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十行地瀏覽過後,穆瀟冷暗暗心驚。
仁頌門,她記得是一個依附於四聖會門派,會爲四聖會的長老提供資質上乘的虛獸。
人們提起赤時說的都是她豔王的身份,幾乎沒人關注赤是人還是虛獸,而四聖會長老的買賣穆瀟冷又管不着,所以穆瀟冷一向不太關注虛獸的是非;相反,她聽說仁頌門這個門派保留古風,人人知書達理,嚴於律己,是個不可多得的禮樂大派,這方面比天奕門還做得好得多。
這樣一個門派穆瀟冷對它很難產生惡感,然而這個門派卻被赤給滅門了,原因是虛獸。
陳立錦購買的玉簡併不是史料,它只是整合了目前流出的斷斷續續的報道,對之加以分析,最終整合成作者認爲接近事實的故事而已。
玉簡的作者還十分貼心地一段段標註出哪些是他的分析,哪些是真實情報,情報來源是什麼,認真的態度讓人無可指摘。
只是玉簡中所描述的那些將虛獸當牲口虐待的故事,仁頌門要求地界上所有人家交出虛獸嬰兒的事情,穆瀟冷完全無法想象,也不願相信,可赤的做法,又昭示着此事很可能真實。
穆瀟冷放回玉簡,她不想因爲疑慮亂了方寸,選擇折中的方式來理解或許比較好——這些故事是曲解的,赤滅掉仁頌門別有原因。
“瀟冷,要不要看看這個?”陳立錦取出被層層包裹保護的留影符,拿在手上晃了晃。
她沒敢說正是因爲好奇那些人爲什麼爭搶這留影符纔買了一大堆玉簡。
現在穆瀟冷已經進階元嬰,而陳立錦則落後在金丹後期,照理來說,陳立錦應該叫穆瀟冷前輩,但是兩人關係不錯,就互相稱呼名字了。
穆瀟冷雖然懷疑這堆東西的真實性,但陳立錦想看,她也不會拒絕,便點頭同意。
陳立錦好奇地激活留影符。
影像投射在牆上,原來是一座平和的城市。
整齊的街道上人羣來來往往,但每個人都走得穩重拘謹,生怕撞到他人。
穆瀟冷暗暗點頭,充滿秩序的城市,不錯。
留影符開始向前移動,當移動到一塊大玉牌前時,留影符轉了向。
大頌懷仁城地圖。
穆瀟冷心裡咯噠一聲,只見地圖迅速拉近,地圖中心仁頌門三個大字十分顯眼,然後焦點再次變動,轉向了地圖的邊緣。
懲戒場。
留影符中的影像重新變成街道,拿着留影符的人顯然在快速移動,很快,它來到一個被高高圍牆圍住的地方,擡頭望向大門上方的匾額,那裡用正楷書寫着三個大字——懲戒場。
沒由來的,穆瀟冷心裡涌起不好的預感。
拿留影符的人可沒有給觀衆調整心態的時間,它大踏步走進了懲戒場。
斑駁的血跡,條條鞭痕,染上血污的刑具……懲戒場的景象和外面平和的街道就像兩個世界,簡直讓人難以相信這是同一個城市!
穆瀟冷下意識地一拍木桌,她開始懷疑這段影像是不是拼接而成。
然而拿着留影符的人似乎早已料到她的想法,立刻轉過身來。
透過大門,穆瀟冷再次看見牆外和睦的景象,還能看見來來往往進出懲戒場的路人。
不等穆瀟冷回過味來,拿着留影符的人跟隨着一隊父子轉向,擡眼……
頓時,穆瀟冷和陳立錦的臉色都是一變。
滴血的屍體、隨風搖擺的乾屍,高高懸掛在牆頭上,像商品一樣被下方的人們指指點點。
那個錄製留影符的人似乎還不滿足,走上前去,一個個近看那些悽慘的裸屍,將每具屍體的慘狀盡皆記錄下來……
啪。
一聲輕響,影像消失。
“抱歉……”陳立錦的手離開留影符,顯然是看不下去了。
房間裡陷入了沉默。
穆瀟冷好不容易從大頌懷仁城懲戒場內外的反差中回過神來。
仁義之名遠揚的仁頌門竟然在自己的地盤上做這種事?就算是邪修也只敢偷偷摸摸地殺人,這些人不但跑到光天化日之下行暴虐之舉,還像榮耀一般擺在顯眼的位置供人觀看?難道他們真的打心眼裡認爲自己做得很對嗎?
除了反感和憤怒,她又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
到底是誰,爲了什麼目的錄製了這段影像?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個錄製影像的人爲什麼之前不將影像流傳出來,而非要在赤滅了仁頌門這件大事後放出?
難道是……關注度?
想到這裡,穆瀟冷陡然明白過來,那個發佈影像的人一定是爲了關注度!
仁頌門雖然有點名氣,但放在中央大陸甚至整個修真界就不夠看了,他們幹了什麼事情別人根本不感興趣,之前要是發佈這種影像,不但不能引起巨大的反響,還可能被四聖會查封。
而藉着赤滅仁頌門的巨大影響力,這一次四聖會是怎麼也沒法掩蓋了,要提赤滅門,就必須提到仁頌門,人們會不遺餘力地挖掘真相,就算四聖會想掩蓋也做不到。
恐怕不久後仁頌門事件就會變得人盡皆知,人們不僅會控訴仁頌門的罪行,還會牽扯到那些從仁頌門得到虛獸的長老們,妖修們平日裡壓抑的憤怒,也會集中爆發。
令人恐懼的幽府之淵,這一次儼然成爲了妖修的英雄,將整個妖修羣體都拉到了自己那邊。
四聖會費了千年時間才塑造成功的“極惡”形象,在此刻變得搖搖欲墜。
真是一步好棋!
就算是站在敵對的位置上,穆瀟冷也不得不讚揚對方的英明。
這是真真正正的陽謀,沒有耍任何陰招。
只是以赤的性子,哪裡想得到事先留好留影符來製造輿論?
穆瀟冷曾和赤聊起過她的經歷,對單亦皴和柳星落兩人的名字有所耳聞,知道這兩人對赤來說是十分重要的朋友。
赤怎麼可能把自己好友一絲不掛的屍體放到留影符裡讓它廣泛流傳、被人觀看的,況且赤滅仁頌門幾乎沒有任何預兆,恐怕她的此次行動是被連續的事件不斷激怒所致,心亂如麻的赤腦子裡除了報仇怕是什麼都不剩下了,哪裡想得到又是留證據,又是影射四聖會的。
丟出影像的另有其人。
這個人是誰呢?
恐怕只有從哪些逃離仁恩修真界地界的虛獸口中得知了。
赤身邊人手太少,無法保護這麼多虛獸逃往各妖修地界,況且她剛搞完大事就銷聲匿跡,還沒有哪個地方傳出發現赤的情報。
保護、轉移虛獸的那個人,很可能和散播留影符的人是同一個。
有了頭緒,穆瀟冷準備查下去。
對四聖會不利的人,她必須知道它到底是誰,它的真正目的又是什麼。
不過現在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虛**易的黑暗面,絕對包不住了。