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趕到廂房,梅妃正與張神醫相互見禮。
梁山一看,花白鬍須,目光炯炯而平和,還真是自己認識的張神醫!
“張神醫,你能來真是太好了。”梅妃說道。
“見過張神醫!”吳永春和金守一兩個也連忙拱手作揖道。梁山自然也跟着劉管家一起拱手。張神醫看到梁山,正要出聲相問詢,看到梁山目光一閃,心知這年輕人不想招搖,微微一笑,算是暗地裡打了招呼。
張神醫年已花甲,來建康城也就一個月,專門在小長幹這等平民區爲民治病,本來要走,出小長幹,剛過衛城石頭城,就被司馬管家追上。
有人來求醫,言辭又殷切,無論富貴貧窮,張神醫總不忍見人失望,也就隨着馬車迴轉。
廂房內,司馬管家表現得與自己很是熟稔的樣子,這裡面的人情世故,張神醫自然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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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張神醫知道金大夫與吳大夫都是另兩個管家請來的,而梁山樑莊主卻是劉管家請來的。張神醫心裡暗道,這劉管家倒是好運氣。
張神醫自然知道梁山的本事。梁山雖不通醫術,但其所提倡的衛生之學發人深省,更因爲其是修士,可以透視己身,對人體經脈運行,五臟六腑五行運轉體會至深,這些不是尋常醫生所能比的。
張神醫家學深厚,學醫之外自然也要學那吐納之術,這是基本功。
二十年前,張神醫也達到窺探內景的境界,醫術也旋即到達更加精微乃至鬼神莫測的地步。
學醫者不能窺得內景,不識真氣運行,畢竟是隔着層紗見人,達不到大成之境。後世的中醫出不了聖手,根子上是自己身的修爲差了。
“諸位不要如此,稱老可張大夫即可,神醫之名那是萬不可當的。”張神醫向來謙遜。
金大夫連忙道:“張神醫過謙了。”說着,金大夫就看了吳大夫一眼,兩個人都心道:露臉的機會算是沒了。
王爺之病固然棘手,但或許有御醫所照顧不到的地方,又或許自己牀前靈機一動也說不定,吃不準但心裡躍躍就是金大夫與吳大夫的心態,現在看到司馬管家請來張神醫,就知道沒自己伸手的餘地。
在張神醫面前顯露醫術,那真正是“貽笑大方”的事。
雖然金大夫與吳大夫臨牀經驗十倍於御醫,但張神醫恐怕是百倍於他們。
坐堂的大夫畢竟還算精貴,貧者自用不着他們出手,有徒弟代勞足以解決,但是張神醫就不一樣,病人在他面前一律平等,據說有一次北方瘟疫,張神醫就帶着兩個徒弟,日接診五百患者,這一份仁醫之心,以及積攢的臨牀經驗,是兩個人是望塵莫及的。
而這個接診量所反映出神醫望聞問切的功力自是不凡,基本上每一個病人手一搭,望上一眼就知道了。
金大夫與吳大夫不約而同地望向梁山,心道總算有這麼一個年輕無畏的傢伙墊底,這樣面子上多少好看一些。
“事不宜遲,諸位大夫還是一起去會診吧。”司馬管家說道。
劉管家心道一步落後,步步落後,平時的七竅玲瓏心算是關了六個竅,話都不會說了。大夫都來齊了,又有張神醫這樣的聖手在,梅妃自然想着能儘快給王爺看病,但是舟馬勞頓的,張神醫還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趕過來的,梅妃不好開這個口。
劉管家看到梅妃向司馬管家投過鼓勵的眼神,真想擡手扇自己一嘴巴,再看曹孫兩位管家,他們倆也是臉色訕訕。
唉,總算還有跟自己一般沒了希望的,劉管家雖然寄希望樑大夫是自己的貴人,但是無論再怎麼的貴人,就醫術而言,很難超過這位大江南北鼎鼎大名的張神醫。
這司馬管家不知走什麼狗屎運,居然比自己先一步找到張神醫。
不對,劉管家忽然想起來,按理說知道張神醫在建康城小長幹一帶的只有自己啊,看來是自己的心腹走漏了消息,這傢伙居然在自己身邊埋下了人手。
王府的四大管家勾心鬥角了大半輩子了,心念稍微一轉,大致就能把整個事件大致還原。
劉管家咬了咬牙,垂首讓開身子,不能張神醫要去大殿診斷時自己還堵着門,那就太沒眼力了。
梅妃與張神醫並肩出了廂房,金大夫與吳大夫緊跟其後,曹孫兩個管家接着,司馬管家走到劉管家跟前,看了梁山一眼,小聲道:“劉管家,等下可管好這小兄弟,不要亂說話。”
劉管家身子一顫,心裡更是鬱悶之極。
梁山看到劉管家的表情,笑了笑,自然知道眼下這位劉管家心裡已經絕望,邀寵之心再沒有,正如那司馬管家所言,希望自己不要亂說話。
從廂房到大殿劉管家都沒有說話,心裡大概是徹底放棄,梁山卻不管這麼多,方纔瞥了一眼,這忠勇王簡直就是源源不斷製造黑僵珠的源泉,怎能不伸手呢?
