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春明點頭,道:“現在全國都涉及到一個產業轉型的問題,發展綠色經濟是大趨勢。別說是沿海那邊,就是咱們華東省也有這問題。以前小時候都在河裡洗澡,現在那河水臭的,連癩蛤蟆都活不了。你的想法很好,我也想跟中央提一下,在雲城建一個循環經濟的試點,這個頭呢,你來牽。你看怎麼樣?”
“就眼下的形勢來說,循環經濟更多的只是一個概念,我們政府牽頭來做這個事情,可主體還是企業。商人們都是奔着利益去的,如果他們看不到好處的話,是不會願意做的。而且,產業轉型需要投入大量的物力財力支持,短期內也很難見到成效。”霍漱清道。
“是啊,這是個長遠的計劃,而且,對於各方面來說都需要用長遠的目光來看待這件事,不能急躁。這纔是這件事的困難之處。”覃春明說。
霍漱清靜靜坐着,應道:“不過,這在以gdp爲考覈標準的體制下,怕是很難做的。”
覃春明點頭,說:“得想辦法改改啊!”話畢,他又對霍漱清說:“所以,我是希望你來牽頭做這個試點,你,怎麼想?”
霍漱清思忖幾秒鐘,道:“我支持您的想法!不過,這樣子會不會又出現產能過剩的問題?省裡前兩年上馬的風電項目,現在已經沒法消化了。”
“是啊,什麼都得謹慎,要不就跟大躍進似的一窩蜂上了,結果造成了很大的浪費。”覃春明道。
霍漱清點頭。
“你說到考覈的問題,我呢,想跟中央提議試行一種新的考覈標準,這幾天,我也想了想,寫了一下,你也看看,有什麼想法就跟我說。”覃春明起身,從書桌的抽屜裡取出幾張紙,遞給霍漱清。
“這是一個事,你心裡要有數。再一個就是產業轉型的問題,你結合雲城的實際情況,好好和下面的人討論討論,儘可能快的列個計劃給我,看今年能不能把這個事給定了。”覃春明道。
霍漱清點點頭,拿過覃春明手寫的內容認真看着。
覃家的客廳裡,覃春明的女兒覃逸秋和母親徐夢華在聊天,保姆過來說飯做好了,要不要端上來。
“再等會兒吧!”徐夢華道。
“這個我爸,大過年的還拉着漱清談工作,真受不了!”覃逸秋道。
覃春明和霍漱清談他的改革想法,兩個人越談越投機,覃逸秋在外面看着時鐘走動,眼看着就要一點多了,實在坐不住就起身去敲父親書房的門。
“二位,咱們能不能吃完飯再談啊?爲人民服務也得吃飽飯了才行啊!”覃逸秋笑道。
覃春明便起身,說說笑笑着就走去餐廳。
“你家老羅呢?”霍漱清問覃逸秋。
“帶着孩子去老家了,大冷的天,我不想去。”覃逸秋道。
“他的調動有信兒沒?”霍漱清問。
“他小姑父已經安排了,可是,現在要去的話,就是換個位子了,我們想再等等。”覃逸秋說。
“他小姑父?曾——”霍漱清沒有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和職位,覃逸秋點頭。
“那你呢?他去了京城,你跟過去還是留在榕城?”
“我婆婆說京城氣候不好,不想去,所以,我還沒定。”覃逸秋停下腳步,望着霍漱清,思慮片刻,道:“你家孫蔓呢?我也沒好意思問她,你們——”
霍漱清笑了笑,拍拍覃逸秋的肩,道:“我們挺好的,沒事!”
“早知道你們這樣,當初我就該橫刀奪愛,把你從孫蔓那裡搶回來!”覃逸秋笑着說。
“我不敢,你家老羅要是帶上幾個加強連把我揍扁了怎麼辦?”霍漱清笑道。
就在這時,兩人聽到徐夢華在樓下喊,霍漱清便先下樓了。
覃逸秋看着他的背影,苦笑着嘆了口氣。
過年的時間總是很快,到了初五,蘇凡和霍漱清從兩個方向趕回雲城,和其他許許多多的上班族一樣,開始了新一輪的工作。
每個長假結束,大家就似乎犯了假期綜合症一樣,即便是坐在辦公室裡也無精打采,沒什麼精神幹活。可是,今年的假期綜合症被市長的調研給治癒了。
初七這一天,市長霍漱清繼續全市各個單位調研,年前,他去了雲城市下轄的五區四縣以及市裡部分局行。
因爲市長去之前不會提前通知,所以,那些等待檢查的單位都是一頭霧水。
於是,從初七開始,全市各個單位都是幹勁十足,打掃衛生,等待市長前去調研。
蘇凡也是加入到了瘋狂打掃衛生的行列,至於準備檢查材料,那是局辦公室的工作。
還沒聞到春天的氣息,冬天繼續覆蓋着大地。
初九上午,正在辦公室裡悠閒澆花的環保局黃局長接到了市長的電話,讓他立刻帶着技術人員去陳橋工業區的雲城鋁廠。
黃局長的手機險些掉落。
糟了,怎麼跑到那裡去了?
