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挑了一個沒人的巷口隱身落下,遠遠地跟在寧欺雪姐弟倆後面。
句容縣是緊靠建康城的一座小縣城,在建康城東頭。
句容縣再東去一百多裡就是天下聞名的揚州,現在的名稱則是廣陵。
因爲挨着建康城,夜幕雖然降落,但街道上依然人來人往,甚是熱鬧。
整整兩個時辰,梁山一直跟着這對姐弟倆。
他們一共換了三次裝扮,兩個夥計,一對書童,最後變成一對老年夫妻。
若不梁山一直跟着,不會識出這對姐倆。
改變面貌、氣質的法術並不罕見,但是能瞞得過樑山眼睛的就不簡單了,看來茅山系還真有些門道的。
如果只是寧欺雪一個人,梁山說不定就盯不住,卻是因爲她弟弟。
無論寧欺雪怎麼變身,她都要帶着弟弟的。
寧賽烏也變了樣子,身子肥碩的身材也瞬間變得苗條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辦法,但是唯一沒法改變的就是她弟弟那雙癡癡的眼睛。
梁山只要盯住這個,就跑不了。
最後,這對姐倆在句容縣城東城隍廟裡睡下的。
一夜無事,天亮時分,薄霧嫋嫋,從城隍廟走出來的老年夫妻又變成兩個壯漢。
伏在對面房頂上的梁山不得不感嘆這女人的機靈百變。
梁山依然沒有動。
因爲寧欺雪還緊張。
梁山就要在她完全放心的時候再出現,那個時候,被戲弄的場子才能找回來。
梁山悄悄在後跟着。
很快,這對姐弟悄然打暈了一個商隊裡的兩個夥計,然後變成他們的樣子成功混進商隊。
太陽躍上城牆的時候,商隊出了句容城西門向建康城而去。
這樣目的地明確了,寧欺雪與寧賽烏姐弟倆要去建康城。
他們是想去找寶庫還是其它?
梁山想了想,都不能確定。
寧賽烏突然爆發,直接爆死近六十多修士。那六股修士勢力那是徹底得罪,最好的辦法就是隱匿大都市之中。那人口密集,又滿城煞氣與帝都氣運,修士的打殺很容易遭到極嚴重的反噬。
落日時分,商隊過清溪,然後進入大長乾地區,梁山就看到這對姐弟悄悄離開了商隊。
夜幕再次降臨,寧欺雪與弟弟來到烏衣巷朱雀門一帶,又變回一對老人模樣,鑽進一條巷子,隨後七拐八彎,終於來到一小四合院前。
寧欺雪看左右無人,掏出鑰匙開門,四處看了看,拉着弟弟進去。
之前梁山被人看穿,現在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寧欺雪經過這麼多趟的折騰之後,深信身後再沒人跟蹤了。
這是茅山系在建康城的別院,每個月會有一個僕婦過來打掃一遍,這樣顯得經常有人居的樣子。
茅山系就剩下他們姐弟倆,這個別院外人不知。
那僕婦天聾地啞,祖上雖跟茅山系有一些淵源,卻極隱秘,不用擔心被人查到。
院中,石凳石桌,左牆角數一株梨樹,右牆角卻是一株桃樹。
梨樹上梨花正開的正豔,白花花的一片。
桃樹吐了嫩芽新葉,開花卻還要一段時間。
寧欺雪看了看四周,上次來這裡還是跟師父來的,卻還是十年前,想到現在師父已經不在了,就剩下他們姐弟倆了,寧欺雪就有些悲從心中來,眼眶紅了。
“姐姐,這是哪啊?”寧賽烏道。
“這是我們的家。”寧欺雪道。
“好啊,好啊。”寧賽烏像小孩一樣拍起巴掌來。
寧欺雪憐愛地看了弟弟一眼,探手摸了摸弟弟的頭。
弟弟突然爆發,雖讓事情變得不可收拾,但寧欺雪卻知道那是弟弟疼自己,見不得有人欺負自己。
弟弟手中那破印居然是一枚仙印,而且顯然認弟弟爲主,寧欺雪現在還處在震驚當中。
傻人有傻福,寧欺雪希望弟弟能夠一直如此。
五色花果是開啓智慧,是治療弟弟癡病的最佳。其實,有時候寧欺雪會想弟弟這樣也不錯,簡單,快樂。
但是,築基期的壽命跟金丹期是不一樣的,難道有一天要看着弟弟死在自己面前?
寧欺雪想也不敢想,他們姐弟一定要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開。
而對於寧欺雪,同時還兼了茅山系大師姐的身份,師父過之後,茅山系的掌門就是她了。
因此,寧欺雪有生之年一定要把茅山系的法脈傳承下去,所以她不可能永遠帶着弟弟這樣隱匿下去。
但是現在,茅山系已經分崩離析了。
他們剛剛下山,就是茅山系的人率先對他們下手的。
那個被寧欺雪喚作丁叔的就是現在茅山系最有影響的人物。
他在師父面前畢恭畢敬好象還是昨天,現在卻是另外一副嘴臉。其他人,寧欺雪沒有多少恨,見寶起心,人之常情,但是那姓丁的一脈,卻是受師父照顧多年,真真是小人。
這個仇,有機會一定得報!
