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們在正殿討論如何診治太花,沒有得過此病的人一律不準出現在冷月宮的寢殿裡面,一旦進入就會被當成天花病人一樣對待,宮女太監的命可沒有嬪妃的命值錢,所謂對待實則就是把她們關在一個屋子裡面,得了病的等死,沒有得病的染上病以後等死。
寢殿裡面,汣璃屏退衆人,當大門哐噹一聲關上的時候,她緩緩站了起來,屏風後面走出一位黃衣女子,她盈盈一笑,“娘娘裝得真是逼真,若不是早與你串通一氣,怕是連我都被騙過去了。”
汣璃坐回軟塌上面,揉着膝蓋,“不裝得像一點,西陵昰那隻狐狸又怎麼會相信。”
“娘娘不再冷月宮的時候,我會扮作宮女守護在她的身邊,請娘娘放心。”秋嬪說着,掃了一眼汣璃的牀。
“有你本宮就放心了,只是你不問本宮要出宮作甚嗎?”
“娘娘也沒問秋兒爲何要幫助娘娘。”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我都深知這一點。”
汣璃說完,快速換了緊身衣,冷月宮的守衛是森嚴了許多,但是冷月宮的特點就是四面環水,樹木衆多,荷花池裡面的水雖然淺,但是藉着這接天蓮葉偷偷溜出去不是難事。
略顯冰涼的水漫過汣璃的腰際,她矮着身子慢慢挪動身體,小心避開碩大的蓮葉,突然,荷花池裡面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汣璃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她捂住自己的嘴,差點就驚叫出來了。
難道是水鬼嗎?汣璃撥開蓮葉,這次她徹底淡定不起來了,一把撈起水裡的人,提足內力往宮牆外而去,上次鑽過狗洞的地方她還記着。
“嫂……嫂子……”西陵樺虛弱地如一縷快要灰飛煙滅的幽魂,“終於見到嫂子了。”
汣璃眼眶一酸,“樺兒,不要說話,嫂子會救你。”
“嫂子……對不起……”他原本俊朗的臉已經被湖水泡得蒼白起皺,“這段日子,樺兒做了很多對嫂子不好的事情。”
汣璃身體微微一愣,他都知道?
“嫂子不怪你,你是被壞人騙了。”
西陵樺無力地搖搖頭,“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每天都想着如何算計嫂子和哥哥。還……還……”
哥哥?東夜陵說他沒有弟弟,樺兒又爲何叫他哥哥,難道是她理解錯了,樺兒口中的哥哥不是東夜陵?
汣璃停下了腳步,“樺兒,你的哥哥的皮膚真的是黑色嗎?”
西陵樺微微一愣,只有五歲智商的小孩怎麼可能撒謊,或者說他的謊言在汣璃眼裡根本就是小孩子過家家一般,看到那雙渾濁的眸子閃碩着,汣璃心裡已經瞭然大半,西陵樺是花謙諾送給西陵昰的傀儡,一切與花謙諾脫不了干係。
西陵樺張了張嘴,汣璃打斷他,“不必說,嫂子知道了。”
提着內力一路狂奔,浸溼的衣物被風吹乾又被汗水打溼,汣璃半抱着西陵樺,終於出了皇宮,可是出了皇宮能到哪裡?
蘇府?自己已經和蘇府斷絕了關係,秦淮圖?上次盧鳩已經對她起了殺心。
汣璃看着面前縱橫交錯的小路,一臉迷茫,除了那個金絲籠是她暫時的住所,她竟然沒有一個可以去的地方。
對了,還有十里村的鬼煞前輩和潞婧晚霜,剛剛舒張開的小臉又皺成一團,十里村離龍都太遠,樺兒恐怕堅持不了那麼長時間。
西陵昰所說的三天時間,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天半,再這麼耽擱下去,就算她長了翅膀也無法在西陵璟進入雁歸門前阻止他們。
又轉眼看向樺兒,他就是花謙諾設計好不讓她去報信的棋子麼,花謙諾就是這麼不放過她,這件事情無論她如何做都會愧疚,不……絕不被人牽着鼻子走。
汣璃一咬銀牙,踢腳往秦淮圖的方向而去,她賭一把,就賭盧鳩不會對她動手。
抱着西陵昰翻牆入了秦淮圖後院,汣璃眼未動,可是她的耳朵已經聽見樹叢中微弱的聲音,看似平凡的小院裡面,究竟藏了多少頂尖的高手。
汣璃破開嗓子大喊道,“盧姨,小蘇有事求你。”
空曠的院子裡傳來她的迴音,怎麼會沒人?
“盧姨……盧姨……”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一個綠衣男子揉揉耳朵從樹上跳了下來,“你的河東獅吼不錯,只是盧姨沒在,就算你吼破喉嚨也不會有人出來。”
汣璃從頭到腳看了此人一眼,他身上的衣服和樹葉的顏色非常近似,“你是誰?”
這人圍着汣璃把她裡裡外外看了個透,忽然他一臉我明白了的表情,“你就是那天盧姨帶回來的姑娘?”
