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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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衍早上醒過來的時候頭都疼,做了一個晚上的夢,夢裡盡是給鼕鼕講的那些童話故事。

什麼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什麼關在城堡裡頭髮十來米拖到地上的公主等着王子披荊斬月來救,什麼美人魚……只是童話故事成了現實版的搞基片,高衍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成了“公主”,而騎着白馬英俊瀟灑的王子赫然又是劉毅的樣子,就連奇怪小矮人裡還有胡煉的影子。

高衍醒來之後躺在牀上,鬱悶地想這都什麼玩意兒和什麼玩意兒?劉毅騎白馬很帥他承認,但胡煉不足一米二的身高還在自己夢裡蹦躂來蹦躂去真的大丈夫?最讓高衍覺得受不了的是夢的盡頭,劉毅打敗所有boss救出自己時的那個公主抱……高衍回想一下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但似乎做夢的時候自己還蠻——享受的?!

槽槽槽!!

這都什麼跟什麼!?

高衍覺得整個後腦勺都疼,拿手機看了下時間也才早上六點半,高衍心道不睡了起來吧,起身站起來拉開門就要去衛生間尿尿。

只是門一拉開撞入視線的就是一大片□光潔的後背以及兩條修長沒有半分贅肉的長腿。

==高衍頓了三秒,面無表情拉上門。

劉毅生活習慣一向不錯,睡眠質量也是少有的好,每天基本都是固定六點半起牀。一般高衍七點起牀的時候劉毅都已經醒了,高衍沒有特別注意過劉毅幾點起來,只知道劉毅比自己起得早。

高衍拉開門的時候劉毅剛好脫得光溜溜的只剩一條平角褲,等劉毅轉過頭的時候高衍已經把門瞬間拉上了。

劉毅轉身赤腳走到門邊,拍了拍道:“怎麼了?”

高衍在門內道:“沒……沒什麼。”

高衍也睡不着了,索性在牀邊上坐了一會兒,等劉毅開門去客廳了才換衣服出去。

然後從這個早上開始,高衍發現似乎有一些東西在無形中改變了,不一樣了。

高衍去衛生間尿尿的時候劉毅剛好走出來,兩個平均身高超過一米八的大男人就各自側着身,胸口貼着胸口走過,高衍還能聞到劉毅脣邊的牙膏薄荷味。

高衍掏傢伙尿尿,門半掩着,劉毅推門走進來,腳步聲不輕不重,高衍背對着門口,突然一個機靈感覺到一抹若有似無的視線飄在自己身後。

高衍尿完沖水,轉身的時候看到劉毅撐在涴洗臺邊上刮鬍子,兩人的視線在鏡子裡無聲對了那麼一眼,劉毅側身讓開一步,高衍走過去探身洗手,然後兩個人的側腰又輕輕碰了,高衍感覺到自己那塊的皮膚就像裹了火一樣,很快燒起來。

劉恆的這套房子本來就不大,衛生間更是小,兩個大男人站在裡面空間似乎都滿了。高衍洗完手默聲從劉毅身後走過,兩人的姿勢又是前胸貼着後背,雖然什麼都沒碰到,但高衍覺得自己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一直到走出衛生間人才鬆了口氣。

早上起來不過上個廁所洗個手,高衍感覺自己的神經都要豎起來了,皮膚的雷達都開到了最大。

高衍站在客廳無語望了望天花板,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官除了什麼差錯,他現在覺得整個空氣裡都瀰漫着一股荷爾蒙,屬於雄性所能敏感捕捉到的味道。

一定是他今天早上起牀的方式不太正確!!一定是!