進入偏殿臥室之前,梁山注意到守在牀榻邊上的長樂郡主劉俏兒朝自己的一瞥,似有深意。
梁山有些莫名驚訝,禁不住擡手摸了一下自己鼻樑,難道即便是自己蒙珠和塵的樣子也讓這嫵媚漂亮的劉俏兒察覺到自己與衆不同的氣質?
梁山暗笑,自我感覺良好的毛病又犯了。四個大夫,有三個白髮皓首,就自己一個年輕人,多半是有些好奇吧,更因爲方纔大殿門口自己說的那些狂言。梅妃正在跟王爺小聲說話:“四位管家忠心,給王爺請來了大夫,司馬管家還請來了張神醫。有張神醫在,定能讓王爺痊癒。”
梁山從人羣中就看到那躺在牀榻之上,覆蓋錦被的忠勇王顫顫巍巍的想掙扎起來,終究是不行。
忠勇王的手如鷹爪般顫抖,梁山看到其大拇指與食指的肌肉依然鼓起,梁山心道,即便是這般重病尚如此,平時這雙手所握必是重兵器,由此細節自可遙想忠勇王昔日上馬殺敵與千軍萬馬當中的雄姿。
“王爺,別急,好生讓張神醫瞧上一瞧。”說罷,梅妃退後兩步,轉過身來朝張神醫微微萬福:“有勞張神醫了。”
張神醫點點頭,走到牀榻前,擡手先是看了看瞳孔,再摸腦後,再看看王爺的舌頭。
王爺已經張口,頭歪而舌出,梁山站在後頭都能看到。
張神醫坐下來開始搭脈,一會鬆開手退後,朝金大夫與吳大夫拱了拱手。兩個人受寵若驚,連忙道:“神醫看了就是。”張神醫微微一笑,道:“二位去搭搭手。”金大夫神色肅然,道:“也好,正是向神醫學習之時。”上前一步,屏氣靜聲開始脈診。不一會,金大夫退下來,示意吳大夫上前。吳大夫拱了拱手,上前也是脈診,用的時間稍久一些。
梁山看到張神醫目光轉向自己,連忙開聲道:“我就算了,諸位是行家。”
司馬管家心中得意,卻不敢表露出來,無論如何,這一出自己是勝過了三位管家,特別是劉管家,多年的老冤家,爽啊……
如果說劉管家心裡還存着一點點希望的話,現在是徹底沒有了。
好在這樑大夫也知趣,索性不上手,這樣至少也沒有過錯。看來還真是個遊方郎中,走南闖北的倒也知道事情的輕重,這一出自己是徹底輸了,但劉管家絕不會絕望,只要總管家人選最終還沒有落實,他還有機會。就在這時,劉管家忽然就聽到郡主冷然說道:“樑大夫,你也過去看看吧。”劉管家心道糟了,他現在有抽自己臉的衝動,爲什麼要帶樑大夫先來看王爺呢?若非如此,也就不會跟這不好說話的郡主照面。
全府上下人都知道,除了王爺之外難伺候的就是這主。
梅妃性格溫順,即便下人有錯,也都高舉輕放,可是這剛剛被皇上賜封的長樂郡主就不一樣。
要知道長樂郡主可有十多年沒在王府內,脾氣好的時候跟梅妃就好像同胞姐妹,脾氣不好的時跟王爺那就是上陣殺敵的好兄弟,這種飄忽人格的主子是下人們最怕遇到的。
梁山笑了笑,道:“他們看了就行,劉管家高看我,所以把我拽進來,其實,我就是一路堊過的。”
劉管家聞言猶如晴天霹靂,差點坐在地上,這樑大夫瞧着靠譜,從進府到現在都言語得當,怎麼轉眼間忽然嘴巴就不把門,禿嚕出這麼一句?這不要人命嗎?靠着在王府幾十年的沉浮歷練,劉管家臉色發白,嘴脣微抖,努力說道:“樑大夫說笑了,你是高人不露相。”劉管家一邊說一邊自然感應其他管家投來的目光,司馬管家不用說,曹、孫兩個管家幸災樂禍的心情就不用說了。
“劉管家,真是這樣?”劉俏兒語氣不善起來。
“俏兒,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說罷,梅妃目光饒有深意地瞥了劉管家一眼。
劉管家心裡一哆嗦,差點想撲通跪倒,心裡面哀嚎道:死了!死了!這他孃的是什麼貴人啊?
“術業有專攻,我擅治,卻不擅診,所以……”梁山說罷,嘿嘿笑了兩聲。
劉管家繃着臉,心裡面已經開始淚奔,心道:我的親爹啊,你不能這樣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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