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庫洞口有一具新鮮的屍體,保持跑動的動作,一半已經出了洞口,雙眸還有喜悅之色,另一半身體卻是焦黑,毫無生機,成了守門的雕像。
梁山與拓跋秋蓉管不了這許多,徑直越過,出洞口後更是沒回頭看,直往荒鎮方向飛去。
那裡還留下一百親衛。
一百多親衛,軍陣勉勉強強可以佈置起來,拓跋秋蓉頭頂的蒼狼神,加上戰魂,對修士有極大的震懾,即便是逍遙君親來也有些底氣
。
荒鎮陸續有一些豪客回來,膽子大的還三三兩兩在原江河幫幫主府邸外轉悠,有的甚至琢磨偷一個北魏女人回去,看到拓跋秋蓉這個殺神回來了,頓時如鳥獸般散去。
“樑師兄,你快走吧。”拓跋秋蓉語氣跟過去一般冰冷,然而梁山卻聽出其中有些不捨。
梁山看了拓跋秋蓉一眼,道:“我送你一程。”
拓跋秋蓉點點頭,當下命令親衛出發。
二人並肩打馬狂奔,剛剛奔出荒鎮上了往北的官道,就聽到狼山谷方向天崩地裂一般巨響。
二人回頭看去,無數灰塵揚起,如雲涌浪滾,朝荒鎮方向迅疾撲來。
“血魔寶庫完了。”梁山道。
“走!”拓跋秋蓉再不多言,打馬狂奔。
一個時辰之後,兩百多人的隊伍已經在百里開外,再回頭看去,荒鎮方向殘留淡淡的血光。
梁山心中一動,知道血魔也完了。
最後勝出者,撈了一個大便宜的居然是孔零,梁山撇撇嘴,心中實在有些不甘。
孔零不是孔零,而是逍遙君。想到這,梁山心下越發的沉重,有了完美無缺鬼頭面具的逍遙君,這世間再無人可以阻擋。
“秋蓉,當時若是行險一搏,鬼頭面具有幾成把握收得回?”
“兩成。”
梁山心中一動,有兩成把握也值得冒險啊,畢竟這收益太大了。
拓跋秋蓉從前的鬼面具已經就很厲害了,再得到無缺的鬼頭面具,那就不得了。一念及此,梁山臉上顯露出些許遺憾之色。
“沒有了也好
。”
沉默一會之後,拓跋秋蓉忽然淡淡地說道,雙眸之中有一種清澈之光閃現。
二人在一小山丘上停馬南望,小山丘下是拓跋秋蓉的親衛。這些親衛一個個臉帶羨慕之色的望着大將軍和那樑師兄,心裡涌動着“大將軍即將要找到幸福”的美好憧憬。
“爲什麼?”梁山問道。
梁山不解。
從拓跋秋蓉口氣可以聽得出,她有幾分釋然之意,可見當時的選擇,她不是權衡之下的選擇,而是真的決定放棄。
這就好像梁山修煉多年的劍道一般,讓他突然完全放棄,丟下,梁山自問他做不到。
拓跋秋蓉並沒有作聲,只是臉色保持淡然,還有一份前所未有的堅毅。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陽光正盛,然後經過疏密的樹葉投射下來,在拓跋秋蓉俏臉上露出斑駁的光影,恰到好處。
梁山神情頓時有些癡了。
梁山這纔想起,沒有了鬼面具的拓跋秋蓉已經顯露出的真容來了。
拓跋秋蓉的美貌,即便是梁山那些出衆的娘子都不可以比擬的。梁山心道真是蠢了,膽子被逍遙君嚇沒了,連着拓跋秋蓉的美色都忘記欣賞了。
這張臉,足以讓人忘記世間所有的煩惱。
梁山的目光轉也不轉。
拓跋秋蓉被梁山這般看得臉頰發燙,一顆芳心亂顫,微微垂下頭來。
“秋蓉妹子,居然這麼好看。”
拓跋秋蓉雙肩微顫,擡起頭道:“比起樑師兄那些嬌妻美妾來,又如何?”