高衍計劃了今天去超市買東西,劉毅被胡煉的追命連環call喊去了公司,王殷成今天有空在家就把鼕鼕接走了。

劉毅開車去公司半路上等紅燈的時候心裡一動,莫名又不想去了。於是紅燈過後右轉直行,開車拐回了家。

劉毅開門,屋子裡沒有人,鼕鼕被王殷成接走了,高衍去超市買東西。劉毅關門進來,隨手把鑰匙放在玄關,站在客廳裡擡眼仔細看了看。接着又走進他和高衍的臥室看了看,視線落在那道玻璃門上的時候頓了下,擡手摸了摸下巴,兀自點了點頭。

劉毅給劉恆打電話,劉恆當時正在陪湯圓和鼕鼕玩拼圖,湯圓一直玩兒不好,總是亂湊,但是鼕鼕已經會玩稍微複雜一點的拼圖了,看得劉恆直想把湯圓塞回他孃的肚子重生。

劉毅一個電話劉恆頂着大太陽跑了過去,劉毅站在臥室裡轉頭看劉恆,指了指那扇門道:“拆掉。”

劉恆一頓:“什麼?”

劉毅邊說邊往外走,“門拆掉,牀也扔掉,櫃子合在一起靠牆擺放,高衍和我的東西暫時都別動。”

劉恆看劉毅似乎要出門的樣子,攔住道:“等等!你要去哪兒?”

劉毅轉頭道:“買牀。”

劉恆:“……”

劉恆哪裡會拆裝好的固定玻璃拉門,他又沒帶手機,趕忙又跑回家拿手機打電話喊裝修工人。

王殷成看劉恆火急火燎的樣子,問道:“你跑什麼?劉毅喊你去做什麼?”

劉恆朝客廳角落裡兩個孩子看了一眼,把王殷成拉到廚房道:“劉毅之前不是把臥室裝了個門還弄了兩張牀麼?”

王殷成挑眉:“所以他現在想拆門?”

劉恆一拍手,道:“老婆你真聰明!劉毅不光要拆門,他還要買牀。”

王殷成和劉恆對視,兩人頓了兩秒,相互間的眼神傳遞着“你懂的”的曖昧神色。

王殷成突然道:“劉毅以前談過戀愛麼?”

劉恆:“當然沒有,單身主義。”

王殷成:“那……他看片兒麼?”

劉恆愣了下,非常仔細的想了一下,道:“這個我不知道。”似乎兄弟兩個也從來沒有在看片兒方面交流過任何心得或者專業,關鍵是劉恆天生gay,劉毅的性向在這之前似乎總是被周圍的人忽視掉。

王殷成:“那他知道怎麼做麼?”

劉恆囧了,劉毅畢竟三十好幾了,說不會似乎對不起年紀,說會……似乎劉毅又沒有多少理論和實踐方面的知識。

於是劉恆只能道:“劉毅不會高衍總會吧。”

然後劉恆和王殷成同時又沉默了,兩人非常有默契的對視一眼,劉恆道:“不會吧,我們兩個是不是想太多了?”

王殷成嘆口氣:“從來沒見過這麼複雜的,屬性完全不明確,我們都在瞎操心。”

劉恆有些凌亂了,道:“高衍看上去像零麼?”

王殷成反問:“你說呢?”

劉恆:“……”

於是,在劉毅跑去傢俱城買牀高衍超市shopping的這段時間裡,劉恆夫夫急人所急地爲他們兩個考慮了諸多的牀上方面的各種疑難問題。

比如劉毅會不會,比如劉毅不會高衍會,但高衍又是上面的,他壓倒劉毅的概率有多大,比如他們要不要給劉毅買個正版碟看看,甚至比如萬一某些方面不太和諧,婚後生活不如意鬧離婚又該怎麼辦……

王殷成最後總結道:“我們兩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劉恆望天:“這不也是爲我老劉家的人着想麼?”

劉毅逛商場也屬於雷厲風行的那種,有什麼要求,什麼要什麼不要,最好怎麼樣,堅決不能怎麼樣,都提前跟導購說得一清二楚。

導購是個行業裡混了七八年的女人,一眼看出劉毅一身金貴的西裝,趕忙給劉毅挑最好的。

劉毅於生活方面的細節一向不太注重,很多東西都是胡煉在打理,穿衣方面也有品牌公司專門幫他弄,從來不要他操心。但今天劉毅買一張牀卻買得格外認真且頭疼。

導購把商場裡最好最舒適的牀都介紹給劉毅了,每每劉毅往樣品前一站,腦子裡想象着高衍躺在上面的情景,都不是十分滿意。

劉毅面冷,導購說道最後嘴皮子都磨破了,無奈問道:“那先生你對大小方面有沒有什麼要求?”