寧欺雪知道,她現在需要迅速壯大自己的實力。
這樣一想,寧欺雪就有些打任自在任盟主的寶庫的主意。
但是,即便她有寶庫的“鑰匙”,那裡面的風險重重。若是自己死在裡面,這世界就留下她弟弟一個人孤苦伶仃,這樣的結局,她也無法想。
這就是矛盾。
不迅速提高自身實力,可能會坐以待斃,但是去寶庫,卻又有風險?一時間讓她難以抉擇。
對了,是誰散佈任盟主寶庫即將出世的消息?想到這,寧欺雪就納悶,若非如此,茅山下面也不會埋伏這麼多人。
難道是那桑丘老不死的?
很有可能,他對師父知根知底,很可能他就知道些什麼,想到這,寧欺雪下意識摸了摸鎖骨下戴的戒指。
儲物戒裡有師父留給她的不少好東西,開啓寶庫大門的鑰匙就在裡面。
摸到那戒指,寧欺雪心裡安定了些,可就在這時,梆梆,身後響起雨點敲窗一般的敲門聲。
寧欺雪面色頓時一變。
梆梆,梆梆梆……
寧欺雪抿着嘴不作聲,身子開始抖了起來。
這顯然不是那僕婦敲門。
寧賽烏也不作聲,只是盯着姐姐,胖乎乎的手伸過去,卻是緊緊抓着姐姐的手。
寧欺雪感覺到溫暖了一些,就在這時,“我進來了!”話音落地,門開,梁山一襲白衣,站在青石臺階下,笑嘻嘻地看着這對姐弟。
寧欺雪臉上現出絕望之色,怎麼會這樣?!
“你這裡好難找啊。”梁山環顧左右,臉上一副“老友竄門”的樣子。
“你是誰?”寧欺雪冷聲道。
“看來東西就在建康城內了。”梁山自顧自地說道。
“你到底是誰?”寧欺雪聲音開始顯得尖銳,頭髮顯得蓬鬆,那是因爲髮根根根都立了起來,就像是一頭渾身炸毛的金錢豹。
在與桑丘對峙之時,寧欺雪忽然感覺附近還有一人,靈機一動,利用她獨有“桃之夭夭”身法向梁山藏匿的方向竄來。
拋出仙印就是爲了引發他們爭鬥。
寧欺雪是賭一把,結果她成功了。
到句容縣,不停地換裝扮,白天混在商隊了一起到建康城,然後在這最繁華的朱雀門烏衣巷一帶。到這裡,總算是擺脫了吧,不想,還是被人找上門來。
“你們可夠能跑的啊。”梁山微微一笑。
“尊駕何人?”寧欺雪冷靜下來,這裡是鬧市,對方應該不敢鬧出大動靜來,至於來着金丹期中階的修爲,寧欺雪也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不過,寧欺雪卻是不敢掉以輕心,這人能跟桑丘硬拼,而且擊退,可見其真實實力有多恐怖。
“在下樑山伯。”梁山並不喜歡說自己名字。
“梁山伯”這個名字至今對他都有些陌生,唯有在面對老夫人樑楊氏的時候他才徹底的認同這一身份,其他的時候,就像是一個鬼魂,梁山並不願提起。
“梁山伯?”
“聖劍堂駐建康城金陵宮宮主。”
“你是聖劍堂的人?”寧欺雪疑道,“你們聖劍堂唯有掌教崔機纔是元嬰期初階的實力,你是?”
“這些都不重要。”梁山笑了笑,目光落在寧賽烏身上,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弟弟懷裡的是一顆仙印。”
“是又怎麼樣?”寧欺雪悄然上前半步,攔在弟弟前面。
梁山目光閃過一絲激賞,道:“你別誤會,純陽仙器,我還是不看在眼裡。”梁山這是吹牛,真要是一無主的純陽仙器擺在面前,不動心那就見鬼了。
意識到這點,寧欺雪臉露譏誚的笑意。
梁山臉皮比城牆還厚,當作沒看到。他仔細打量其眼前美少女和她的肥弟弟來。
說是少女,搞不好也有上百歲,修真時代的女性,年齡還真不好猜,不過這寧欺雪還真人如其名,人標緻外加冷豔氣質不說,這皮膚,嘖嘖,真正的欺霜賽雪。
這姐弟倆的老爸還真是有心人,一個皮膚如牛乳,一個皮膚如熱帶民衆,姐弟倆果然是對比強烈,走哪都讓人印象深刻。“那純陽仙器自然已經認主,既然是這樣,你弟弟,看起來,那個啥,”梁山縮了下舌頭,見寧欺雪臉露怒色,及時改口,“那麼可愛,這都是其次的,純陽仙器哪能隨便認主?可見你弟弟也是大氣運者。你們也不用感謝我爲你們攔了那桑老頭。救命之恩嘛,其實不算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