拓跋秋蓉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這句話是何等的孟浪。
“有過之而無不及
。”梁山幾乎要搖着腦袋說道。
拓跋秋蓉心中暗喜,口中卻啐道:“你也不怕你的那些娘子不依不饒。”
“哈哈。”梁山乾笑兩聲,掩飾過去,“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拓跋秋蓉面色微喜,轉瞬卻沉靜下去。
拓跋秋蓉想的是她身肩北魏國興衰榮辱,又揹負血海,此生恐不能有個人的妄想。梁山卻想着自己經營金陵學宮,樑家莊,還要關心修真界,努力修煉有一天能打到玄門,從無量天河之中接回娘子,這一別之後可真是後會無期了,心中頓時有些傷感。
二人各有心思,相對默然。
拓跋秋蓉眸光中閃過短暫的迷茫,轉瞬堅定起來。
感覺到拓跋秋蓉氣息的變化,梁山擡頭正視,點了點頭,道:“今日的秋蓉妹子真是讓爲兄佩服。”
梁山自稱“爲兄”讓拓跋秋蓉心裡泛起小小的漣漪,不過也很快消失,微笑不語。
“果斷捨棄鬼頭面具,只爲尋求本來面目,非大智大勇所不能爲。”
拓跋秋蓉心中一暖,如果說這個世界有一個人能懂她,就是梁山了。
梁山臉上的神情有些精彩,帶着些佩服,又帶着些憐惜與感嘆。
當時血魔寶庫中,拓跋秋蓉果斷轉身就走,毅然捨棄佩戴多年的鬼面具,當時看來簡單,現在回想起來無一不是驚心動魄。
捨棄之間,拓跋秋蓉竟然選擇另一條大道,誓要回到自己本來面目。
是啊,自從梁山見到拓跋秋蓉第一面開始,她就戴着那鬼面具。如果不是她身材極好,前凸後翹,梁山定然不生出更多的遐想。
妖蠻山與屍神一戰,梁山驚見拓跋秋蓉顏容,驚爲天人。
後來拓跋秋蓉依然是以鬼面具示人,梁山更覺一份榮幸,因爲這世間唯有他見過拓跋秋蓉真容
。
拓跋秋蓉與鬼面具,從某種意義上就是一體的。
日子久了,梁山也習慣了,但是從內心深處來說,梁山還是有些難以釋懷的莫名情緒。
“哈哈。”梁山心中塊壘頓去,覺得順暢無比,大笑起來,“秋蓉妹子棄之,逍遙君千方百計得之,高下立判。”
拓跋秋蓉也笑了起來。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好!好!好!”梁山咂摸出拓跋秋蓉放棄之舉的深意,越發覺得妙不可言。
“不識廬山真面目。”拓跋秋蓉喃喃道,眸光閃耀,喝道,“好一個真面目。”
梁山心中篤定了。
此次探寶,拓跋秋蓉看似只得了一些武器裝備,於法門、道統毫無收穫,卻不知她重拾道心,走上一條新路。
修士修行,不就是要回歸本來面目嗎?
然而觀當今世界的修士的修行,修爲見漲卻是耽樂其中,反而迷失本來方向。
像逍遙君,血魔這等赫赫有名的人物,無一不是以自身強大爲目標,卻不知這是一條歧途。
拓跋秋蓉目下大道直指,梁山之前所看到她那種岌岌可危的狀態立刻扭轉。
果然,梁山再定睛看拓跋秋蓉身後的血海,血海之上居然凝聚意思清氣,變得祥和起來。
原來這纔是屬於拓跋秋蓉的造化。
“這是一片楓林。”拓跋秋蓉忽然說道。
梁山微微一愣。“入秋之後纔好看。”拓跋秋蓉說罷,撥轉馬頭衝下山丘,丟下一句“師兄,就此別過”,與山丘下親衛匯合,絕塵而去。梁山呆呆地望着拓跋秋蓉與親衛的背影,口中喃喃道:“這算是一個約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