劉毅腦子裡電光一閃,之前劉恆就說房子其實小一點沒什麼,小一點有利於促進感情和諧,那牀呢?

劉毅點點頭道:“我要,小一點的。”

導購笑得臉上肌肉都麻木了:“那是一個人兩個人?”

劉毅面無表情道:“兩個人。”

導購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兩個人,小一點。如果說kingsize適合滾牀單,那兩個人的小牀,真的就適合促進感情了。

於是導購最後給劉毅推薦了一張她覺得符合劉毅要求的牀,劉毅站在樣板前再次想象了一番,覺得一翻身手臂都不用撈就能碰到人、平躺也能肩並肩什麼的真是最適合不過了,於是大氣磅礴的錢包一掏卡一抽,“結賬!”

高衍一個人去超市買東西,雖然他和劉毅都不怎麼煮飯,但廚房裡缺的還是要買,正常的日用品,小孩子的玩意兒,還有其他七七八八的東西。

非週末白天超市的人並不多,高衍推着車在貨架旁邊轉悠。

一進門右手邊就是一塊圖書區,有不少小孩子看的童話書,高衍現在對童話多少有點陰影了,隨意挑了兩本新出的書就扔進了推車裡。

洗衣液、消毒水、抽紙、衛生紙、沐浴露等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高衍以前一個人帶着鼕鼕的時候也經常來超市買日用品,但自從劉毅闖入他們的生活之後連去超市買東西都變得不一樣了。

以前買洗衣液,高衍要麼挑打折的要麼隨意拿,但現在考慮劉毅的身份,高衍總要挑洗完之後衣服沒什麼香味的洗衣液,抽紙、沐浴露、洗髮水的用量也比以前多了,牙刷三個月換一次,高衍以前只要買鼕鼕和自己的,現在挑成人牙刷的時候高衍還得再幫劉毅挑一支。

高衍在日用品區逛了一圈,挑了兩大包捲紙,車子再往前推的時候一擡眼剛好看到一貨架的避孕套,外包裝七彩斑斕五花八門。

高衍囧了囧地推車走過,眼神卻晃悠悠看到最下面倒數第二排一個正方形的小紅盒子,盒子每一面都畫着兩個圖形組成的小人,兩個小人擺出OOXX時的各種姿勢。

高衍鬼使神差的拿起一個看了看,把正方形盒子六面的姿勢都看了一遍,剛好旁邊一對男女走過,女孩子伸手也拿了一個看,看完之後遞給旁邊的男孩子,一臉不屑道:“儂,看見沒!?這個才叫姿勢,你那個叫什麼姿勢?”

高衍:“……”高衍把手裡的套套放回去推車趕忙走了,看什麼看,他也用不到啊。

那對情侶還站在貨架前說着什麼,有男人從他們身後走過,看了一眼高衍剛剛拿起又放回的東西;不多久另外有人站在了剛剛高衍站的位子,拿起高衍放回去沒怎麼擺正的小盒子。

女孩子咋咋呼呼道:“哎,買一個買一個,套套用不上,盒子你擺牀頭給我學着點。”

男孩子抽着嘴角低聲回了句什麼。

來的男人沒怎麼注意旁邊人的對話,他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小盒子,勾脣笑了一下,帶着點自嘲的味道,接着把小盒子放進了身前的推車裡。

超市這個融合了太多生活中雜七雜八的地方其實很容易讓人全身心放鬆,在超市裡你不用去考慮太多,或者隨意逛逛,看到什麼買什麼,或者仔細考慮一下還缺什麼,朝着自己需要的東西奔過去。總之在超市裡,一個人很難注意到自己身後有什麼。

高衍逛完了日用品又去買吃的,他和劉毅不怎麼開火,但王殷成冰箱裡放了不少東西,魚蝦都有,還有不少刺身。高衍買了兩條活魚,買了點滷菜吃的,轉頭又去買零食,他想豆沙喜歡喝橙子汁,湯圓喜歡巧克力,鼕鼕麼……鼕鼕不太能吃零食,那就買一點讓他看着兩個兄弟吃吧,反正鼕鼕也說了,就算不吃看到豆沙哥哥和湯圓吃他也很開心滴。

