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葉無雙都不覺得自己被毀了容就應該自卑或是難過,但有一瞬間,就是在懾驚天直直凝視着的她那一瞬間,他眼中溢出的同情與惋惜,還是深深的刺痛了她。
她垂下眸苦澀一笑,語氣帶着一絲牴觸的說道:“我的模樣是不是徹底打破了城主心中的想像,所以讓城主失望了?”男人啊,果真只會爲女人的皮相吸引。
意識到自己失態的懾驚天不由愧疚的挪開眸,一向冷靜沉穩的他露出少有的尷尬:“抱歉,是我冒犯了姑娘。”
“不管你的事,你也是救我心切罷了。”她淡淡的說着,客氣的言語帶着讓人難受的疏離。
“無雙姑娘想必也是受驚了,不如……”
聽了她的話,他的情緒莫明受她干擾,正想放低姿態想要討好一番,不料,話未說完,便被她硬生生的打斷:“城主的好意無雙心領,來此給城主也添了不少麻煩,若是城主沒有別的事情,無雙可否告退?”
“這……”
他話還未出口,卻見她意欲轉身。一時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儀態尊容,直接挺身一攔,阻去了她的去路。
“無雙姑娘留步。”
她愕然擡眸,清麗的水眸如秋水般柔和婉轉,卻又暗藏一抹幽寂。
眼前的男子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漆黑的瞳眸更入夜間的星辰。此刻他正器宇軒昂尊貴無比的盯着自己,她多少有些慌亂:“城主大人還有何事?”
他索性不再故作謙遜,拿出了一貫雷厲風行的態度,俊顏變得冷毅起來。
“本城主向來不是拐彎抹角之人,看姑娘個性也頗爲直爽,那我就明人不說暗話。本城主覺得無雙姑娘聰慧伶俐,是個可以留用在身邊的人才。能讓本城主賞識的人並不多,再加上無雙姑娘現又無家可歸,何不歸入我的麾下,我定能讓你此生榮華無憂。”
說此話時,他黑眸誠懇,俊容堅定,但神色上的那抹傲慢與冷狂,卻讓人感覺有些不舒服。
她能明白他是真心實意的想留住自己,但她也看得出,他自以爲是的神色就好像給了她什麼恩賜一般。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也很清楚歸於他的麾下恐怕一生就要受制於他。再聯想到,前往聚寶堂的路上被他施以雕蟲小技爲難,也不難猜出,這個男人極具深城府與心機之人。
和這樣的人相處只有兩種結果,若能得他真心想待,便可萬事無憂,安樂此生。因爲以他的深謀遠慮,絕對不會讓深愛之人所受半點不公與委屈。若爲他所利用,那麼你便是案板魚肉,任他宰割不說,稍有不慎,便
墜萬劫不復的地獄。因爲,以他的果斷個性,很可能爲了顧全大局,就輕易的忽視一棵棋子的性命。否則,他年紀輕輕,也不會做到無憂城主這個位置之上。
說白了,以他今日的地位會見葉無雙這樣一個小小人物,無非是看上了她將何老三那些已經失去了價值的絲綢,變成了極具潛力的衣料。再加上在路途中一個小小的測試來看清,自己對他有沒有用。
這樣的男人,她不認爲自己能成爲他會真心所待的女人,況且,她本來也不想跟心思過於複雜的人打交道。
於是,葉無雙沒有多想,只是轉動清亮的水眸平靜的回道:“多謝城主大人厚愛,無雙習慣了自由自在的身活,不喜牽絆。況且,以城主大人的實力,身邊的人才怕是多如過江之鯽,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無礙吧。”
他怔了一下,清俊的眉宇微微一蹙,好半晌才用深沉的口吻問道:“姑娘是在拒絕?”
她沒說話,只是默然一笑,算是表態。
“你可知道,能拒絕我懾驚天的人,你是第一個。”他口氣微涼的說,黑瞳中明顯散發出不滿的意思。
望着他鐵青的面色,她神情自若:“我相信以城主大人的氣度,也不會強人所難吧?”