汣璃點點頭,眼前這個人不按常理出牌,那天她明明蒙了臉,他竟然認出來了。
小夥子憨厚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叫二十四,是這院子的隱衛,三十……三十……你快出來。”
一抹黑影閃過,汣璃手上一輕,西陵樺已經被另外一個年輕男子奪了去。
“他就是三十,悶騷包一個,平時不喜歡說話,偶爾飄出來裝裝帥,然後再飄走。”二十四說話間,三十眉頭一皺,抱着西陵昰進到屋子裡面去。
汣璃正欲踢腳跟上前,被二十四一把抓住胳膊,“小蘇姑娘請放心,你是盧姨的朋友,你的朋友也就是我們的朋友,三十不會害他,三十以前學過一點醫術,說不定能救那位公子,那位公子傷得挺重,不知道小蘇姑娘和他是什麼關係?”
“我們……親人關係……”
二十四鬆了一口氣,如此美麗的女子,這世間沒有幾個,他還尚未娶妻……可是……二十四一臉笑意凝固在臉上。
“我是他的嫂子。”
“呵呵呵。”二十四尷尬地笑笑,“嫂子呀,看那位公子的傷勢很重,你們是被仇人的追殺嗎?”
“勉強算。”
“那麼再冒昧地問一句,他的哥哥死了嗎?”
汣璃的眼裡冒着寒光的眼挖了二十四一眼,二十四乖乖閉上了嘴巴。
汣璃冷言道,“三十的醫術有多好?”
“上次有一條狗被人打得半死都被他弄活了,醫術應該很高明吧。”二十四一手撫着自己的下巴說道,“不過他就算自己無能爲力,以他的智商,也會請郎中。”
現在已然沒有十全十美的辦法,唯有把樺兒交到三十手裡,西陵璟的事情不能再拖,“從這裡出發,用最快的速度到雁歸門需要多久?”
“兩天時間。”
汣璃眉頭一皺,“沒有更快的方法嗎?”
“這就是最快的方法,而且還要保證有千里良駒,不休不眠趕路。”
汣璃的眉頭已經皺成川字,千里良駒,不眠不休,腦袋一陣暈眩,她咬住自己的脣好久纔好了一點,“如果用內力驅動馬匹,每十里換一匹馬,再省去吃飯的時間,一日半的時間能不能趕到雁歸門?”
二十四瞪大了眼睛,“你不要命了嗎?就算一個精壯的男子一天半的時間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策馬也很可能猝死,你一個弱女子……”
“我不是弱女子,半盞茶的功夫,爲我找到兩匹千里良駒,買好乾糧,還有……”汣璃頓了一下,“一捆繩子。”
二十四用手擡着自己的下巴,“你不會說着玩吧。”
汣璃身上暴戾四溢,二十四感覺到通體一寒,除了主上還沒人能給他這樣的感覺,這個女子沒有想象中的脆弱,而且她敢到秦淮圖的後院來,又和盧姨相熟。
二十四馬上哭喪着臉,眼前這名女子說不定和主上也有剪不斷的關係,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徹底沒戲了。
“還不快去。”
二十四微微一笑,嫌跑得太慢直接提起內力飛出秦淮圖,這個有潛力成爲夜家女主人的女人,得好好對待。
汣璃大步走近裡屋,昏迷中的西陵樺氣色看起來有了一點人氣。
汣璃問道,“他如何?”
“看他的樣子大概在水裡泡了一天一夜,身體並無大礙,應該是極度害怕某一個東西被嚇成這樣,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汣璃看着牀上的西陵樺,她中槍以後掉入水裡,雖然水性極好,剛開始醒來的時候也是極度怕水,西陵樺五歲落水,他極度害怕的東西就是身在水中的感覺吧。
“他就勞你費心了。”語畢,汣璃轉身欲走,西陵璟那邊已經容不得半分耽誤。
“姑娘可是要去雁歸門?”
汣璃停住步子,她沒有回頭冷聲道,“是。”
“姑娘相信主上嗎?”
汣璃心裡一顫,“此話怎講?”
“主上也去了雁歸門,如果在下猜測得沒有錯,主上與姑娘的目的是一樣的,姑娘若是相信主上,就把這件事情交給主上,他會處理好。”
果然,東夜陵也去了那裡,那麼她就更應該快馬加鞭趕去,“我信我自己。”說完,再也沒有回頭往門外走去。
門外四匹良馬已經準備好了,二十四騎在其中一匹馬上面,對着汣璃微微一笑,“我對去雁歸門的路線十分熟悉,就讓我爲你帶路。”
汣璃看了一眼二十四,沒有反駁亦沒有同意,她利索地翻身上馬,接過二十四手裡的繩子把自己的腿固定在馬匹身上,雙腿用力,馬兒如箭一般飛了出去,汣璃身體後仰,還好有繩子固定了她的腳,不然一定被巨風以及慣性弄得跌下馬去。
二十四看着汣璃的策馬方式已經目瞪口呆,這個女人果然不要命。雙腿一用力,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