢下水,最後見副幫主帶着人馬來支援,那些黑衣人才退走了。”
杜必沉嚀了一會兒,問道:“你說的烏龍潭是不是碼頭附近那條死水溝?”
“對對對!我們那兒的人都叫它烏龍潭。”那漢子忙不迭的點頭。
杜必這時摘了手套,又問道:“除了你們幫主,還有誰受傷了?”
“還有兩個兄弟,都在家養着呢!”漢子有些不明所以,語氣中帶着焦急。
杜必卻不理他,反而眉頭皺的更緊,帶着一絲命令的口氣說道:“你趕緊去把你那兩個受傷的兄弟也送到這兒來,越快越好,然後把所有接觸過傷者傷口或者衣褲沾染傷口污物的人一律到這來集中,把衣物掉燒了,每人要用我準備的藥水擦洗周身三遍,另外今天晚上都不許回家。”
漢子一聽杜必這樣說,似乎也察覺出事情嚴重,有些不安的問道:“杜神醫,幫主到底生的是什麼病啊?”
“傷口急性感染!”杜必想都沒想回了一句,說完又趕忙改口道:“是邪毒入侵,誒!說了你也不懂,還不趕緊去。”
那漢子領命離去,隨後杜必又吩咐了杜小四幾聲,無外乎不要靠近傷患之類的,然後徑自走出去配藥去了,卻不知道此時此刻的黃錦心裡正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的震驚。
“可口可樂!”黃錦衝着牆壁大叫了一聲,等了半天沒有迴應,反倒是一旁的杜小四一臉奇怪的望着他。黃錦心生一計,對着杜小四說道:“小四,你師傅見多識廣,你幫我問問他有沒有見過一種叫可口可樂的藥材。”
杜小四一臉狐疑,但還是去了,黃錦等了一會兒就看見他苦着臉跑了回來,“師傅說沒聽說過有這種藥材,還罵我礙手礙腳的。”
難道不是?黃錦懷疑剛剛是不是聽錯了,對杜小四道了聲抱歉,身上摸了一下,發現身上只帶了那把撿來的黃金小鎖,掏了出來送給了杜小四。“多謝你的粥。”
“不不不,師傅說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杜小四卻擺了擺手,似乎對黃金都不屑一顧。
“你們救了我,我昏睡的時候還灌我藥,醒了還給我吃這麼好吃的粥,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謝謝你是應該的。”
沒想到黃錦一說完,杜小四的頭搖的更激烈了。
“診金你家少爺已經付過了,很多!你昏睡的時候一直說胡話還不讓人靠近,所以喂藥也是你家少爺喂的,跟我可沒關係。這粥麼,每一個留堂的病人我都會給熬的。”
聽完杜小四的話,黃錦的心裡不說翻江倒海也算相當驚訝,很難想象閻玉這麼個紈袴也居然會有照顧人的屬性!
就在這時原本安靜的前堂又喧譁起來,杜必突然衝了進來對杜小四大叫道:“去樓上把我的藥箱拿下來。”
黃錦看杜必說的緊急,頓時好奇起來,剛剛對閻玉的那點想法頓時拋到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