豈止是強人所難,對於曾經一位當着他面退縮之人,他命旁人將他關入地牢三日,中途用各種刑法侍候,那人在無奈之下才答應下來。而如今,這個女人不但當面拒絕,還用這樣的話語詢問於他。這不但沒有給足他城主的面子,反而還逼着他打掉牙往肚裡吞。
不得不承認,這是個聰明的女人。若換了旁人,恐怕早已性命難保,不過懾驚天卻莫明的對她有些欣賞。
一個人敢有這樣的勇氣對他說話,那說明她的實力,也是同等。
所以,眼前這個女人,他是留定了。
葉無雙並不知道懾驚天的心裡在想什麼,只覺得那深沉黝黑的瞳眸深處,正暗自盤算着一些不爲人知的事情。
此刻,他冷峻的盯着自己,葉無雙心中正擔心此人會不會在惱羞成怒之下對她做出什麼,可直到他嚅動薄脣,輕輕吐出:“不會。”二字,她才微微鬆了口氣。
但她並不明白,在他看似輕巧說出這兩個字的同時,臉上的笑意,卻更沉了幾分。
“既然城主大人不會,那麼無雙可否離開?”
見她迫切的想走,他這才側過身去,收回了擋道的身軀,繼而緩緩踏步前行,語氣似不經意的回道:“我雖不會強你所難,但我可以開出讓你留下的條件。”
“條件?”
“不錯,無雙姑娘的容顏不是被毀了嗎?若是姑娘肯留下替我做事,我可以讓整個無憂最好的大夫替你醫治,而且用最好的藥物也行。只要,你能留下來,也許你曾經傾國的容顏會再次復原。”看到她聽到條件二字有所反應,懾驚天的內心忍不住有些自豪。果然,不是她不願開口,只是自己出的籌碼不夠。在他看來,天底下沒有女人不在惜自己容貌的。而眼前這個女子,也不例外。
“不必了費心了,再漂亮的容貌也不過是一件華麗的外衣,二十年後,再好看也會褪色。”
她輕淺的說着,一雙幽靜的水眸沒有絲毫起伏與波動,顯然,對於懾驚天提出的這個條件,她並沒有太多興趣。
懾驚天再次震住了,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竟可連自己的容貌也不在乎。而且如她所說,美麗的容貌不過是一件華麗的外衣,二十年後也會褪色。聽起來的確很有道理,但是,二十年前誰有不愛惜這件“外衣”呢?連身爲男兒的他,也因自己姣好而俊郎的面容自豪,又何況是憑美貌來決定一生命運的女人呢?
此刻,他是覺得自己有些膚淺,會以容貌來評斷一切。但更讓他沮喪的是,自己竟然會留不住這個女人。從七年前成爲無憂城城主的那一刻起,他的話甚至比聖旨還要有用,沒有人可以違揹他。雖然留下這個女人除了條件和勸說還有更多方法,比如說“手段”以及“強迫”。但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因爲把這些不堪的一面加載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身上,那簡直對他這個鐵骨錚錚的男人來說,是一種恥辱。
“連這個也留不住你,看來,本城主真是失算啊。”他輕嘆一聲說着,尊貴的俊容有些不願面對的撇了開去。
“除非……”
“除非什麼?”
就好似死犯在最後一刻抓到了一線生機的他,幾乎可以用欣喜若狂的表情轉向她。已經許久,不曾有人會讓他如此動容。細想之下覺得有些不妥,袖揮搖頭,企圖讓自己顯得鎮定一些。
“除非你能護我一生周全,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得讓人害我,而且不管他們的身份和地位如何,也要盡力的保住我。”她冷靜的說着,眸中透着一股執拗的力量,那股力量彷彿能看透人心的深處,從而得知其最真實的答案。
被對方這樣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懾驚天自顧自的甩袖揚脣:“笑話,你若是我城主懾驚天的人,在整個無憂城,沒有我的命令,誰敢動你一分一毫?”
“若是除了無憂城之外乃至於皇權之上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