很快的,幾輛車從環保局大門駛出,直奔雲城鋁廠而去。
鋁廠位於雲城市東郊的房山縣陳橋工業區,四年前,市裡將房山縣列爲新的工業基地,將市區的一些重污染企業遷移至房山,雲城鋁廠是第一批遷址的企業,爲此還低價獲得了五百畝的新廠區。可是,鋁廠的污染嚴重,一度淪爲被關停整改的邊緣,不知怎的,鋁廠遷到房山之後,非但沒有整改,反而獲得了市裡的支持。
沒想到,黃局長這一去,竟成了霍漱清就任之後在全市政壇燃起第一把大火的開始。
市長一行帶着省市電視臺記者,在雲城鋁廠參觀,又去了廠區外圍村莊的老鄉家裡實地視察,瞭解工業區排放污染物對周圍環境的影響。接下來的一個星期,省市電視臺以及主要平面媒體都開始報道這件事,被污染的農田、農民們拿着乾癟的玉米棒子哭訴,以及對雲城鋁廠處理廢水廢氣的暗訪,一下子將雲城鋁廠當做了典型,甚至開始暗示雲城鋁廠這種重污染企業爲什麼會逃脫環境部門監督的原因。
只是,有心人很快就注意到,關於整件事的報道當中,市長霍漱清只說過一句話,那就是“嚴查全市企業的污染情況”。知道雲城鋁廠內情的人,到了此時似乎都看出來了端倪,恐怕這次的事件是市長展現自己存在感的預演。
霍漱清親自導演的這出大戲,卻害慘了蘇凡。
剛開始,黃局長以爲市長不過是走走形式而已,沒想到,接連三天的電視報道,讓黃局長坐不住了。不管他直接和市長談,還是託人打聽,都不知道市長這次要做到什麼程度。想來想去,只好找蘇凡。不管蘇凡出面有沒有用,起碼也是條通道啊!
當局長跟蘇凡說,讓她去霍市長那裡打聽打聽的時候,蘇凡完全不明白要打聽什麼。
沒辦法,黃局長也覺得自己是到了緊要關頭,這次的事件,完全是環保局監管不力造成的,而他身爲局長要負主要責任。
“小蘇啊,你就問霍市長,這次的事到底會不會影響到咱們局。就問這個。”黃局長說。
這麼些日子下來,黃局長髮現蘇凡真的是對官場的事一點知覺都沒有,如果換做別的稍微靈氣一點的人,根本不需要他說這麼透。
蘇凡心裡越來越奇怪,爲什麼局長總是讓她和霍漱清聯繫?
“小蘇,怎麼了?”黃局長見她不說話,問。
他心想,這丫頭不會是要拒絕吧,還是說她已經從霍市長那裡得到了消息?
蘇凡低下頭,不語。
“小蘇,這不是爲了我一個人,是爲了咱們全局所有的人,你知道嗎,現在全市的人都以爲咱們局拿了那些企業的好處——”黃局長繼續說服她。
真是的,要不是看在你還有點用,我至於這麼低聲下氣嗎?黃局長心想。
蘇凡本來就是心軟的人,聽局長這麼說,也只好答應了,問道:“那我什麼時候問?”
“儘快,最好今天。”黃局長忙說。
蘇凡點點頭,就告辭走出了局長辦公室。
怎麼辦,怎麼跟霍市長開口啊?她真的從沒,從沒做過這種事!
到了中午,蘇凡看着時間給霍漱清打了電話。
此時,霍漱清正和幾個銀行的行長吃飯,商談上清江新橋項目的資金問題。
自從除夕之夜之後,他和蘇凡就沒有聯繫過。而他也知道,這陣子蘇凡肯定會很忙,看到她的名字,就離開了飯桌。
“是我!”他走到隔壁的一個房間,關上門,對電話那邊的蘇凡說。
蘇凡站在單位院子花園裡的一棵樹下,聽到他的聲音,忙說:“霍市長,您好。”
“你好,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是不是有什麼事情?”他笑了下,問道。
是啊,她要是沒事情怎麼會給他打電話?又不是有什麼特殊關係。
他這麼一說,蘇凡卻覺得根本開不了口。
“什麼事,你說吧!”好一會兒聽不到她的聲音,他已經猜出她是在犯難了。
“呃,霍市長,是這樣的,黃局長讓我跟您打聽一下,那個,那個雲城鋁廠的事,您,您是,您打算怎麼——”蘇凡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跟霍漱清說這件事,該怎麼把局長的意思傳達過去,可是,霍漱清已經聽明白了。
他淡淡一笑,思索片刻,道:“小蘇,我給你提個建議,可以嗎?”
“啊?可以可以,您說!”蘇凡忙說。
“你們局長要是有事情就讓他自己來找我,你不要再從中傳話了。”霍漱清道。
蘇凡愣住了。
難道他因爲這電話不高興了?
她還來不及想什麼,霍漱清就接着補充了一句“如果是你自己的事,可以隨時找我”。
“霍市長,對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