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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衍愛一個人的時候是摯愛,離開一個人的時候,也是最絕情的。”溫寧說完這句話,幾乎是同一瞬間,劉毅像是一隻突然暴怒之後躍起衝擊的獅子,他抓着溫寧的領口將人半提起來,抵在硬質的紅木沙發靠背上。

劉毅臉上帶着溫怒,眼神淬着寒冰,眉頭擰着,他雙手抓着溫寧的領口,卡住的位子剛好抵在溫寧的喉頭下方。

溫寧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根本沒有想到劉毅會突然暴怒,他看過劉毅前十五年的人生歷練,判斷劉毅是個情感控制駕馭能力十分強悍的人,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能把握在方寸之間,就是這樣一絲不苟挑不出半點錯誤的人,纔能有如今強大的成就和背景。

劉毅前十五年的性格和處世方式,讓溫寧斷定自己無論說什麼,劉毅都不會動怒在臉上。

然而這次溫寧算錯了,劉毅確確實實怒了,非常生氣。

但劉毅的生氣還是被習慣性的自我控制着,沒有雙目赤紅也不至於青筋暴露,劉毅眯了眯眼,眼神十分危險,道:“你們的過去我懶得問,我要是想知道,隨便什麼辦法都可以。你既然提到高衍,那我們就來討論一下,高衍是跟着你比較好,還是跟着我比較好。”

溫寧哼笑一聲,似乎也根本不將劉毅放在眼裡:“這個問題需要討論麼?現在他當然是跟着你最好,我和你一樣清楚什麼對他最好,所以纔會把他引到你那裡,要不然你以爲這麼巧?你來一趟蘇州就能和高環宇做上生意,還能碰上高衍剛好在古玩市場轉悠?”

劉毅抵着溫寧脖子的手指關節朝前面送了半釐米,這話溫寧不是第一次說,以前也說過一次,那時候溫寧帶着從高環宇那裡套過來的錢樹找到了華榮國際見劉毅,想以高衍作爲交換的籌碼。

像溫寧這樣的人,一個“說法”提一次或許是藉口,反覆提到第二次,那就真是不同尋常了。

劉毅看着溫寧,“說清楚。”

溫寧嗤笑一聲,有什麼可說清楚的,他沒有說大話,事情是他做的他引導的,他最清楚不過。

和高衍從相識相守再到分離,是溫寧這輩子從最難忘到最絕望的一段人生之旅。溫寧曾和自己的家人一樣把神靈供奉成自己的信仰,再用信仰洗滌靈魂,直到後來,他把高衍當成自己的信仰。

溫寧和高衍分手之後十分痛苦,他逐漸拋棄自己原有的信仰和生活,他把自我的強大當成是力量和手段。人容易受環境和自己眼界的矇蔽,溫寧也是如此,等他漸漸強大之後,他開始爲自己和高衍的將來鋪路,他把高衍推給劉毅,認爲劉毅是最好的人選。如果自己失敗了,高衍終身也有所託付,如果自己成功了,那便將高衍爭奪回來,因爲他一直覺得高衍就算再絕情,提及他們往日的情分,他還是會回來的,只要自己足夠努力和強大。

想到近日溫家出的一系列狀況,劉毅幾乎是很快想到了溫寧爲什麼在這段時間以來反反覆覆出現挑釁接着又無故消失,眼前人在高衍看不到的地方鋪了好幾條路好幾條線,自己無疑成了最好的選擇,如果溫寧在溫家那場內鬥中勝利了,他會把高衍奪回去,如果溫寧失敗了,高衍站在原地也有劉毅照顧。

溫寧竟然會這麼做?劉毅內心裡十分震驚,看着溫寧靜默深邃的眼神也變了,他覺得自己幾乎是在和一個變態交流。

有哪個正常人會做這樣的事情?自認爲爲喜歡的人鋪好了一條自認爲正確的道路,實際上根本就是鋌而走險,他哪裡來的自信高衍會回去?把曾經的愛人用自認爲正確的方式推向被人,還覺得這是最好的選擇?

劉毅眯了眯眼睛,沒有鬆開溫寧,只道:“如果你成功了,高衍有什麼理由要跟你走?”

溫寧笑了一下,“我可以讓我的兄弟姐妹繼續在溫家生活照看生意,我可以帶着高衍和鼕鼕過自由自在的生活,遠離城市遠離喧囂。你可以麼?劉毅?就算你能放掉劉家的所有,那你能放掉蘇黎世的生意麼?高衍想要一個說走就走,海邊沙灘的恣意生活,你能給他麼?你在忙着和股東開會討論產品研發的時候,他想一個普通的家庭聚會,你能給他麼?”溫寧幾乎是一口氣說完,質問劉毅能否給高衍他想要的生活。

然而劉毅卻皺了下眉頭,看着溫寧的表情更加古怪,他心中反覆思考一個問題,最後終於問了出來:“你真的知道高衍要什麼?他想要什麼樣的生活麼?”

這次溫寧流露出一個自信又危險的笑意:“那你以爲他要什麼?”

