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之上,言歌的遊刃有餘,夏清和不是沒看到。
她絕不信言歌是趨炎附勢的小人。只是,對方藏得太深,她一時抓不住馬腳。
言歌眼睛微微一眯,反拿過夏清和爲自己斟好的茶,輕笑道:“若我心胸狹隘,你這侍郎夫人也該做到頭了。”
“但我賭對了,不是嗎?”夏清和見言歌喝了自己的茶,心才放肚子裡。
她緩緩起身,眼掃四周,冷聲道:“部堂在江城所爲,我皆有耳聞。可江城不過是九州中的小小一釐,天下受苦的百姓何其之多。
若繼續放任霍黨禍亂朝綱,大夏亡國有日。”
“你我一介女流,又能如何?”言歌看着夏清和的背影,眸中皆是無奈。
夏清和猛然回身,直愣愣的望向言歌,堅定道:“古人尚有,始信鬚眉等巾幗,誰言兒女不英雄。今人何需畏畏縮縮,藏在男女有別的後面。
難道,你真願屈尊於他麾下,爲幾年富貴,受萬世之罵名?”
聽到這番慷慨激昂的言論,言歌只能表示:朋友,你很有想法。
言歌眸中的懶散漸漸消失,起身拍着夏清和的肩,湊到夏清和的耳邊笑道:“你很對我胃口。”
“哈?”夏清和對着揮袖離開的言歌發愣。
不是,方纔她說了那麼多,言歌就沒別的想說?很對胃口是什麼鬼?!
言歌伸了伸懶腰,折回大廳時正巧碰到綠蘿、江一白。
“夫人你去哪了?”綠蘿急的額頭直冒汗。
江一白沒好氣的看着言歌,用眼神抗議。
言歌擡手捏了捏兩人的臉,笑着解釋:“吃了幾杯酒,出去走走。宴會散了,我們回驛站。剛纔我碰到一個特別好玩的人,回頭引薦給你們。”
“您就貪玩吧。”綠蘿忍着翻白眼的衝動,暗暗吐槽。
管家派人送他們上了轎攆,囑咐了幾句才離開。
回到驛站的言歌,想到夏清和憋悶的神情,忍俊不禁的笑出聲。
不知道夏清和會不會認爲自己的一腔熱血,終究是錯付了?
“夫人,前老爺來了,正在外廂房候着。”隨行的婢女,在門外稟告。
言歌愣了愣,錢老爺?爲何她不記得自己認識這號人物。她懷着好奇之心,快步來到外廂房,看到趙斌的身形,不由的嘴角輕抽。
原來前老爺,並非錢老爺。
“言部堂如今得了勢,已經得意到忘了形?”趙斌與霍黨水火不容,自然不可能參加霍家的接風洗塵宴。言歌在霍家的所言,卻早傳了百官耳裡。
趙家的名聲,就這麼毀在他手裡,他如何甘心。
江一白按住起身的綠蘿,食指放在脣中央。感情上的事,他們還是不要參與的好。
言歌繞過趙斌,俯身坐下,納悶道:“你跑到我面前耀武揚威,倒說我得意忘形?趙大人坐下喝口茶,先冷靜冷靜。”
“哼!”趙斌撇了眼言歌,鬱悶的坐在言歌身側。他倒要看看,言歌有什麼可狡辯。
奴婢換上新茶,十分有眼力見的離開。
言歌等門關上,緩緩開口:“說吧,聽到什麼風言風語,讓你如此興師動衆。”
“我承認之前的事,是我對不住你,但家醜不可外揚。再說了,你怎麼能污衊我扣下你的嫁妝。”趙斌猛的把茶杯放下,不滿的看向言歌。
當然,他知道言歌現在缺兵少糧,需要一個由頭。可藉口那麼多,爲什麼偏偏瞄準他。
難道言歌記恨他當太后的說客,拉言尋下水?
言歌對上趙斌幽怨的雙眸,冷笑道:“我打理趙家十載,爲裡面添的銀兩,都是變賣嫁妝所換。趙斌,我這個人什麼都不好,唯獨念着幾分舊情。
畢竟你我,也算是夫妻一場。
霍家樹大招風,不知會引來怎樣的風雨。我現在對外和你撕破臉,也算是保全了你。
你是個聰明人,不會不懂我的苦心。”
“你……”話說到這個份上,趙斌怎會不明白。他動了動脣角,一字也說不出。
朝局未來的變故,不是他可預料的。但霍家,卻是人人得而誅之。
言歌如此爲他着想,心裡不感動是假的。他擡手想要握住言歌,卻被言歌躲開。
是不是他們真的回不到從前?
言歌面色逐漸變冷:“趙斌,從即刻起,你我再無牽連。喻兒,亦是。綠蘿,送客。”
“趙大人,請。”綠蘿等這一刻等了許久,得了言歌的令忙起身趕人。
江一白目送着失魂落魄的趙斌離開他的視線,心裡感嘆着言歌心思之深沉。
不僅輕輕鬆鬆解決錢糧的事,還在霍家、趙家面前賣個好。
他日言歌真遇上了難事,憑今日的談話,趙斌絕不會袖手旁觀。
解決了眼前之事,言歌懶懶的往後一靠,打着哈欠:“讓下面的人好好休息,我們準備回江城。”
“好。”江一白起身領命道。
一行人來京都前還是炎炎夏日,走時天已入了秋。
言歌辭行朝臣,率舊部大搖大擺的穿過城門,徐徐遠去。
馬車上,綠蘿直稱讚霍風大手筆,在他們離京之際,真送上五百精兵與錢糧。
“稟大人,張侍郎求見。”婢女的聲音未落,馬車倒先停下。
綠蘿與江一白麪面相覷,不記得言歌與張御史有過來往。
車簾被奴僕掀開,綠蘿扶着言歌走下馬車,身後跟着好奇滿滿的江一白。
“在下張恩,見過言部堂。”張恩行完禮,乖順的站在一旁。他生的極爲清秀,文質彬彬的像個學究。眼神過於純澈,似是未經世事的孩童。
旁着淡粉荷襦的貴婦人,亦是言歌的老相識。
夏清和眼眸彎如月牙,揮着胸前的團扇,欠身行禮:“言部堂。”
“相逢即是有緣,上車說話。”言歌似是與夏清和心意相通般,默契的不問緣由。說罷,轉過身被人扶上馬車。
隨行的人因爲夏清和的到來,不得不停下歇息。
夏清和從袖中拿出公文,遞給言歌:“我夫君剛任徐州知府,望部堂多多體恤。”
“你呀!”言歌搖了搖頭,指着夏清和笑個不停。
徐州屬於南越境內,而現在南越賊寇四起,怎會有人願意到那裡做知府。
這是夏清和用另外一種方式,讓自己和言歌站在一起。
其用意,言歌如何不懂。
江一白看不出兩人的貓膩,輕嘲道:“空有南越總督、徐州知府的頭銜,也不知你們有何可樂。”
夏清和與言歌相視一眼,笑的愈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