高衍一開始在超市裡很有條理的逛,之後逛着逛着純粹就是瞎逛了,這裡看看那裡看看,買點這個買點那個,最後又轉回了日用品區的安/全/套貨架前。

高衍朝剛剛他拿的小盒子看了一眼,發現似乎少了幾個,他剛剛拿的那個好像也已經被人拿走了。

高衍推着推車走開,心道大白天買套套真的好無聊啊……

高衍買了一堆東西,開車回小區的時候都沒辦法拿,只能分兩次。

高衍兩隻手拎着塑料袋,上樓的時候發現大門外面的防盜門沒關,高衍疑惑開門進去,赫然發現劉毅竟然站在客廳喝水。

高衍拎着東西進門,擡腿關上門,道:“你沒去公司?”

劉毅放下水杯:“沒去。”說着走過來接過高衍手裡的袋子,低頭看了一眼,“買了什麼?”

高衍道:“一些用的和吃的。”

劉毅把高衍手裡的塑料袋都接了過去,高衍轉身拉開門就要下樓,劉毅頓了頓疑惑道:“去哪兒?”

高衍邊走邊道:“車裡還有,我下去拿。”

“我去吧。”劉毅道,說着把手裡的袋子放回客廳桌子上,換了鞋就朝外走,從高衍旁邊走過的時候“心虛”的看了高衍一眼。

高衍有些莫名其妙的,換了鞋走進來,把裝着洗漱用品的袋子翻出來,拎着朝衛生間走去。

主臥的門半掩着,門口放着幾個扳手工具,高衍低頭看到,皺眉頓住腳步,他把手裡的東西放下,朝臥室走過去。

高衍推開臥室門,第一眼還以爲自己走錯門了!

主臥房間裡原先那道磨砂玻璃隔門呢?外間劉毅的牀和牀頭櫃呢?被拆分出來的櫃子呢?怎麼通通不見了?!

而現在臥室正中央擺着一張不大的雙人牀,牀上的鋪着白色的牀單放着枕頭,原先高衍和劉毅一人一個的牀頭櫃現在各放在牀的兩頭,分開的櫃子也被合在了一起,從牀尾到櫃子的地板上鋪着一層米色的地毯……

而牀頭的牆壁上掛着一幅……寓意“高山流水”的水墨畫?

高山流水?!

“高衍?”劉恆的聲音突然從後面傳過來。

高衍回頭,臉上驚詫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起來,劉恆正要幫劉毅稍微解釋一點什麼,比如玻璃隔門怎麼突然不見了,轉眼卻突然看到牀頭上掛着的那副水墨畫。

“這是什麼?”劉恆道。

高衍轉頭看了一眼,頭上都是黑線,好半天道:“大概是……高山流水。”

劉恆:“……”

劉毅把剩下的幾包東西拎上來,看到劉恆用一種慘不忍睹的表情看着自己,接着還一臉同情的拍了拍劉毅的肩膀,高衍當時正在廚房收拾冰箱,廚房門是關着的。

劉恆湊到劉毅耳下問道:“你掛一副‘水墨畫’是什麼意思?”

劉毅道:“那是名畫!”

劉恆突然有些懂了,壓低聲音道:“大哥!就算你想給房間里加點東西你也不能掛那副畫!你知道高衍說那是什麼麼?”

劉毅挑眉:“什麼?”

劉恆:“高山流水。”一頓:“需要我給你解釋一下高山流水的典故麼?”

劉毅:“……”

於是,等高衍轉頭再推開臥室門的時候,他發現牀頭上的那幅水墨畫已經不見了。再然後,在高衍接下去的人生中,他再也沒看到那幅“高山流水”。、

喬行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精神總算好多了。他早上七點半起,八點半點的時候已經吃完早飯看完當日的報紙了。

張融融電話過來確定下午的行程,同時詢問喬行早上有沒有什麼安排。

喬行突然嘆了一口氣道:“我就是在等時間。”

張融融頓了頓,接着報了一個地址,道:“喬總您可以早上去那裡逛逛,打發一下時間。”