慢慢的,劉毅臉上的神色終於緩和了下去,眉頭撫平,眼神越發淡然,他心中的焦躁得以撫慰平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遠離城市的平淡生活?你是不是覺得高衍還會讓你買個農場,兩個人在國外養幾隻牧羊犬放放羊?日落而息吃土豆烤麪包?”

劉毅突然覺得有點可笑,“高衍沒有告訴任何人,獨自和朋友一起想辦法租了一個門面,他要開公司做古董生意,學習怎麼做生意怎麼和客戶、股東打交道。他以後還可能會去上學,學英語出國學個商科mba,他會一步步朝上爬,根本沒有時間旅遊,他還要給鼕鼕優越的生活環境和條件,他甚至開始學着辨識奢飾品,怎麼穿衣服怎麼挑袖釦……”

劉毅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爲溫寧的眼神已經逐漸變了,散了,亂了,劉毅在溫寧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鬆開手,站到了一邊,整理了一下西裝前襟和袖口,恢復往日裡的冷峻硬朗做派,好像剛剛那個衝動易怒的男人根本不是自己一般。

劉毅垂眸看着沙發上的溫寧,語氣冰冷,接着又道:“收起你可憐的信仰吧,跟着你,高衍要應付你的兄妹家人一大幫子宗教徒,他也根本不想要什麼平淡普通的生活。他會慢慢強大起來,擁有一個男人應該擁有的一切,錢、權利、圈子、人脈,他會站在金字塔的頂端,他會成爲那個根本不普通的高衍。”

至於你,以前將他當成信仰,往後依舊只能仰視他,我會站在他的身邊,成爲他最好的倚靠、伴侶、生意夥伴。

溫寧愕然坐着,心中突然空白一片,像是反應不過來劉毅在說什麼,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大廳裡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劉毅早就已經走了,客廳紗窗也關着,阻隔了陽光,什麼都照不進來,像是自始至終只有他困頓在這裡一樣。

溫寧坐起來,擡手去拿茶几上一杯早上倒的綠茶,然而手不穩,啪嗒一聲紫砂杯摔在了地上……

華榮事態的風波逐漸彌散,股市回穩之後,劉恆也不怎麼去華榮了,胡煉做上了大老闆的位子,第一件事情就是各方挖牆腳聘請適合的人才填補中層領導的位子。

h市幾個本地的大公司一時間雞飛狗跳,行業內行業外,只要本地圈子裡說得上名字的人才都被獵頭公司打了電話發了郵件,以優厚的薪水和福利待遇詢問是否有跳槽換個環境的打算。

就是陳角男人葉笑天的房地產公司都不能倖免,葉笑天眼看着自己公司幾個頗爲有水準的人才漸漸搖擺不定,沒辦法只能給王殷成打電話,說你讓胡煉放過我的人吧,知道華榮錢多,他拼死了也拼不過。

胡煉從總裁助理一下子升上總裁的位子,多少人紅了眼,華榮公司上下一時也是各種議論,但胡煉耳濡目染劉毅的冷血手腕這麼多年,對付這種人夠直接夠粗暴。

你不是質疑我麼?你是不是還覺得我睡了老闆三四年才能爬到今天的位子?你,out!

胡煉學着劉毅,雷厲風行華榮上下一片狂掃,除掉幾個愛嚼舌根子的,人心漸漸就回籠了,大家該幹嘛幹嘛,總之公司不倒照樣賺錢養員工,福利待遇比以前只好不差。

高衍是個聰明,他的聰明和王殷成不一樣,他是有眼識,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於是從蘇州回來一趟之後,他便在家裡把鑰匙隨手一扔,再不提老房子的事情。

而劉毅獨自去了趟蘇州回來之後也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雖然他心裡已經不將溫寧當成大的威脅,但他還是暗中盯着溫寧,生怕那個他意識裡的變態再做出什麼神經病的事情。

高衍在接下來的時間又準備了半個月,專業加英語各種突擊,商業理論和厚黑學有劉毅指導,終於在十月中旬的時候等來了股東面試的那一天。

劉毅當天和高衍一樣起得很早,把之前準備好的定製西服拿出來,親自幫高衍穿上襯衫、打上溫莎結、戴好袖釦、撫平肩頭和胸口。

又親自給高衍煮好早飯,和鼕鼕一起圍着餐桌陪着他吃了個早飯。

再接着親自開車將高衍送到海德酒店的樓下,一路上幫高衍回憶需要注意的各種事項和舉止言行。

車子在海德停車場停穩的時候,高衍終於感受了一點壓迫的緊張,轉頭看正在解安全帶的劉毅時卻又覺得分外安心。

劉毅轉頭看高衍,高衍傾身吻了吻劉毅,軟着嗓音,雙眸閃閃,像是帶着無限的依戀,“謝謝。”

劉毅勾了勾脣角:“謝什麼?”

高衍笑得眼睛都眯起來,道:“謝謝你長得這麼好看,看到你這麼帥我就安心了。”

謝謝你這麼好,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給了我一條無需選擇的路,在我掙扎努力着想要朝上爬的時候又給了我最大的支持和鼓勵,謝謝你看透我,讓我不用手忙腳亂去解釋自己想要做什麼,也謝謝你足夠強大,能給予我普通人無法擁有的後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