張融融不會無聊爲了給喬行介紹一個商業區用來打發時間,他是喬行事業上的助理,跟了喬行很多年。如果可能,她會告訴喬行某某古董最近交易額是多少、某某拍賣行最近和哪國做了什麼活動、又或者H市本地的保稅區在哪裡,拍賣行以後可以有什麼進一步的發現……所以,張融融如果給了喬行一個地址,那其中的深意,喬行多少還是能揣摩出來的。

喬行換了衣服,司機已經在樓下等了,不用喬行說,自發開車帶着喬行去了某個商業區。

沒多久,張融融給喬行發來了一條郵件,喬行坐在車後打開,那是張融融整理的一份關於劉毅背景的訊息。雖然並沒有直接說劉毅背後的家族,但張融融將劉毅目前的身價以及華榮在本市的地位都描述了一遍。

喬行一條條仔細看過來,最後視線定格在一張照片上。

那應該是拍賣會當天在拍賣會場的照片,照片並不十分清晰,應該是有人無意中拍下的,劉毅和高衍肩並肩站在一起,高衍正轉頭和劉毅說着什麼,劉毅垂眸傾聽,姿態非常專注。

喬行收起手機,心裡默默嘆了一口氣。他已經五十多歲了,早過了對人生過於激情亢奮的年紀,對人生裡出現的任何情況,喬行都有一個比較平穩的心態,因爲他知道,理智思考才能讓自己清楚立場,過多的情感流露只會讓自己陷入不利的境遇。

喬行也知道,有些事情只能慢慢來,只可以慢慢來。

喬行讓司機在一個路口停下,徒步沿着街邊慢慢走着。這個城市於他是陌生的,就算閒下來,他可能去健身跑步也可能去看一場電影,但絕對不可能獨自一個人出現在街頭。

因爲喧囂會顯出一個人的落寞,會讓他憶起自己至今都是一個人,喬行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但現在這個城市有了某種非凡的意義,因爲這裡有他想見的人。

日頭漸漸濃烈,喬行找了個大商場進去晃悠,坐電梯去了負一層,最後乾脆沿着地下通道慢慢走,看通道里從地鐵站口走出來匆忙的人羣,或者攤位裡忙碌的小販……

喬行不認識這裡,隨便找了一個電梯上樓,這才發現自己進了家大超市。

張融融給自己的地址並不詳細,喬行知道張融融只是想讓自己來感受一下,因爲也許喬行走過的路正是高衍走過的,路過的櫃檯高衍買過東西,甚至有可能……會在路上遇到……無數種可能……

喬行走進超市,突然兀自笑了一下,臉上有自嘲但神情卻是放鬆的……

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推着車從喬行旁邊走過,喬行有些發呆,走了個偏線,身後年輕人聲音十分清朗,道:“不好意思。”

喬行下意識頓住腳步,偏頭看過去,道:“沒關係。”

然而男人的側臉卻十分熟悉,像是有一種魔力,一瞬間就勾起了喬行腦子裡的那張照片——男人側着臉,低頭說着什麼,面孔雖然不十分清晰,但輪廓還是能看清楚的。

年輕人很快從自己身邊走過,喬行卻愣得站在原地,好像遠景近景全部模糊了,耳邊超市裡的音樂聲也暫停了,視線中只剩下了那個青年的俊朗的背影。

高衍?

喬行覺得不敢相信,竟然真有這麼巧竟然真的遇到了?

喬行加快腳步想追上,他想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然而跨出幾步,卻突然頓住了,他突然想到,在這樣的地方遇到,他能對高衍說什麼?他要以什麼樣的身份出現?高衍還記得他麼?

喬行在這一刻終於意識到了自己身份的尷尬,無論他是誰他是怎樣的人,他都抹不掉於高衍來說這空白的二十多年。

喬行心裡嘆氣,只能慢慢跟在後面,像是隔着很遠很遠的距離,小心翼翼看着。

他一直跟在高衍後面,隔着一段距離,看到高衍先是在圖書區買了幾本兒童畫冊,接着在日用品區買沐浴露買牙刷,雖然隔着一段距離,但喬行還是看得清楚,高衍買了三支牙刷。

等高衍挑完離開了,喬行走過去看了一下,發現高衍剛剛買了一支兒童牙刷。

兒童畫冊,還有兒童牙刷……?

高衍從日用品區離開的時候經過一個貨櫃,頓了半分鐘,離開之後喬行追上去,發現竟然是避孕套。

喬行跟上,心裡猜測着高衍目前的生活,結婚了?有孩子了?高衍今年也已經二十六歲了,有了家庭和孩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然而那卻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如果當年自己沒有相信高潛的話離開,他明明也能陪着高衍長大看着高衍戀愛結婚的。

喬行跟了高衍一路,高衍半點都沒有察覺,最後推着一車的東西去結賬。

喬行這個時候卻突然被人攔住了,一個個子很高皮膚極白、面孔帶着點混血的男人客客氣氣含笑對喬行道:“喬老闆,您好。”

喬行一愣,他並不認識眼前的人。喬行朝高衍排隊的地方看了看,客氣道:“你好,請問你是?”

溫寧笑道:“您可能不認識我,但我認識您,我知道您是紅玉拍賣行的老闆,在下溫寧。”

喬行道:“你好,請問有什麼事麼?”

溫寧笑得滿面春風,給人感覺很禮貌客氣,雖然行爲唐突,但並不給人不舒服的感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只是提醒您,高衍結完帳,您再這麼跟着,他要發現了。”

喬行一愣,眼睛深深看着溫寧,面上雖然很淡,心裡卻防備了起來:“謝謝提醒。”

溫寧笑道:“這樣吧,我請喬老闆喝茶吧,樓上咖啡店,喬老闆給面子麼?”

喬行道:“好!”

喬行這輩子遇到過很多種人,笑面虎、牆頭草、兩面三刀……各種人都有,但像溫寧這樣的人卻十分少。

喬行看得出來溫寧十分有教養,言行舉止都不是普通家庭裡教育出來的孩子,走路說話都十分有姿態,氣質也十分好。

兩人坐在咖啡店的大廳,也沒有專門找包間,服務員上了兩杯咖啡,溫寧這期間都一直在笑。

溫寧喝了口咖啡,道:“雖然我一直在笑,和您說話也很客氣,不過說實在,我很不能理解喬總現在的做法。”

喬行道:“你確實很客氣,有什麼可以直說。”

溫寧坐直,認真看着溫寧道:“喬總,我記得高衍很小的時候你就離開了吧?現在貿然出現真的好麼?”

雖然對高衍來說,溫寧自己也屬於不應該出現的人的範疇,但顯然他們的性質不一樣,高衍不愛他了,溫寧出現與否都沒有任何差別;但現在喬行不同,無論高衍怎麼看到喬行,在高衍心中,喬行都是一個曾經的父親,一個消失了很多年的父親。

也許高衍不愛喬行,但對高衍來說,喬行的突然出現會打亂很多節奏,尤其是高衍的內心。

喬行道:“看來你知道很多,是小衍身邊很親近的人。”

溫寧突然有些晃神,因爲很多年他沒有聽到有人喊高衍的小名了,上一次似乎還是高潛沒死的那會兒。

溫寧回神道:“不,我只是他曾經認識過的人。”

喬行沒有深究多問,只道:“你關心小衍,謝謝你的提醒。”

溫寧:“那您還會見高衍麼?”

喬行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喝了一口咖啡,道:“謝謝你的咖啡,再見。”說完起身離開。

溫寧看了喬行的背影一眼,沒有追上去也沒說什麼,視線垂落在喬行喝過的咖啡杯上。

他突然有些矛盾,不知道喬行的出現是好是壞,因爲在溫寧的印象中,高潛似乎對於這位離開二十多年的愛人十分掛念,即便高潛矢口否認絕口不提喬行,但溫寧也曾好幾次聽到高潛在酒後喃喃喊喬行的名字。

明明那麼愛呀……可是喬行呢?

溫寧深吸一口氣吐出來,他還有話沒有說完,不過似乎他也沒有立場說出來。

有一件事情喬行大概一直不清楚,要不然也不會讓一個外國朋友拿着“搖攆金錢樹”混在外國團裡打聽消息了——高潛死了,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